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 壽宴(二)

8   壽宴(二)

◎太子是要插手我的家事?◎

“你給我跪下!”傅婠冷聲道。

沉魚緊抿着唇,膝下一點點的跪下去,眼神卻直直盯着傅婠,沒有半分認輸的意思。

傅婠正要開口訓斥,便聽得大門被猛地推開。

夕陽照射進來,直刺得傅婠睜不開眼。

一慌神的功夫,只見傅恒之已一把扶住了沉魚,又側身擋在了她與自己之間。

“太子!”

“姑母。”

傅恒之擡起頭來,道:“姑母素來沉穩明理,為何待沉魚卻如此苛責?”

“太子是要插手我的家事?”傅婠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氣勢迫人,不愧是大漢兩朝最受寵的公主,氣度非凡。

傅恒之不卑不亢道:“恒之不敢。只是沉魚是我至親之人,我從小看着她長大,舍不得她受委屈。”

“她委屈?”傅婠冷笑,道:“她就是委屈受得太少,才這樣無法無天。我如今若是不管教她,反而會害了她!”

“恒之從未聽說過因父母責打的少而不成器的子女,反而父母處事偏頗,才會令子女心灰意冷。”

沉魚聽他說着,不覺擡起頭來望着他。

夕陽之下,他整個人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她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似的,那個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的不羁少年,竟已到了可以為了她與她母親據理力争的時候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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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不知道,他的目光竟是如此澄澈堅定,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麽能讓他畏懼,更沒有什麽會讓他動搖。他的心思是那樣幹淨,好像可以一眼看穿,卻又讓人不忍辜負。

沉魚見傅婠不說話,只當是她動了氣,忙湊到傅婠身邊,重新跪下道:“阿娘,是我錯了,你別生氣,也別怪傅恒之。”

“太子的名諱是你能叫的?”傅婠越發動氣。

沉魚趕忙道:“不……不叫了……阿娘別氣壞了身子。”

傅恒之卻道:“姑母別怪她,是我讓她這樣喚我的。除了長輩,沉魚誰的名字都喚得。”

“你這樣寵她,遲早要闖出大禍來!”傅婠無奈道。

“便是有禍事,也總有我替她擔着。”

傅婠不可置信的看着傅恒之,半晌,才終于道:“我只盼你說到做到。”

“一定。”

“這是怎麽了?”

姜亦風急急走了進來,道:“沉魚怎麽跪着?地上涼,快起來。”

“是我讓她跪的。”傅婠語氣之中有些疲憊。

“哦,”姜亦風道:“定是沉魚又頑皮了,得罰。”

他說着,走到沉魚身邊,沉聲道:“可知錯了?”

沉魚忙不疊的點頭,道:“知錯了。”

姜亦風看了傅婠一眼,見她沒說什麽,便輕飄飄道:“那就起來罷。難得回來一次還惹你母親生氣,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是。”沉魚答應着,沖着姜亦風笑了笑。

姜亦風笑着道:“時辰不早了,先行回宮去罷。”

他說着,又看向傅恒之,道:“太子殿下,勞煩了。”

傅恒之行禮道:“份內之事,姑丈不必客氣。”

沉魚見傅婠只背着身不看自己,便只得沖着傅婠的背影深深的行了禮,方道:“阿爹、阿娘,女兒回去了。”

姜亦風微微颔首,不舍的望着他們離開了。

姜落雁等人站在門外,見沉魚和傅恒之乘着夕陽離開,美得宛如畫卷一般,不覺都有些怔怔。

直到他們兩人消失在回廊處,衆人才漸漸收回目光。

*

馬車上,沉魚托着腮望着窗外,一臉凝重。

傅恒之靜靜望着她,突然吩咐車夫道:“停車。”

沉魚一驚,道:“再不趕回去宮門就要下鑰了,你幹什麽?”

傅恒之道:“你先回去。”

言罷,他便掀開車簾跳了下去。

沉魚趕忙将車簾掀開,道:“你幹什麽去?”

“你別管。”傅恒之說着,便搶下了路人牽着的馬匹,很快策馬而去。

“哎!我的馬!”那人大叫起來。

話音未落,他猛地看到手中的金锞子,趕忙住了口,笑道:“多謝大爺賞!”

沉魚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沖着傅恒之遠去的方向大聲道:“傅恒之,你還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了!”

車夫道:“二娘子,您看咱們往哪走?”

“回宮!”沉魚恨恨道。

*

“二娘子,您快進去罷。”

領頭的侍衛走過來,道:“宮門就要下鑰了。”

沉魚皺眉道:“再等等。”

“諾。”侍衛無奈,只得離開了。

鳶尾踮起腳尖來,望着遠處的大路,道:“也許太子殿下是有要緊的事,今日不回宮了。”

沉魚沒說話,只盯着面前的道路瞧着。

她果然是高看了他,傅恒之這個人,從來就不靠譜!

沉魚想着,終于按耐不住,道:“我們走。”

鳶尾點點頭,扶她上了馬車,道:“二娘子若是擔心太子殿下,奴婢待會便差人去博望苑守着……”

“不必。”沉魚恨恨道:“誰擔心他了?”

鳶尾笑着搖搖頭,道:“諾。”

*

入夜,堂邑侯府。

姜亦風一邊為傅婠揉着肩,一邊道:“你也是的,沉魚難得回來一次,你便這樣給她沒臉,你讓她怎麽與你親近的起來呢?”

傅婠沒好氣道:“我不要她與我親近,我只要她懂規矩、明事理。”

“我瞧着沉魚就挺好。”

“她那副無法無天的樣子,也叫好?”傅婠連肩都不揉了,只回過頭來瞪着姜亦風,道:“沉魚今日變成這樣,都是你慣的!”

姜亦風把她的身子轉過去,又接着給她揉肩,道:“今日之事不是沉魚的錯。我問過落雁了,是陳家娘子先欺侮沉魚,沉魚若是不給她幾分顏色看看,她還只當我們家沉魚是好欺負的呢。”

傅婠只覺氣不打一處來,道:“沉魚好欺負?你去問問,全長安城誰不知道沉魚的厲害?我就不該把她交給母後教養,母後性子淩厲,又素來看不上禮教規矩,可不是把沉魚寵得無法無天了?”

“我倒覺得女娘家厲害點好,似落雁這般溫婉和順,只怕出嫁了要吃虧呢。”

“我的女兒,誰敢讓她吃虧?”

“這倒是……”

“你不明白,如今母後在,陛下在,自然沒人敢說沉魚半個’不‘字,可将來呢?她樹敵這樣多,将來可如何立足呢?”

“這不是還有你我麽?”

“等你我都不在了呢?她的夫君可護得住她?”

傅婠說着,長嘆了口氣,道:“剛極易折,強極則辱啊。”

她說着,腦海中不覺閃過那個少年堅毅的目光,又不覺住了口。

“怎麽了?”姜亦風輕聲問她。

“無事。”傅婠緩緩閉上了眼睛。

*

夜幕低垂,沉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卻怎麽也睡不着。

她嘆了口氣,心煩意亂的坐起身來,道:“來人。”

鳶尾應聲推門進來,道:“二娘子怎麽了?”

沉魚道:“傅恒之回來了嗎?”

鳶尾搖搖頭,道:“奴婢也不知,二娘子不是說不許差人去博望苑麽?”

沉魚賭氣道:“罷了罷了,出去罷。”

鳶尾道了聲“諾”,便轉身走了出去。

沉魚捂着臉,只覺無奈。鳶尾這丫頭什麽都好,只是太死心眼了些。

算了,她自己去瞧瞧便是。

沉魚想着,從床上爬起來,只簡單披了件披風便要推門走出去。

她的手剛觸到寝殿的門,便聽得外面吵嚷起來。

沉魚一愣,趕忙縮回手來,耳朵貼在門上細細聽着,卻根本聽不真切。

“殿下……”門外響起鳶尾的聲音。

沉魚還未反應過來,便見殿門被猛地推開,她來不及躲閃,身子被門的力道一推,幾乎要摔在地上。

“啊!”

沉魚下意識的驚呼出聲,可聲音才發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了,而後面的聲音也就哽在了喉嚨裏,再發不出來。

有人環住了她的腰,将她穩穩的攬在了懷中,只餘裙裾翩跹,而披風兜着的青絲便如瀑布般一瀉而下,帶着淡淡的幽香,撲在了他的鼻息中,瞬間便染紅了他的耳朵尖。

“傅……傅恒之?”沉魚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道:“你怎麽進來的?”

面前的少年微微勾唇,眼裏滿是促狹的笑意,他放在沉魚腰間的手輕輕一拖,便将她扶了起來。

“沒事吧?”他狀似随意的問道。

沉魚滿不在乎道:“我沒事,倒是你,宮門不是下鑰了嗎?”

“小爺我自有法子。”他笑着從懷裏掏出幾個油紙包來,塞在她手裏,道:“吃吧。”

“這是?”

“晚膳沒用吧?”

“你怎麽知道?”

傅恒之輕笑一聲,道:“就你那小心思,我還有不知道的?”

她素來心思重,受了傅婠的責罵,自然是吃不下的了。

他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樣不覺一笑,見她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油紙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道:“我走了。”

言罷,便轉身一躍而出,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沉魚回過神來追出去時,他早已不見了身影,只剩下那油紙包中的食物散發着陣陣香氣。

鳶尾走進來道:“二娘子,太子殿下這是……”

沉魚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望着傅恒之消失的方向,低聲道:“剛才沒人來過,知道嗎?”

鳶尾自小在宮中長大,自然知道其中關竅,便應道:“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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