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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第五十五章
半月後, 都天學宮外。
荊望任女童牽着自己的衣角,擡頭望向學宮大門,頗有些感慨。
經多番曲折, 他終于在所知有限的情況找上檀氏的門,又頗費了些功夫才見到檀沁。
畢竟他只是個無甚身份的游俠,要登世族的門着實不易。
不過見到了檀沁後, 要尋長纓便非什麽難事。
荊望看了身側女童一眼,将這小丫頭交給她師姐,自己便算是仁至義盡了,至于其他, 實在不是他這等小人物能管。
邺都佳釀聞名于北荒,他先去哪家酒坊混上兩日好?
便在荊望盤算之際, 身邊女童不知為何身形突然一僵, 攥住他袍角的手猛然收緊。
察覺到異常, 他不由低頭看去,卻見杏花直直地看着前方, 身形僵硬,烏黑瞳眸在瞬間盈滿了驚恐,仿佛後丘村那場大火又在她眼中燃起。
荊望不由皺了皺眉,女童在他腿邊喃喃道:“是他……”
什麽?荊望只覺莫名,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有鷹視狼顧之相的青年腰間佩刀,正帶着侍從自前方樓閣穿過,他眉目冷厲, 舉止盡顯傲慢。
荊望一看, 便知他定是世族出身,雖不知究竟是何身份, 不過看他佩刀,像是領兵的将領。
身旁再次傳來女童稚嫩的聲音,她話中有些哽咽:“是他帶人,燒了村子……”
荊望神情微怔,再看了一眼青年,壓低聲音道:“低頭,不許看!”
他語氣嚴厲,女童瑟縮一瞬,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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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掉這些事,”荊望開口道,“只當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只有這樣,她才能活下來。
兩月前,陵安郡後丘村遭逢流寇,村中八十戶共四百餘人,無一幸免,一夜大火後,村中只剩斷壁殘垣。
流寇行跡不定,死的又只是些身份微賤的庶民,陵安郡中将此事擱置,顯然打着敷衍了結的主意。
荊望也聽說了此事,不過未曾将其放在心上,後丘村中又沒有他什麽至親舊識,便是死盡,與他也無關。
後丘村緊鄰着個山頭,數年前,有個瘸了條腿的軍漢将這裏買下,又撿回了幾個被父母所棄的孩子,立了座山門,叫小蒼山。
在後丘村那場大火中,小蒼山上下十餘人也未能幸免,只有大師兄抱着年紀最小的師妹僥幸逃了出來。
屠了後丘村八十餘戶人家與小蒼山師門的,不是什麽流寇,而是着甲的北燕鐵騎。
為首者高坐在馬上,漠然地看着兵刃收割着手無寸鐵的鄉民,鮮血灑落在雪地中,開出赤色的花。
中年男人握着長槍,高大的身形踉跄着跪了下去,就憑他一人,又怎麽可能攔得下上百着甲兵士。
馬蹄從他身邊踏過,甲胄碰撞之聲響起,滔天火焰中,一切景象好像都被扭曲了。
在鐵騎遠去後,小蒼山大師兄不顧他們回返的風險,脫離藏身之處,在大火中搶出一面還未燃盡的殘破戰旗。
他帶着師妹來了陵安郡,想憑證據為後丘村鄉民和小蒼山師門讨個公道。
但最後,在郡中牢獄內,受刑瀕死的他忽地慶幸,自己為了以防萬一,将師妹藏在了城外破廟中,沒讓她随自己一起來。
荊望那時正好被關在他隔壁,得知他是拿錢辦事的游俠兒,小蒼山大師兄取下佩玉,請他護送自己的師妹去邺都。
小蒼山還有一個人活着。
長纓在邺都。
自始至終,他沒有再提報仇之事。
他所拿出的玉佩光華黯淡,看上去并不如何起眼,卻是件有隐匿之效的法器。
荊望動了心,應下了此事。
不過當帶着女童上路後,他才意識到這并非什麽輕松差事,也是從她口中只言片語,拼湊出了後丘村究竟發生了什麽。
戮殺後丘村的,果然是大人物,他們開罪不起的大人物。
所以小蒼山大師兄才會無聲無息地死在陵安郡牢獄中,後丘村的破亡在郡中連半點波瀾也未曾掀起。
如果她想活下去,就必須忘掉當日的事,別再想着讨什麽公道。
如他們這等蝼蟻,在世族出身的權貴面前,如何有資格妄談什麽公道。
女童或許不明白荊望為何會這麽說,但還是含淚點頭。
這一路都是荊望在護着她,她知道他不會害她。
有侍女迎上前,問起他們名姓。
她是來為他們引路的。
荊望握緊女童的手,快走兩步跟了上前,神色不見有異,更沒有問起遠處人的身份。
還未至離宮學舍,得到檀氏傳來的消息後便在焦慮等待的長纓已經親自迎了出來。
在聽聞後丘村遭逢流寇,她寄回師門的信又遲遲不見回應,她心下已隐隐有了不妙預感。
後丘村毗鄰小蒼山,村中蒙難,小蒼山又如何能得幸免,何況以他師父性情,也不會對鄉民受戮坐視不理。
門中師妹前來,長纓自是驚喜,但之前擔憂似也因此被印證,不過她心中還是抱了幾分幽微希望。
或許他們都沒事呢?
姜雲來與她正好在一處,此時也不緊不慢地跟了上來,嘴角青紫是前日與人動手留下的。
都天學宮中世族出身者衆,也不是誰都會敬畏東陽君和姜雲來國君公子的身份。
姜雲來長于鄉野,與學宮中的世族弟子相比實在無甚城府,又少年意氣,不免便為言語所激,在無人處動起手來。
因無扈從在側,他境界有限,最後當然是敗得極慘。
也是為這個緣故,姜雲來身邊從此便多了三五擺脫不了的護衛,他走到何處,他們便跟到何處。
說服不了東陽君将人撤回,姜雲來便只能讓自己學會對他們視而不見。
荊望牽着女童跟在侍女身後,才走過轉角,便看到了向這個方向匆匆而來的長纓。
“師姐!”
在邺都兜兜轉轉十餘日,終于見到熟悉的面容,女童開口,眼底惶然終于散去些許,有些哽咽地喚道。
荊望放開了她的手,女童如同回巢的鳥雀一般,奔向了長纓。
長纓看着她,臉上也滿是歡喜,張開了手。
眼見這一幕,荊望也不自覺揚起點兒稀薄笑意。
自今日起,他大約能睡個好覺了。
荊望在獄中接下玉佩時,沒想過這件事會如此兇險,面對追殺,他甚至險些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為此,他也不是沒想過要放棄這小丫頭,與他這等拿錢辦事的游俠兒,談信義似乎有些可笑了。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這樣做。
荊望解下了腰間玉佩,說來,能活着來到邺都,這玉佩也有不小功勞。
這本是陸平給他的報酬,此時他卻選擇将其取下。
便留給她們,做個念想好了。
這真是他做過最不劃算的買賣,荊望如此想着,擡起頭來。
随他而來的女童已經到了長纓面前,就在她将要被長纓擁入懷中前,口鼻中忽然湧出無窮無盡的鮮血,染紅了裘衣的毛領。
所有人都怔住了。
長纓欣喜的神情凝固在臉上,那個她看着自襁褓長大的小姑娘面色茫然,似乎還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師姐……好痛啊……”
随着這句呢喃,她的身體緩緩向後倒了下去。
恍惚中,長纓下意識伸出了手,卻只有一片衣角掠過掌心。
“杏花!”
杏花說不出話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艱難地從袖中抽出了那面染血的戰旗。
荊望手中玉佩滑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他木然想道,原來後丘村那場大火,最後還是将所有親歷者都焚盡。
生在陽春三月的杏花,終于還是長眠在了這個嚴寒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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