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躲貓貓
第16章 躲貓貓
盡管只間隔了一天,可昨天和今天站在這扇門前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此刻已經是遲禹第三次擡手,卻又在臨近門鈴時頹然放下。
第四次在心裏過了一遍想問的話,可上一秒剛複盤完,下一秒又覺得沒底。
這樣講合适麽,會不會顯得太過咄咄逼人?
猶猶豫豫間,那種荒唐到讓人啼笑皆非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自己作為被偷拍的對象到底有什麽好心虛的?
甚至,比起讨要一個說法,他更想當着程非的面讓他把這不像話的辭呈收回去。
想到這裏,他不再躊躇,幹淨利落按下雪白的門鈴按鈕。
叮咚——
清脆鈴音落地。
遲禹駐足等了好一會兒,門內卻沒有絲毫動靜。
不在家麽?
他疑惑,再次按下門鈴。
這次幹脆一口氣按了三下,密集鈴音随着逐漸焦灼的心境由清脆變尖銳,糾纏扭動在昏色樓道裏。
真的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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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禹心道自己太沖動了,一股腦兒沖過來,就沒考慮過提前給程非去個電話,以至于臨門一腳卻撲了個空。
他幾不可聞嘆氣,轉身走回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閉,遲禹掏出手機,原是想直接給程非打電話,略略思忖又擔心對方此刻不便,便碼了條簡短的信息發了去。
“在哪。”
程非被突然叮叮作響的信息音吓了一跳。
他手忙腳亂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收件箱卻被那僅僅兩個字的問句困住了。
删了打,打了删,最終還是決定放棄,繼續做他的人形大鴕鳥。
可對面那人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須臾,第二條信息緊随而至。
“程非,回答。”
程非怔怔望着屏幕裏自己名字,喉頭發緊。
可他真的不敢回答。
一直在等回複的遲禹望着對話框上的“正在輸入…”時有時無,最終歸于平靜,意識到對方打定了主意回避自己。
他嘆了口氣,重新敲響緊閉的屋門,“開門,我們談談。”
程非捧着手機連連倒退,仿佛門外站着的不是遲禹,而是什麽來索命的地府判官。
“下次裝不在家,記得把手機靜音。”遲禹倚靠在門縫處,把判詞一字一頓清清楚楚送了進去。
被抓了現行的鴕鳥臉上紅白交替。
他知道自己做了大錯特錯的蠢事,但僥幸心理推着他日複一日沉淪,再回神時已經泥足深陷。
那些勾當最終以最巧合的方式東窗事發,大概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吧。
掌心虛虛覆在門把卻怎麽也按不下去,他覺得自己就像毒氣罩子裏的那只貓,非死非生,全憑門外遲禹的未知态度。
遲禹掐着表等了好一會兒。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他終于開始焦躁。
“所以你就打算用一封辭職信解決所有問題。”他語氣明顯沉下去,又等了片刻,見那扇門依舊巋然不動,終是惱了,“程非,你覺得我會傻呵呵批了你的辭呈就這麽讓這件事過去?!你把門打開,我要——”
咔——
鎖扣轉動,緊閉的門終于在長久的僵持後緩緩打開。
一開始只是巴掌寬的縫隙,從裏頭伸出只手拘謹地攀在門沿,停頓了好幾秒才一點點認命般往裏拉,直到露出裏側那張愁雲滿布的臉龐。
“報、報警的話,能不能……能不能別通知我家人。”說罷,程非像是終于被擊潰了,收回手捂住臉慢慢蹲下,“對不起,我也不想……我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
“你覺得我會報警。”
遲禹語氣依舊冷硬,居高臨下凝視地面上越縮越小的鴕鳥。
他也不知道現在的情況自己應該感到荒謬還是憤懑,可眼見程非微微輕顫的肩胛,他又無可奈何地放軟了聲調,“先坐下來談談可以嗎?”
程非從掌心間緩緩擡起頭,先是習慣性說好,又突然搖頭,搖到一半眼見遲禹臉色肉眼可見變黑,才結結巴巴補充到,“家裏還、還沒收拾。”
這種不像話的理由,如果是平時,遲禹可能已經因為無語直接遁走了。
可偏偏對方是程非。
他愈發好奇,這樣一個笨拙的家夥,到底是怎樣懷揣着這樣一個駭人秘密,日複一日佯裝無事地面對自己呢?
“不打緊。”遲禹随口打回對方的蹩腳借口,彎腰去握那人蜷在胸口的手,向上一帶就将人整個拎起,相攜着往屋內走。
中途,他也能感到微弱的抵抗與掙紮,但随着大門被自己一腳踢關上,嗙的一聲過後,身側人便似認命般無比乖順起來。
“喝點溫水?”
遲禹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反客為主
“都行……”程非小聲答,指了指廚房方向,“我去倒。”
“不用。”遲禹将試圖掙脫出去的鴕鳥扯回來,一路拖到沙發邊按坐下,“你就坐這,哪兒也別去,我去倒。”
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在原本應該是工作時間,這話成功讓程非異常拘謹地定坐在了自己家客廳,甚至當他想起去廚房叮囑遲禹電熱水壺的有個便捷的一鍵模式,可才剛離了沙發面又惶惶然坐了回去。
“他讓我哪兒也別去。”他在心裏對自己說,說完又覺得哪裏不對,“我已經辭職了啊!為什麽還要聽他的話?”
“因為他如果不開心,現在就可以把你送進去。”某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在他耳邊開啓例行嘲諷。
“你說得對……”程非目不轉睛盯着木地板上的圈圈紋理,“但這是我活該。”
“白癡!”耳畔的聲音突然急了,“你得告訴他,你喜歡他啊!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都這樣了你還打算憋着?!”
“我不要。”程非輕輕抓了抓長褲布料下某處凸起的疤,“我不要。”
“多少喝點。”遲禹将熱牛奶推到程非近前,“就算不喜歡也喝點。”
“!”程非猛地擡頭,發現遲禹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客廳。
剛剛到話不會被聽到了吧?他掩飾般捧起杯子,仰頭一股腦兒一飲而盡。
“這麽渴麽……”遲禹覺得自己恐怕永遠都琢磨不透這人,就跟有多重人格似的,怎麽總能在須臾間做出和上一秒完全相反的反應。
啪——
空杯擲地有聲砸在桌面,整整一杯牛奶,頃刻間就見了底。
遲禹嘴角抽搐,将自己的紅茶直直推到程非面前,卻也覺得好笑,“再喝點?”
程非沒有接茬,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緩緩起身站定。
“我錯了。”他鞠了個分外正式的深躬,“傷害到您我很抱歉,需要多少補償,或者您希望報警處理都沒關系。”頓了頓,“另外我已經遞交了辭呈,您以後也不會在公司看到我,處理完所有事,我會消失得幹……”
遲禹起初只是聽着,目光卻在某個瞬間猛然變得銳利。
他騰地起身,快步繞過玻璃茶幾走近,目光所及,是随着程非鞠躬時從他衣領間滑出的陳舊徽章。
“這不是……你怎麽會留着這個東西?”
那是用琺琅工藝制做的一枚紀念徽章,如果将其翻過來就能看見它背後的那串陽文小字——“首屆十校聯賽金獎留念”。
“程非。”
遲禹站直身體,兩人間的距離瞬間拉遠
“今天我必須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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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