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

42   平反 ◇

◎他一低頭,鼻腔中便滿是她的氣息。◎

不久後, 廷尉府便傳來了蘇建認罪的消息,除了貪污等罪責,他還供出了一件大事。原來當年衛伉并未貪墨軍饷, 更沒有與匈奴勾結,一切都是他有意構陷罷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裁縫正為沉魚量着衣衫, 下月初九便是三皇子傅慎之迎娶陳沅的日子了。

沉魚心中高興, 連帶着賞給裁縫的金锞子都多抓了些,那裁縫喜不自勝, 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才離開。

沉魚這才看向姜子彥,道:“長兄,那舅父怎麽說?”

姜子彥道:“舅父已下令重查衛伉一案, 如今大漢與匈奴關系不同往常, 那些所謂通敵的書信只要讓匈奴人看過, 便能明辨了。想來用不了幾日便可為衛伉翻案了。”

沉魚點點頭, 道:“三年了,事情總算看到些眉目了。”

姜子彥感慨道:“是啊。”

“蘇建背後的人可查出來了?”

姜子彥道:“他死咬着不肯說,哪怕他妻子勸他, 他都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所為。”

“自己所為……”沉魚冷笑一聲,道:“衛伉将軍待他恩重如山,他卻恩将仇報,難道只是為了升官發財嗎?”

姜子彥思忖道:“想來是他背後的人手段通天,可決定他, 甚至是他全家的生死,才逼得他不得不咬緊牙關, 招攬下一切罪責。”

沉魚眯了眯眼睛, 道:“管他如何, 就算真能通天,我也要将天捅破,把他拽到塵埃裏去!”

她說着,看向姜子彥,道:“麻煩長兄幫我安排,我想見見蘇建。”

姜子彥點點頭,道:“我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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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後,皇帝下了聖旨,昭告天下:“衛伉督師西北,一生忠勇,滿門忠烈。彼時受奸人陷害,不能罄其忱悃,以致蒙冤,身罹重辟,深可憫恻。蘇建罪大惡極,秋後問斬,念其妻子忠義,特免予處罰。蘇氏其餘人等一律流放漠北,非赦不得回。”

傅維昭将這聖旨念了好幾次,才松了口氣,道:“沉魚,你不知我有多高興,盼了這麽多年,總算如願了!”

沉魚笑着道:“是啊,我聽聞舅父已派人去搜尋衛氏遺眷,想來不久不疑便能與家人團聚了。”

傅維昭點點頭,不覺看向衛不疑,道:“不疑跟了我這麽久,總算能離開這禁庭,去外面瞧瞧了。父皇已封了不疑為正四品的越騎校尉,讓他跟着衛铮将軍歷練了。”

衛不疑正理着自己的衣袖,聽得傅維昭的話,便大步走過來,目光灼灼的望着她,道:“我不走。殿下在哪裏,我便在哪裏,寸步不離。”

“又說孩子氣的話,你是要做将軍的人,整天跟着我有什麽意思?”傅維昭輕笑一聲,道:“你該有更廣闊的天地,而不是困在這深宮中。”

衛不疑緊抿着唇,道:“我是殿下的侍衛,這一輩子都是!無論殿下去哪裏,我都會陪在殿下身邊。”

“那若是我嫁了人呢?若是我……嫁到匈奴去呢?”

“我發過誓,要一生一世護着殿下的!”

“不疑,我不缺侍衛,也不必誰護着……”傅維昭無奈的望着他,道:“衛家的兒郎,豈能困于囚籠?”

衛不疑面色冷峻,道:“若今日換了我兄長,殿下也要他走嗎?”

傅維昭一愣,道:“不疑,我……你和你兄長是不一樣的。”

“是啊……”衛不疑自嘲的笑笑,道:“殿下心悅我兄長,我算什麽?”

他說完,不等傅維昭開口,便大步走了出去。

傅維昭怔怔的看着他離去的方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沉魚,他這幾日脾氣越發大了,我知道,他是想報恩……”

沉魚嘆了口氣,道:“旁觀者清。維昭,他對你的心思,也許不止于此。”

傅維昭聽着,幾乎将茶盞中的茶水灑出來,她忙将茶盞放在桌上,手指卻忍不住攥緊,道:“怎麽會……沉魚,他還是個孩子。”

沉魚道:“你我都明白,他不是個孩子了,他是個少年,更是個男人。你該問的,是你自己的心,你是怎樣看他的?”

傅維昭的聲音有些顫抖,道:“沉魚,我以為你是知道我的心的。我答應過不惑哥哥,要好好照顧他,我不能……”

沉魚嘆了口氣,道:“維昭,我都明白。”

她放不下衛不惑,就像她放不下傅恒之,哪怕用一輩子去思念他,還嫌太短。

傅維昭道:“我有時想,若是嫁到匈奴去也不錯。不惑哥哥說過,他最喜歡西域,我去那裏,也許能離他近些。可是我又害怕,怕他嫌我麻煩。”

傅維昭說着,苦澀一笑,道:“沉魚,其實我知道,不惑哥哥心裏并沒有我……”

沉魚拍了拍她的手,道:“他那樣的人,只知家國天下,又哪裏想過別的事呢?若是他能靜下心來瞧瞧身邊的你,一定會喜歡的。”

“真的嗎?”

“我的維昭小公主現在只需要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再仔細想想到底要不要接受外面那位公子便是了。”

*

外面煙雨蒙蒙,自宮中出來,沉魚一擡眼便看見衛铮站在不遠處。他長身玉立,雖戴着面具,卻不掩潇灑。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唇角微微勾起,眼底的光亮如同陽光一般,瞬間驅散了這下雨天的陰霾。

“沉魚,”他笑着走過來,道:“走罷。”

“去哪兒?”沉魚微詫。

“你啊,就是把自己逼的太緊了。”衛铮望着她,輕輕的蹭了蹭她臉上的水漬,道:“長安難得下雨,我們一道去逛逛如何?”

沉魚遲疑道:“你與我一道,不大好吧?”

衛铮攔住她的肩,笑着道:“你可是在大殿之上說了要嫁我的,現在在全長安人眼中,你就是我的人了。”

“嗯?”沉魚擡眼看向他。

衛铮寵溺一笑,道:“我衛铮是你姜沉魚的人,如何?”

沉魚輕笑一聲,掙開了他的手,她往旁邊走了一步,與他隔開不遠不近的距離,道:“大殿之上不過是權宜之計,做不得數的。衛将軍還是不要當真為好。”

衛铮勾了勾唇,不動聲色的擡起手來,将她攬得更緊,道:“可我已然當真了,姜二娘子要如何賠我?”

沉魚“唔”了一聲,這一次卻沒有掙開他的手,道:“那就賠衛将軍一個如花美眷,如何?”

衛铮笑着道:“這買賣不錯,怎麽算都是我賺了。”

沉魚笑着道:“與我做買賣,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衛晟見狀,忙将馬車牽了過來,道:“将軍,請上車。”

衛铮将沉魚打橫抱起來,三步兩步便上了馬車。

衛晟看着衛铮的模樣,也不覺勾起了唇角,他跳到車轅上坐好,道:“将軍,咱們去哪裏?”

馬車裏傳來衛铮的聲音,“少陵塬畔。”

*

約麽行了大半個時辰,馬車才停了下來。

衛铮先行跳下馬車,沉魚掀開簾子,望着面前一望無際的青色的麥田、遠處的炊煙和玩鬧的孩子們,只覺整個心都平靜了許多。

她低下頭去,正要下車,卻見衛铮已朝着自己伸出手來。

他擡頭望着她,眼底是遮擋不住的笑意。

她略一遲疑,還是将手伸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掌心。

他掌心溫熱,她掌心微涼,在相觸的一瞬間,兩人都不自覺的淺笑起來。

衛晟已不知哪裏去了,整個曠野便只剩下他們兩人,兩人相攜着同行,卻并不覺得無聊。

有孩子玩笑着跑過來,那孩子光顧着看後面追趕的孩子,直直的朝着沉魚身上撞過來。沉魚來不及反應,眼看着那孩子就要撞上來,衛铮趕忙将她攬在懷中,便險險的避開了那孩子。

沉魚面朝着他的胸膛,他們離得那樣近,近到她幾乎聽得到他的心跳,而他一低頭,鼻腔中便滿是她的氣息。

“可有傷着?”他的聲音有些啞然,喉嚨微微滾動着。

沉魚搖搖頭,卻不敢擡頭看他,她只覺得臉頰滾燙,連耳朵尖都是燙的。

“那就好……”他輕輕松開了她,雙手懸在空中,半晌才後知後覺似的放了下來。

沉魚向後退了一步,道:“這裏……挺好的。我倒不知道長安還有這樣靜谧的地方。”

衛铮緩緩将手指攏起,道:“我也是打聽了許久,才知道的。”

兩人并排着朝前走着,久久無言,可沉魚卻能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我聽長兄說,蘇建還是不肯招認背後的人。”

“是,我特意讓廷尉将他的處斬時間壓到了秋後,我們還有機會。他這樣不說,也是為了保全家人。那人能誘得他出賣衛伉大将軍,想來是頗有些雷霆手段的。”

“他夫人可知道什麽內情嗎?”

“我帶着衛不疑去找過他夫人,他夫人一見衛不疑,便什麽都說了。當年你遞了消息給衛伉,衛伉與蘇建商議着,是讓蘇建向陛下揭發衛伉貪墨之事,如此一來,衛伉在軍中地位略減弱些,陛下也能放心用他。到時只需徹查一番,便可洗脫罪責,不至于丢了性命,牽累家裏。”

沉魚眯着眼道:“結果蘇建被人脅迫,又或者是為人引誘,反而捏造了衛伉勾結匈奴之事,打得衛伉措手不及,等到衛皇後出事,衛家已無法招架,全無還手之力了。”

“是啊。”衛铮嘆息一聲,眼眸像是染上了落日的顏色,猩紅一片,“只可惜他夫人只知道這些,旁的便全然不知了。不過蘇建的親信提起過,蘇建那時頻繁入宮,想來背後之人定然與宮中脫不了幹系。”

“會不會是……”沉魚沒敢說出“陛下”這兩個字。

衛铮卻已然明白,道:“或許是。等我們見過蘇建,便能見分曉了。”

沉魚點點頭,道:“我們得想個法子,撬開他的嘴。”

沉魚說着,在衛铮耳邊悄悄說了。

她慧黠的看着他,道:“是不是太狠了?”

衛铮笑着搖搖頭,道:“剛剛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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