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戀冬

51、戀冬

◎“跟你在一起挺沒勁的。”◎

三月份的天并不暖和,尤其還是早上。灰蒙蒙的霧氣碾壓着馬路,車速流通緩慢。

林以冬跟司機師傅結完錢關上車門後便匆匆走向學校大門口。

今天守值的是熟悉的朱大爺,朱大爺頂着一副老花鏡正低頭看手裏的報紙,聽到窗戶上的動靜後擡眸掃了一眼窗外。

林以冬咧嘴笑着,朝他招呼下了手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校門口的栅欄。

朱大爺擡手扶正老花鏡,面帶笑容從皮椅上起來忙去給她開門,“小冬?”朱大爺有些驚訝地捏了捏她的肩膀。

林以冬失蹤的那則新聞他也看見了,聽說是綁架還受了傷,為此林以冬沒來學校的這段日子日子朱大爺整日挂念。

林以冬嗯了一聲,說:“朱大爺今天是您值班啊。”

朱大爺:“是啊,你沒什麽事吧?”

林以冬搖搖頭笑着說:“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嘛。”

朱大爺點點頭,“你不知道你呀可給我吓壞了。”

林以冬本想先找沈度,但耐不住朱大爺話多于是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

到班級的時候正好打下課鈴,班級裏鬧哄哄的,不知道是誰在丢紙飛機突然砸到她腳邊,她彎腰拾起。這時站在不遠的同學見狀小聲驚呼了一聲她的名字。

對于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總覺得像綁架失蹤這種事情離自己很遙遠,但一旦發生在自己身邊,就會揣揣不安又按耐不住的好奇。

于是霎時間好幾個同學圍上來,有說過話的也有沒怎麽說過話的,總之他們臉上無不寫着“想聽八卦”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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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冬頓了一下,笑着和他們打了個招呼,沒說具體發生了什麽,只問沈度去哪了。

其中一個同學摸了摸腦袋看了一眼旁邊的人才緩緩說:“我也不知道,我也好久沒看見沈度了。”

旁邊人附和:“是啊,也就拍之前那個校宣傳片的時候見過,是吧。”

“校宣傳片?”林以冬看向一旁說話的同學。

那個同學點點頭,有些猶豫地說:“對啊,新聞上說你失蹤後,學校大概等了半個月吧。好像是投資方那邊在催,于是學校最後就讓沈度和江以寧拍了。”

林以冬默了一秒,這次宣傳片引資了不少企業,确實耽誤不得。

林以冬和沈度談戀愛這事兒雖然沒拿到明面上說過,但私底下誰不知道兩人的關系。

于是圍在身前的不少同學在聽後都小心的去打量林以冬的神色。

結果林以冬只是很輕的“哦”了一聲,然後利落轉身出了教室。

教室裏原本站在一起的同學左顧右盼,竊竊私語着。

“你說兩人該不是分了吧?”

“那咋可能,要是真分了林以冬還問沈度幹嗎?”

“你說的也對,不過林以冬被綁架這麽大的事沈度作為男朋友難道都不問問的嗎?你看林以冬剛剛的樣子明顯就是不知道沈度的動向。”

“管他呢,誰知道。”

還剩五分鐘打上課鈴,林以冬出了班級後又匆匆來到實驗班。

許是老師沒在,實驗班和以往的安靜相比此刻顯得有些嘈雜,下發試卷的同學邊在過道裏發試卷邊雜七雜八的和坐在座位裏的同學閑扯,“你說六班的那個誰咋樣了。”

“你一天問八百遍,咋你喜歡她啊。”有人忍不住說。

發試卷的那個男孩耳尖一紅,憋着氣嗆那個插話的同學,說:“你別亂說話,我就是好奇這麽久不來上課而已。”

正說着肩膀突然一沉,他偏過臉瞧見一張小巧的臉,于是慌張向後退了半步,大腿撞上身後的課桌,差點将上面擺放的文具撞倒。

原本嘈雜的環境瞬間寂靜下來,只剩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着林以冬看。

林以冬歪了下腦袋,對那個發試卷的男生說:“你見過沈度嗎?”

發試卷的男生搖了下頭,聲音放輕,“沒,沈度不是已經保送了嗎?”想起什麽他頓了下,看着林以冬試探着說:“倒是見過一回,拍宣傳片的時候。”随後又探着腦袋向身後掃了一眼,“江以寧估計是上廁所去了,等她回來我幫你問問。”

林以冬扯平嘴角,對着他說了句謝謝然後轉身出了教室。

試卷男胳膊上還搭着一摞卷紙沒發,站在原地定定看着門口消失的那道身影,直到坐在旁邊的同學伸出腳踹了下他的腿他才回過神來。

“還看呢,人都走了。”

試卷男一時羞憤交加,将胳膊上搭着的試卷“嘭”的一聲放在說話那人的桌面上,說:“那你發。”

林以冬站在教學樓外,從兜裏摸出手機點進兩人的聊天框,沈度還是沒回她。

她咬唇,指尖在鍵盤上用力地敲下“沈度,我們談談”這幾個字後發了過去。

這時手機界面彈出一個視頻電話,林以冬微微蹙眉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走過去,緩了一會兒才接聽,不過沒開攝像頭。

“我的祖宗,你跑哪兒去了?”王貴的聲音透過音筒繼續傳過來,“別跟我說你在上廁所,我剛剛可是麻煩護士姐姐去找了。”

“……”

林以冬擡手将額前的碎發捋到耳朵後,正要說話,餘光忽然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沈度。

“喂?”王貴那邊繼續說,“喂——”

林以冬當即挂了視頻将手機揣進外套兜裏朝沈度跑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有點遠,等林以冬追上的時候沈度已經進了不遠處的教師辦公樓。

辦公樓二樓,林以冬站在辦公室外的走廊裏,她沒追着沈度進去準備蹲在這兒等他。

等聽見有腳步聲過來的時候,她一把扯住那人的手腕。

“沈度。”

*

兩人尋了處相對清靜的地方。

“什麽事。”沈度清冷的嗓音被煙霧熏出幾分沙啞,他濃密的睫毛覆下,黑曜的眼眸裏容納出站在面前少女的七分倔強。

教學樓轉角,林以冬背靠着那棵梧桐樹,語氣執拗又帶着幾分藏匿起來的委屈,“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沈度吸了口夾在指尖的煙,白色的煙緩緩吐出向上飄着,林以冬有些看不清沈度的神色,只聽他聲音冷冷道:“壞了。”

林以冬深吸了一口氣,絞緊手指,向他懷裏更近一步。

沈度這時偏頭把煙掐了然後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沈度。”林以冬擡眸,睫毛輕纏着,盯着他的眼睛,語調極輕,說:“我沒事。”

這件事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責。

沈度呼吸一顫,沒吭聲。

林以冬上前輕輕扯住他的衣袖,眼眶裏不知何時水霧氤氲,說話時細細聽尾音有些顫,“沈度,再等一年,我就成年了。你答應過——”

這時沈度突然從她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袖,向後退了半步背抵着牆,與她拉開距離。

他說:“林以冬,我以為你都明白的。”

“什麽?”林以冬愣愣擡眸看着他,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置信。

沈度勾唇冷笑一聲,對着她繼續說:“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你挺煩的。”

少年長腿微屈着,像是閑聊,“張青說的沒錯,像你們這種嬌慣出來的小姐是不是總覺得全世界都得圍着你一個人轉,好像沒了你就不行。”

“躺這一個半月你還沒想明白嗎?”沈度閉了閉眼打斷她的話,繼續說:“我去照顧你,就是為了能利落結束這段不健康的關系。”

林以冬雙眸猩紅死死盯着沈度,咬字道:“什麽叫不健康的關系?”

沈度似是有些煩了,一副不願與她多說的樣子,擡步要走卻被身後的林以冬緊緊拽住手腕。

“你把話說清楚。”林以冬的聲線有些抖。

沈度擡眼,聲音是一貫的冷淡疏離,甚至更顯涼薄,他說:“跟你在一起挺沒勁的。”

林以冬眼睫輕顫,微垂着腦袋想去掩飾什麽,最後還是擡手擦去眼角的淚,再睜眼時目光所及的是自己腳上的那雙“小皮鞋”。

這回林以冬沒再糾纏松了手,沈度則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出了校園。

林以冬慢慢蹲下身,雙手環住膝蓋,頓了一會才喃喃道:“他居然說我們是不健康的關系。”

“不健康的關系?”林以冬将臉埋到膝蓋上開始痛哭起來,“他怎麽能這麽說我,怎麽能這麽說我?明明我那麽喜歡你……原來在你心裏我是那樣的人。”

*

自那天起,學校裏都在傳兩人分手的消息。

不知是誰瞧見了兩人當時對峙的模樣,說的有鼻子有眼。

“那還能是誰甩誰?當然是林以冬甩了沈度啊。”

“你是沒看見,林以冬當時去實驗班找沈度的場景,而且我都親眼看見了,他倆當時站在樹下,不知道林以冬說了什麽就見沈度灰溜溜地走了。”

“我早就說了他倆分手早晚的事,你們。沈度也就學習好點,除了這樣哪樣能配得上林以冬。”其中一個男孩說

“人家帥啊,要不林以冬怎麽會看得上他。”有人插嘴道。

“為啥不是沈度甩的林以冬,沈度學習那麽好還保送,而林以冬成天混水摸魚,還一身大小姐脾氣,誰能長時間受着?精神都得不正常。”有人不贊同反駁道。

林以冬在高一的時候有個外號叫“校爸”,那時候林以冬和王貴兩人整日玩樂,聽說還老在學校外的巷子裏堵人,不僅把人揍一頓還要逼着對方喊她“爸爸”。聽說這事兒後面還是上頭給學校施壓,才不了了之呢。

幾個人正要争執起來,這時林以冬剛好從他們班級門口路過,一瞬間他們都閉了嘴。

學校的這些風言風語林以冬不是沒聽見過,只是她不想理,但這些言語就像是一根根刺紮在心口讓她一呼吸就痛。

之後的日子,身邊的人不敢在林以冬耳邊提沈度的名字,她也似是真的忘了沈度這個人的存在。

林以冬似是憋着一口氣,學校,家,培訓機構三點一線。

每天忙忙碌碌好像很充實,但其實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口缺了一塊,空落落的。

試卷旁邊的空白處不再有密密麻麻的紅色批注,也不再會有人時不時地扯着她去圖書館學習,更沒有人敢逼着她吃不愛吃的茄子。

就這麽強撐了兩個月,林以冬終于病倒了。

病情來勢洶洶,為此她不得不請假在家歇了半個月。

在家也不算無聊,整日除了看書還可以練琴放松,再不就是去奶奶的花房裏瞎搞一通。

期間季枝夏也來家裏看過她,兩個女孩晚上蓋着一床被子,互相訴說着心事。林以冬覺得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也許自己和沈度确實沒有緣分,她确實也該放下。

于是林以冬将推脫了快要三個月的行程提上日程,和經紀人姜禾确定好日期後,計劃三天後啓程去F國。

這天,林以冬在卧室裏收拾要帶的行李,這次去的地方正值夏季,于是林以冬打開衣櫃準備挑幾件涼快點的衣服帶走。

衣服收拾好之後自然是挑配飾,林以冬光是首飾就占了一面牆,好在她早有準備,她從櫃子裏取出一個黑匣子放到桌面上。

黑匣子裏一般都是百搭的首飾,她以前出門不知道拿什麽好的時候就總會從這裏挑一些。

匣子裏的首飾布局規整,除了那一條,像是被人強塞進來的,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

估計是住院的那段時間被取回來的,林以冬盯着匣子裏的那條星星項鏈,漸漸紅了眼眶。

*

林以冬到雲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她熟門熟路地尋到沈度的家。

在來的路上她做了萬全的心理建設,這項鏈是沈度的,那自然該物歸原主才對,她就是來還東西而已。

對,就是這樣。

林以冬深吸一口氣,然後伸手去敲門。結果敲了兩聲都沒人應,她擡頭才發現原來裏面的燈是黑的。

這是睡了?

林以冬有些猶豫,沈奶奶要是睡着了的話她這麽一直敲萬一吵醒了怎麽辦。她輕輕咬住唇,放下胳膊,心底有些失落。

“沒事,還有一天時間。”

林以冬決定在附近先找家店住一晚,等明天一早再來。

這麽一想又舒心不少,林以冬拾起步子輕快地往巷子外走。

這個時間已經很晚了,雲城不像B市到了這個時候還霓虹閃爍,馬路牙子那兒除了立着的紅綠燈牌還時不時地閃爍着一下光亮外整個道路都是黑黢黢的。

她捏緊包,心底突然升起幾分害怕,不由得腳步都放輕了。想起什麽她又從包裏掏出那條星星項鏈攥在手裏,笑了下,“還好有你陪着我。”

林以冬走了有一會兒,就在快要走出巷子的時候迎面栽到一人身上。

那人輕“啧”一聲,擡眼見到是她的時候驀的愣了下。

“沈度。”林以冬雙眼泛出些許光亮。

沈度頭發剃成了寸頭,只剩一層黑茬,人也比之前瘦了不少,鎖骨深陷,只是眉宇間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下巴上好像有一處劃痕。

他似是厭惡,沉聲問:“你怎麽來了?”

“我……”林以冬咬唇,垂下腦袋。

她想說我就想來看看你,又想問他有沒有想她,最後她擡頭只說:“我來還你東西。”

說着她在他面前展開掌心,“你的項鏈。”

林以冬明明是笑着說的,卻要比哭還難看。

沈度喉結滾動,別開臉,昏黃的月光渡到他的側臉,莫名顯得溫柔。

下一刻,他冰冷的聲音傳來,打破這一絲溫存,他盯着她一字一頓道:“你知道的,別人用過的東西我嫌髒。”

說完林以冬愣了幾秒,沈度順勢從她手裏搶過那條項鏈,随手扔向她身後的那片暗處。

林以冬這回沒再停留,轉身就走。

确認人徹底走遠不再回來,沈度才轉身擋在巷子口。

這時馬路對面走過來一幫人,為首的人又兇又痞,手裏的狼牙棒一路摩擦着地面,呲出的點點火星在這黑黢黢的夜裏顯得格外猩紅。

“呦,沒錢還債有時間泡妞?剛剛那個女的誰啊?”

*

林以冬這次去F國的行程一切順利,不出意外徐導下一部電影的女一號就是她了。

剩下的日子林以冬和其他考生一樣,都在為最後的一次考試全力以赴。

高考這天一如既往地下起了雨。

哪怕是重來一次,當坐到考場的那一刻林以冬還是有些緊張。她一直安慰自己,沒事,至少自己做過一遍。但當試卷發下來的那一刻,看着上面的題她腦子裏只剩一片空白。

最後一道鈴聲響起,林以冬如釋重負地放下手中的筆。

另一邊,清寂的病房裏沈度躺在病床上呼吸淺弱,随着“滴”的一聲,只見旁邊心電圖裏的心率瞬間歸0。

……

好在這段時間林以冬真的有在好好學習,尤其是答數學的時候從來沒那麽得心應手過,以至于高考出成績那天數學竟然是各科分數中最高的一科。

她這算是出師了嗎?

另外,這次B市的兩個狀元一個花落深海,一個花落隔壁的星華。

張青是B市這次的理科狀元,季枝夏則是星華的文科狀元。

而那個曾經被人們稱之為天之驕子的存在,好像就此淡出了所有人的世界。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就是沈狗的追妻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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