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壽宴

7   壽宴

◎她眼神中不覺帶了一絲冷厲,直看得傅婠心生寒意。◎

衆人想着,誰不知道,姜二娘子素來被太後和皇帝嬌寵慣了,她傾慕二殿下這事衆人也有所耳聞,也許真的會為了二殿下争風吃醋也未可知。

周姒趕忙住了口,她雖氣沉魚待她不好,卻也不想徹底惹怒沉魚,畢竟有太後疼她,若是得罪了太後,那可不是玩的。

可這些世家女娘們慣常都是人精,她只洩露出“二殿下”三個字,便夠她們猜測出幾分了。

陳沅卻顧不得忖度周姒的心思,只盯着沉魚,陰陽怪氣道:“原是為着二殿下,如此,便說得通了。”

在場的女娘們大多是見過傅言之的,他雖不得皇帝看重,卻實在長得俊美,行事又端方冷峻,因此有不少女娘悄悄愛慕他。

沉魚仰慕傅言之是一回事,為了他與旁人争風吃醋,甚至于欺侮人家,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少女娘看向沉魚的目光充滿了敵意,沉魚倒是無所謂,可她實在不能容忍旁人将自己和傅言之那個狗男人扯上關系,便道:“陳娘子這話說得陰陽怪氣,我聽不慣。”

陳沅冷笑道:“你自己敢做,還怕旁人說嗎?”

沉魚坐直了身子,擡眸道:“我做什麽了?”

她目光犀利,一雙眸子幽深至極,讓人捉摸不透。好像她根本不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女娘,而是睥睨天下的上位者。

陳沅看着,竟不覺打了個冷顫。

她強撐着道:“誰不知道你傾慕二殿下,定是二殿下與阿姒多言了幾句,便惹得你吃飛醋了。”

“阿沅,這話不能亂說。”姜落雁蹙了眉,道:“不過是小女娘間玩鬧,不值得在這裏說的。”

“長姐,”沉魚淡淡道:“讓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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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魚……”姜落雁沖着她微微搖了搖頭,此事有礙于沉魚的名聲,實在不宜再說了。

可沉魚卻不這麽想,再活一世,她早已不在乎什麽名聲,她要的,是無人敢欺。

無論是傅言之、王美人,還是其他什麽人,都不能再欺負她。

而陳沅,正是那個撞上刀尖來,得以殺一儆百的人。

既然她們覺得她霸道,那她便霸道給她們看。

陳沅慌了神,道:“我所說的不過是事實,有什麽不敢說的?”

沉魚眉頭一凜,道:“陳娘子,你污蔑我也就罷了。二殿下可是皇子,天家的事,也是你能議論的?”

“我所言屬實,并非污蔑!”

“是麽?誰能證明你所言屬實?”沉魚眯着眼睛,瞥向周姒,道:“是你?”

周姒趕忙搖頭,道:“不……”

“還是你們任何人?”沉魚沒等她說完,便接着問道。

在場的女娘們哪見過這個架勢,一時都怔在了原地,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沉魚看着陳沅慘白的臉色,冷冷道:“沒本事便不要幫人出頭,否則,只能贻笑大方。”

她說着,站起身來,一字一頓道:“還有,我與二殿下清清白白,此生都不會有半點瓜葛,若誰再敢胡言亂語,就休怪我不客氣!”

她目光掃過在場的女娘們,只見她們都低着頭,沒有一個人敢和她對視。

突然,陳沅恨道:“姜沉魚,你憑什麽!憑什麽這麽霸道?”

她這樣一喊,連男客那邊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齊齊看了過來。

姜子彥和姜子默不覺擔憂,正要趕過來,卻聽得沉魚道:“你不是早就知道麽?就憑我母親是長公主,你能奈我何?”

“你既什麽都不怕,為何連傾慕二殿下都不肯承認?”陳沅道。

“因為我從未傾慕過他。”沉魚道。

“誰能證明?”陳沅咄咄逼人道。

“小爺我證明。”

沉魚說着,突然發現傅恒之不知何時已站到了她身側,而周遭也瞬間安靜了下來。女娘們盯着傅恒之,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來,可他只是深深的望着沉魚。

“你……”沉魚道。

傅恒之沒解釋,只看向陳沅,道:“明白了嗎?”

陳沅一怔,宛如雷擊一般,很快反應過來,她唇角微微顫抖着,低聲道:“明白了。”

沉魚卻沒明白,她看看傅恒之,又看看陳沅,實在不知他們在打什麽啞謎。

“陳沅信口胡言,罔議皇家,回去靜思己過,若有下次,決不輕饒!”傅恒之聲音清寒。

“是。”陳沅答應着,人已癱軟下來,很快被丫鬟們扶着離開了。

沉魚搖了搖頭,實在不知她怎麽突然嬌弱成了這樣。

遠遠的,她好像看見了傅言之的背影,可隔着太多人,她看不真切,許是她眼花了。

*

沉魚沒多想,見姜落雁拉着自己的衣袖,便随着她一道坐了下來。

姜落雁低聲道:“今日多虧大殿下解圍,否則一旦傳揚出去,只怕對你名譽有損。”

沉魚點點頭,不覺看向不遠處的傅恒之,他正與世家公子們談笑風生,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冷酷的模樣。

陳沅怎麽說也算個美人,他還真是不會憐香惜玉。

“長姐,剛才陳沅明白什麽了?我怎麽聽不懂?”

“你不懂?”姜落雁有些詫異。

“不懂。”

姜落雁苦笑一聲,道:“那便不必懂了。我只提醒你一句,陳沅傾慕太子殿下乃是人盡皆知之事。也不光是她,這長安城中,哪個女娘不傾慕太子殿下呢。”

“哦。”沉魚仿佛明白了些什麽,卻又不甚明白。

她瞥見周姒正低着頭,秀眉微蹙着,不覺問道:“那她呢?”

姜落雁笑着搖搖頭,道:“用膳罷。”

“哦。”

*

壽宴一直延續到未時,等到賓客盡數散去,便已是傍晚時候了。

老夫人累得厲害,顧不得與沉魚等人說話,便由着姜亦風送她回房去了。

沉魚很是舍不得姜落雁,上一世在她最寂寥的時候,也只有姜落雁會來郡王府裏看看她,陪她說說話,忍受着她的壞脾氣。

後來,姜落雁随着夫君離開長安,她便再也沒見過她了。

如今的姜落雁并不知道沉魚的心思,她只是覺得沉魚今日很反常,總粘着自己說話,她也是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魚這個妹妹的可愛。

宴席散去,她也頗為不舍,倒不似從前那般有如釋重負之感。

傅恒之走到沉魚面前,好看的眼眸中滿是狡黠的笑,道:“怎麽,舍不得回去?那小爺只能獨自去逛夕市了。”

“夕市?”沉魚眼睛一亮,道:“你不是說沒什麽看頭?”

“是沒什麽看頭,不過買點小吃還是可以的。什麽糖炒栗子啦,烤鹿肉啦,還有馬奶做的酪漿……”

“我去!”

沒等他說完,沉魚便忙不疊的應了。

她又看向姜落雁和姜子彥、姜子默,道:“長姐和兄長們也去。”

姜落雁笑笑,剛要開口,便見傅婠沉着臉走了過來。

她在沉魚面前站定,道:“沉魚,你随我來。”

沉魚心頭一窒,臉上的笑容都顯得有些牽強。她可憐巴巴的看着傅婠,道:“是。”

傅婠沒多言,轉身便離開了。

沉魚低着頭随她向前走着,姜落雁和姜子默也趕忙跟了上去。

傅恒之也欲跟上,姜子彥卻攔在他身前,躬身道:“還請殿下留步。”

傅恒之挑了挑眉,道:“為何?”

姜子彥道:“此是家事,只怕不便。”

傅恒之沉聲道:“事關沉魚,便是我的家事。”

說完,便略過姜子彥,大步跟了過去。

姜子彥無奈,只得跟着去了。

*

浣花廳中,傅婠長身玉立,美的宛如卷軸上的仕女圖,挑不出一分錯來。她見沉魚身後跟着一群人進來,不覺秀眉微蹙,道:“都出去,沉魚留下。”

沉魚求助似的看向姜落雁,沖着她微微的搖了搖頭。

姜落雁為難道:“母親,沉魚她……”

“出去。”

“是……”

姜家上下素來知道傅婠的性子,從來都是說一不二,因此姜落雁也不敢多言,只無奈的看了沉魚一眼,便緩緩退了出去。

姜子默原本就常被傅婠訓誡,此時早已吓破了膽子,只朝着沉魚低低說了句“保重”,便忙不疊的溜了出去。

大門被沉沉關上,偌大的浣花廳便只剩了沉魚與傅婠兩人。

傅婠這才仔細打量面前的女兒,她又長高了許多,臉上的嬰兒肥也漸漸褪卻,很是有了幾分美人模樣。女娘家出身尊貴,又生得傾國傾城,若是放任她任性下去,只怕要惹出大禍事來。

傅婠這樣想着,臉色便沉了幾分,道:“今日是怎麽回事?陳沅是客人,你身為主人,怎能如此咄咄逼人?令她顏面盡失,草草離場。這便是我們姜家的待客之道?”

“這不是姜家的,是我的。”沉魚擡起頭來,倔強的看着她。

上一世,沉魚最恨的便是傅婠如此,她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以規矩壓人,而沉魚最恨的便是被人冤枉。也因此,母女兩人的隔閡越來越深,雖彼此牽挂,卻都不肯說一句軟話,最後竟如陌路人一般。

這一世,她想改變她們之間的關系,卻也不能罔顧事實,平白的認了這口氣下去。

沉魚想着,便道:“是她先招惹我,說我為了二殿下争風吃醋,此事關乎名節,我若是由着她去,只怕不光是我,連姜家也要蒙羞。”

傅婠聽進去了幾分,卻不肯松口,只道:“饒是如此,你也不該将她逼迫至此,還以身份壓人。你知不知道,她父親是丞相!”

“那又如何?”沉魚驕傲道:“我阿娘可是當朝長公主!”

“姜沉魚,你……”傅婠沒好氣道:“你現在還敢頂嘴了,是不是?”

“我只是陳述事實。若阿娘覺得這便是頂撞,我便只得頂撞這一回了。”

“那便是我說錯你了?”

“阿娘說的是禮,我說的是情,無謂對錯。”沉魚道:“我只是不希望阿娘屢屢因着外人傷害我們的母女情分。”

傅婠聽她說着,一時啞然。這些年來,因着沉魚被留在宮中教養,她擔心她恃寵而驕,便只想着如何規範沉魚的言行,卻忘了她們之間除了規矩,更是母女。

她有些疲憊的看向沉魚,道:“當年我就不該把你送進宮裏,否則,也不至于說不得你。”

沉魚心頭一窒,她此生最不願聽見的便是當年之事。

她眼神中不覺帶了一絲冷厲,直看得傅婠心生寒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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