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番外：死而不亡者壽，是神（下）

番外：死而不亡者壽，是神（下）

神，活在人的思想中。

神仙居住的地方，一定美好得荒誕，在那兒一整年就跟只過了一天似的。人間苦，所以人間度日如年。

神仙不得輕易下凡，要麽附身于石像，要麽投為人身。而像今曦這般直接被推下天階的，人界的時間對她來說是成倍流逝的。

她駐足在人道橋下，這裏，是她身墜的地方。距離她的死亡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這地上，還依稀能看見血痕。

天色變得快，不眨眼的功夫就從晌午來到了黃昏。

今曦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知自己要去哪兒，如若沒有目标，她應該能在這看着這些來來回回的小人好幾年。可是光陰飛速的幾天後，她偶然瞥見了橋下茶館前的金夕，所感知時間也由此變得緩慢，逐漸接近于人間的流速。

時隔二十多年，他早已長成大人，劍眉星目的。他穿着軍衣，手中拿着不與身份相符的細條玉镯，久久伫立在那兒。

“金夕又在想你姐啊？”同軍營的好友喚到他回來繼續喝酒，其餘的家夥也把這當樂子一樣舉酒高呼着：“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怎麽會呢。”金夕将那裂紋的玉镯揣入懷中，回頭繼續喝酒：“不過一個女的罷了。”

聽說最近的風氣是這樣的，女軍起來了，男權就坐不住了。

今曦當初就是誤入狼穴的羔羊，是示威的犧牲品。是金夕的信造成的。他或許也自責吧，不然也不會在有生的這些年裏，不斷的揮起紙幣，撒在亂葬崗。

“我已經将近三十年未聽到今曦花神的消息了。”

這些年裏，今曦一直跟在他身後，不管時節，無論氣候，他們一遍一遍來到這片墳場，今曦一次又一次的聽金夕說着那些個話：“我一直期盼你是神仙，會死而複生來看看我這個弟弟。我屬實是異想天開。”

在撒完最後一疊紙幣後，金夕也像是卸下了什麽重負，說了些與以往不同的：“我好像尋見我的母親了，可她不願認我。我想回家了，姐姐。”

那個銜府裏，站立高堂的女子，看着他後失去了端正，眉眼滿是恐慌。她悄悄躲他丈夫的後邊，小聲督促着：趕他走……趕他走！

今曦不會輕易評判對錯，因為花常常能給她講故事，比如現在，遠方飄來的花瓣為她傳來争吵聲。一個婦女聲嘶力竭地哭喊着：他才不是我的孩子！我才沒有！

她在哭的是過去自己的經歷，還有丈夫當下對她的不仁，以及未來被抛棄困死豬籠的凄慘下場。

金夕那次簡單的登門，徹底害了她。

在硝煙與血污混雜，堆疊了陣陣惡臭屍氣的戰場上，金夕因為那穿過身體的長矛無法倒下。他跪坐在地上，低垂着滿是黑灰與泥土的腦袋，嘴裏粘稠的血淌滿了脖頸，眼神更是渙散迷離。

大限将至。

“金夕。”

他的姐姐……金夕強撐着最後一口氣擡起頭……比黑白無常快一步，先來接他了。

她說話那麽孤傲公正，因為那有大愛的神仙都得這樣克己奉公：“來當我的童子贖罪吧。為了因你而死的人。”

昏色的雲層乍破天光，今曦昂首接應：“我會繼續履行花神的職位。如你所期望的那樣，因為這個孩子，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