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個男朋友

第一個男朋友

今年東京的夏天似乎格外的長，廊檐外的陽光穿過院內的橘子樹潑灑而下。

午後太陽的餘熱在地上蒸騰，細小的塵埃在空氣中浮沉。

穿着深黑色和尚服，翹着腳斜躺在庭院走廊上的男人一手支着腦袋，一手翻着花花綠綠的清涼雜志。

客廳裏，深紅色長發的少女握着一瓶葡萄味ponta貼在一側頰邊，擠壓着柔軟的頰肉，嘴裏叼着一片薯片，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琥珀色的貓眼半阖着，沒有焦距地落在電視屏幕上。

她整個人側躺着陷在沙發裏，一只白嫩的腳丫不安份地踩在扶手上，一只在榻榻米上有一下沒一下輕點着，幾乎化成一灘水。

沙發旁邊的風扇發出嗚嗚的響聲，吹起幾縷紅色的發絲貼在少女光潔的額上，又被一只手勾到而後。

“Riri醬，不能抱着薯片躺沙發上看電視哦！”

越前倫子叉着腰将在沙發上四仰八叉抱着薯片袋的理理一把薅起來。

深紅色長發的少女借着力道抱住越前倫子的腰，小臉埋進她懷裏依戀般蹭了蹭，原本順滑的發絲頓時毛躁地炸起來。

“嗨嗨，好無聊呀倫子，龍馬這小子把卡魯賓都帶走了，可惡。”因為臉埋在倫子懷中，少女嘴裏傳出來的話顯得有些悶悶的，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

倫子拍拍女兒的腦袋，理了理她鬓邊因為汗水沾濕的亂發。

在同期都為了明年的共通考試而努力的時候，Riri醬已經提前拿到了日本最高學府東大的錄取通知，現在正在無所事事的絕贊假期中。

倫子抽了張紙巾替理理擦去額汗，“傑君呢？最近怎麽不見他？今晚有荞麥面，我記得傑君喜歡，Riri醬你去邀請他晚上一起吃飯？”

理理一愣，仰起頭看向臉帶笑意的倫子，眸光亮了一下，忽而又暗淡下去，她撇了撇嘴有點賭氣地說道：“那家夥忙着拯救世界呢，嗤。”

倫子嘆氣：“是不是又鬧脾氣了，我們Riri明天就是一位的大人了，要成熟點哦。”

倫子沒把理理的氣話沒當真，反而想到明天理理就要成為日本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有些悵然。

“哎呀，時間過得可真快，剛出生時候理理才這麽一小點。”倫子伸手比劃了了個大小，又轉頭朝向庭院走廊上的男人，“還沒南次郎手掌大，我跟南次郎都怕養不大你，是不是呀阿娜達？南次郎！你又在看什麽！”

撐着腦袋斜躺在走廊地板上的男人背影頓時一僵，像是被燙到一樣急忙跳腳起身，将封面有着清涼泳裝美女的雜志塞到敞開的衣襟裏。

“糟糕，我忘記要敲鐘了。”說完木屐也不穿，赤着腳跑得不見了人影，留下滿臉怒意的倫子和無語的理理。

“Riri醬，以後結婚眼睛放亮一點，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找南次郎這樣糟糕的大人，聽到了沒？”倫子指着落荒而逃的男人背影，帶着未散去的怒意對靠在她懷裏的理理說道。

在明顯氣頭上的倫子面前，理理乖巧點頭答應，就差指天立誓，實際心裏早就腹诽開。

不知道誰之前回憶往昔時還說當初就是喜歡南次郎這灑脫的勁。

唉，女人真難懂。

倫子滿意了，看着理理乖巧的模樣，覺得剛剛的話有些不妥，又補充道：“不過傑君應該不會，記得打電話哦。”

說起來Riri醬要成年了，要不要正式邀請傑君父母一起吃個飯？

雖然兩家之前有意無意見過幾次，對方父母看起來也很滿意Riri醬的樣子，但還是該更鄭重點吧。

傑君明年也要成年了，兩個孩子婚事要不要先定下來？先定個婚學業結束再辦儀式？

孩子就算長大了也有操不完的心呢，果然還是老了，Riri醬也要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龍馬也是，現在是有名的網球新星了，前幾天還有小姑娘紅着臉上門送東西，好像是龍崎教練家的孫女吧。

孩子們都大了，想到以後要看着他們一個個離開她和南次郎，組建自己的小家，倫子莫名眼眶有點酸澀。

看起來保養得當，頂多三十出頭的美婦人惆悵地摸摸眼尾并不存在的紋路，另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理理如綢緞般滑順的紅發，将她抱的更緊了。

就在倫子将理理頭發揉成亂毛之前，廚房內探出一個腦袋，“嬸嬸，今晚做裙帶味增湯可以嗎？”

“哦呀，都這個點了，奈奈子[1]我來幫你。”倫子輕拍腦袋，看了眼牆上的石英鐘，連忙放開被埋胸得險些窒息的理理，腳步匆忙地朝廚房走去。

理理捧着有些泛紅的臉頰忙不疊地對穿着圍裙的堂姐說：“奈奈子，我要五花肉味增湯，多多多多肉。”

“嗨嗨嗨。”

理理國三那年因為興起做便當差點把家燒着後，越前家廚房全家禁止她入內。

鍋竈前的兩人因為晚餐而忙碌着，越前宅後面的寺廟也傳來南次郎撞鐘的聲音。

一聲一聲又一聲，沉悶的鐘聲悠長地穿過門庭，飄過趴在矮幾上無聊地用臉滾桌面的少女，朝更遠方而去。

桌面ponta瓶壁上的水珠順着罐身一滴滴淌下，在桌面上積成一小窪水漬濡濕了旁邊少女的一絡紅發，乍眼望去像一小股鮮血在流淌。

理理滑開手機蓋，屏幕上眉眼古韻雅致的少年下巴頂着懷中紅發少女的腦袋，兩人對着鏡頭笑地眉眼彎彎。

手指在屏幕上少年的臉上流連了會，她點開line，相比于下面亮着一行行紅色的未讀消息提示，置頂的黑色狐貍頭像顯得安靜的過分。

——2007/9/18 15:34——

【Riri：傑，你看我拿到東大的提前錄取通知啦~】

【Riri：兔兔轉圈.jpg】

【Riri：[東大通知書]】

——2007/9/19 18:56——

【Riri：YADA，不小心吃了讨厭的胡蘿蔔，yue】

【Riri：兔兔吐舌.jpg】

——2007/9/20 05:33——

【Riri：[金燦燦的荷包蛋日出]】

【Riri：被南次郎抓着早起，晨跑時看到了超級超級美的日出，開心~】

——2007/9/21 12:45——

【Riri：笑死，工藤這家夥剛回來，因為缺課太多差點留級，最後還得我Riri大人出手劃重點，不然他就要成為小蘭後輩啦哈哈哈哈】

【Riri：[紅發少女和短發少女鏡頭前比耶，身後的少年撇嘴埋頭奮筆疾書，黑色長發少女坐在他旁邊指着書上某處]】

——2007/9/22 19:07——

【Riri：啊啊啊啊，我要鬧了，還不回消息。滑稽滑稽，夏油傑變豬！】

——2007/9/23 14:35——

【Riri：哼】

【Riri：哼哼】

......

是了，她親親男友已經失聯好幾日，雖然之前也常有出任務手機沒信號沒法及時回複消息，但這次也太太太太久了吧！

簡直讓人懷疑他去幹什麽壞事了！

白嫩的指腹不忿戳了下鎖屏上少年的怪劉海，理理氣得龇牙咧嘴恨不得沖進屏幕咬罪魁禍首一口。

“前幾天約會時候就很奇怪，人家特地穿了新買的漂亮裙子，去期待了好久的烤肉店。這家夥居然全程沒吃幾口，問又說什麽‘苦夏’，可惡呀！哼哼，最好今天就出現，要不然......”

等着瞧，這次她真的要鬧脾氣了。

幾日前，理理幾乎是憋着火氣吃完美味的烤肉。再好的食欲，看到對面男友食不下咽的模樣也敗完興了。

在夏油傑起身去結賬的時候，理理便拎着前段時間紀念日收到的Z家小提包，蹬蹬地往外走。

當然，剛走出烤肉店大門便被一只強有力的大手拉了回去了。

夏油傑單手攔腰抱起理理将她牢牢固定在懷裏。

理理吓到小小驚呼一聲，瞪着貓眼擡頭便是夏油傑秀雅的臉和雖然眼下帶着青黑但含笑的眼眸。

傑好像看起來很久沒休息好的樣子，理理盯着他眼下的青色有些出神。

驟然失衡讓她只能胡亂地攀附在夏油傑的胸前，手下是少年鼓跳的心髒，燙得她小幅度地縮了縮手指，柔韌的布料被攥出幾道皺褶。

因為身高差和體型差，理理完全是懸空被嵌在夏油傑懷裏，兩人面對面緊貼着。

東京已經進入9月下旬，夏日的餘熱卻還未散去，理理穿着光滑貼身的紅色綢鍛連衣裙，隔着薄薄的布料，熱意從少年長期鍛煉而形成的緊實的身體上傳來。

她甚至可以觸摸到夏油傑身上的流暢的肌肉線條。

不得不說，雖然理理生氣起來軟硬不吃，但當時完全被撲面而來的男色熏得暈紅了臉頰的理理，卻可恥地心猿意馬起來。

“啊啊啊，太遜了，一下子就被制住了嘛。”回憶結束，理理抱着腦袋在榻榻米上打起滾來，為那天的潰不成軍。

話說現在DK身材都這麽好的嗎？

傑的身高也比同齡人高好多，之前見到的他的白毛同期更誇張，這什麽宗教學校呀，是培養男模的嗎？

不過呢，傑的胸肌練得真不錯~

理理滾着滾着忍不住捂着通紅的小臉臉嘿嘿笑起來。

“嘟——嘟——”

被随手丢在矮幾下的手機發出聲響，剛剛還在滾地板的理理蹭地坐起身，弓着腰伸手去夠。

“哼。”

滑開屏幕看到來電人姓名，雖然嘴裏抱怨着，但理理臉上還在綻開了一抹甜蜜的笑。

“嗯？你在門口？怎麽不按門鈴诶，好吧好吧，我來啦。”

用肩膀夾着手機在耳邊，理理忙不疊地赤腳往玄關跑，完全沒注意到那頭少年與以往相較有些奇詭的聲調。

“Riri醬，咋咋呼呼做什麽呢，哎喲穿鞋穿鞋，外面院裏都是石子。”聽到動靜的倫子舉着一顆白菜探出身，看着少女準備光腳出門連聲喝止。

“嗨嗨。”深紅色長發的少女一邊伸腳去勾外用拖鞋，一邊回頭吐了下舌頭，古靈精怪的模樣看的倫子一愣，繼而唇角也溢出了笑意。

“真的是敗給這家夥了。”

看起來心情完全好起來了。

越前宅是标準的日式一戶建，外圍的院牆建得并不高，對于身高優越的夏油傑來說，僅到他胸口。

理理踩着拖着跑出來的時候，便看到男友難得沒紮丸子頭披散着頭發，背對着門仰頭，似乎在發呆。

此時日暮西沉，殘陽披在少年的身上，恍若渡上了一層金光，像中津國的神佛。

“傑——”

隔着光影，聽到響聲的夏油傑回過頭，臉上卻沒有往常溫和的笑容，眼中是幾乎溢出來的倦意。

背着橙黃的夕陽，少年臉上密布陰影，神佛一瞬堕為妖魔。

理理止住了未盡的話語，猶疑地停住了腳步。

第六感此刻在轟鳴預警，強拉住她往前的腳步，但看到夏油傑又勾起往常別無二致的笑容，連日的思念還是驅使着她向長身玉立的男友跑去。

一頭紮進男友寬闊的懷抱，理理貼臉蹭了蹭他胸口，鼻尖摩挲過黑色的衣料，她嗅到極淺的血腥味，但清冷的松香味之後将理理包圍，将她熏得暈陶陶的。

那絲異樣被她丢掉腦後，唔，傑的胸肌是不是練得更大了。

被男色迷得昏了頭的理理沒有留意到，剛才貼近時夏油傑突然僵了一瞬的身體，以及往常應該環抱上來的手此時卻緊攥着拳頭緊貼在身邊。

好半晌，沙啞詭谲的聲音至理理頭頂響起。

“理醬，有遺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