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最重要小事
最重要小事
第五十八章·最重要小事
2014年來了。
從香港回來,已經是北城的深夜。
不知為何,今年年初的天兒似乎不太冷。從南站出來到外面的街道上打車回家,卻也不見凍人的疼痛感。
陳修竹本來還想坐航班回來,但林素純說,還沒坐過從九龍到南站的高鐵。對于他來說,也是個別樣的經歷,于是将航班退掉,餘下的錢買了從香港到北城的火車票。
這個時間已經有些晚了,顧慮到兩個人輾轉的疲憊,陳修竹站在路燈下,望向身旁正裹着圍巾的林素純。
他說:“林素純,你介不介意今晚去我家住一宿兒?”
林素純擡頭看着陳修竹,那雙目光沉靜,像是一座寧靜的宇宙。
原以為女生的瞳孔中會夾雜一些陌生或惶恐,然而林素純并沒有。她朝陳修竹勾勾手,陳修竹便彎下身子,如心領神會似的,貼在了林素純的耳畔旁。
下一秒,林素純輕輕地說:“可以的,但我真的很累,我繼續補眠。”
聲音裹挾着外面的凜冽空氣,劃破了陳修竹的心房。
不多一會兒,一輛出租車從面前掠過。車前的牌子上寫着“空車”,陳修竹慌忙招手,出租車司機看到了,就停了下來。
外面冷得很,兩個人耽誤不了太久,所幸的是行李又不多,任憑陳修竹搬兩次,塞進後備箱裏。
他們上了出租車,落座後排,陳修竹報上了地址。
南站離雙井十三公裏左右,開車四十多分鐘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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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外是瘦弱的公路,孤獨的路燈。點點昏黃在林素純的臉上完美迫降,她靠着車窗,半張臉埋在圍巾中,似是睡着了。
出租車開到國貿橋底,等了一個紅燈,向右拐去。這個點兒的國貿已經躲避了晚高峰的擁堵,路上還有鮮少的行人,都是來往加班的打工人。
路過慶豐公園時,林素純低沉地“嗯”了一聲,醒了過來。
問了一句:“到哪了?”
陳修竹在一旁說道:“快到家了。”
“陳修竹,我突然覺得我去年所寫下的話是對的。”林素純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恍惚間笑了,“你走了這麽多年相同的路,在面對同樣的岔路口,還是會習慣向右拐。因為你知道,那是家的方向。”
她頓了頓,再度開口:“所以,我想說,無論你做什麽選擇,任何選擇,都不會優于你當下的生活。”
忽然之間,陳修竹只覺得自己的心髒“轟”的一聲墜地,亦如飛船降臨在月球上,激起了萬千灰塵。
過往的渾濁不堪,又在頃刻間消散,只剩下這座宇宙。寧靜的宇宙,譬如銀河灑落。
再次來到出租房裏,陳修竹沒有第一次的失措,反而多了一些沉穩。他替林素純拎着行李箱,擡手推開家門,讓林素純側身進去,自己之後進屋,關門上鎖一氣呵成。
因為只有一個房間,陳修竹提議他在客廳打地鋪。
正當陳修竹要轉身之際,林素純卻擡手握住了陳修竹的衣袖,提議道:“地上多冷啊,就別睡客廳了。”
這無疑是肯定了林素純不介意陳修竹同自己同床共枕。
但這種話語,卻讓陳修竹有些許緊張,他驚慌起來,卻被林素純覺察到了。
只見,林素純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從床上坐起,伸手用力一拉。陳修竹慌神之際,被一股力道拽到床上,為了穩住身體平衡,雙手只好撐在林素純肩膀的兩側。
兩個人明顯都震驚了一下。當陳修竹意識到什麽之後,立馬收齊動作,果斷躺到一旁,替林素純拉了燈。
黑夜裏,狹小的卧室,誰都看不清誰,卻能聽得見對方沉穩的呼吸。
隔了一會兒,陳修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睡得并不深,有一絲希微的響動,都會被驚醒。
轉過身子去,就看到林素純坐在床沿,似乎正低着頭找什麽東西。
“林素純?”陳修竹輕輕地喊了一句。
“哦?你還沒睡啊?”林素純似是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又低下頭半天,最終嘆了口氣,詢問道,“我能開一下燈嗎?我的拖鞋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未等回應,一只手就越過自己的肩膀,打開了牆壁上的開關。只聽女生感激地說了一句“太感謝了”,彎腰往床底一勾,便找到了丢失的那雙拖鞋。
接着,林素純打着哈欠,踩着拖鞋,披散着頭發,推開卧室的門,摸着黑去洗手間上廁所。
聽到一陣“嘩啦啦”沖廁所的聲音後,陳修竹這才醒過來神兒,時間已經來到了淩晨四點多了。
“诶,陳修竹,你睡了沒?”
“還沒,怎麽了?”
林素純小跑着回來,關上卧室的門,一股腦地坐在床上,抱着被褥。
陳修竹眨了眨雙眼,問道:“是洗手間有什麽問題了嗎?”
“我們是去年年底去香港的,現在都......”她低頭看了一眼陳修竹丢在床頭櫃上正充電的手機,“現在都一月初了。我剛才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現暖氣居然漏了,漏了滿滿一地!”
這話就說通了。
難怪當陳修竹進門之後,莫名其妙感到家裏一陣寒冷,溫度和屋外的溫度差不了多少。原以為是在屋外待久了,導致體感失靈。
于是,兩個人面面相觑一眼,一起下了床,踩着拖鞋,打開洗漱間的燈。果然,在牆角裝暖氣的下面地板上,流着滿滿一盆的淺褐色的液體。
那個盆應該是林素純剛才放在上面的,盆的四周還積滿了淺褐色的液體。
“你小區的物業幾點上班?”林素純将頭發捋到耳後。
但陳修竹卻做不到林素純這般閑情逸致,反倒覺得有些尴尬困窘。連續兩次,讓喜歡的女生來自己的家裏,都出了醜事。第一次是上次的白襯衫落在畫室,林素純洗幹淨之後送過來的;第二次是這次,本來行程就令人疲憊,林素純沒有休息好就算了,家裏的暖氣也漏了,簡直一團糟。
似乎每次自己都在熱烈迎接林素純的到來,但生活卻總給自己不少的打擊。
想到這裏,神色不免低落下去。
他擡起眼眸,無神地望向林素純,問道:“林素純,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為什麽這麽說自己?”林素純溫柔地抓了抓陳修竹的頭發,說道,“陳修竹,今天是你三十歲的第一天,你不應該這麽悲觀,應當樂觀一點兒!”
說罷,她擡手,指尖劃過陳修竹的嘴角,點在了臉頰的酒窩處。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只聽林素純大笑一聲,命令陳修竹保持着微笑的動作,便走出洗手間,回到卧室,拿起自己的手機又折返回到洗手間。
下一秒,林素純舉着手機過來,空着的左手點在陳修竹的酒窩處。
就在陳修竹有些迷惑的眼神之中,林素純突然說道:“陳修竹,快快快,看鏡頭!”
未等陳修竹做出任何反應,只聽“咔”的一聲,相機定格,千萬條時間線濃縮進一點。這一瞬,像是電影1秒24幀率的規格,短暫也是漫長,漫長就是永遠。
在手機閃光燈前,男生的輪廓被模糊了。
十年後的某天,陳修竹打開U盤,看到裏面儲存着的照片,翻到了一張時間顯示為2014/01/04的照片,一時想不起來這是什麽時候拍的了。
背景是簡陋的洗手間裏,背後是浴室,腳邊是一個藍色的水盆。照片裏的陳修竹穿着居家服盤腿坐在水盆前,露出迷茫的雙眼以及一抹淺笑。
林素純坐在旁邊看着,打趣地點評道:“我覺得30歲的陳修竹和40歲的陳修竹也沒差很多嘛!”
偶然想起十年前在香港時的那段對話。
那時,林素純故作神秘地說:“本林大師親手預測,陳修竹先生在四十歲的時候會變胖喔!”
“不可能嘞!”陳修竹立刻反駁道“我陳修竹雖然不是偶像,可是我偶像包袱還是很重的!你放心我到50歲都不會變胖。”
那時,他并沒有說錯。
但這都是很多年之後的事情了。
“物業早上八點上班,待會我向公司請個假,然後找人修一下暖氣。”正說着,陳修竹将自己的手機屏幕亮給林素純看,他翻着通訊錄好友,找到了房東的微信賬號,“當然,我現在得跟房東說一下。”
他對着暖氣拍了幾張照片,盡數發給了房東。
簡單地用毛巾系好缺口,已經是早上五點多了。屋外還是黑乎乎一片,屋內亮着燈。
兩個人并排坐在沙發上,陳修竹垂着頭,耷拉着神色,有些不悅。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林素純關切地問道,“你上司沒有同意嗎?”
“我上司估計還沒醒。”陳修竹指了指手機,回答道。
林素純分析着:“那是為什麽?暖氣這事不是說過了嗎,等物業上班我們就去找物業,看看能不能安排人修一下。再說房東那邊,我相信房東在你從臺灣回到北城之後,還願意讓你續租,這說明房東對你這位租客印象不錯。而且,冬天暖氣漏了也算是正常小事,房東也會原諒你的。”
良久,陳修竹擡起頭,那雙無神的眼光又瞬間充滿光澤,那是淚水所折射出來的清澈,從未被人世的涼薄所淡泊。
“我總是覺得,每次我都這麽熱烈地迎接你,可每次都會出一些差錯。”陳修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苦笑道,“我怕我的生活讓你失望。”
聽到這裏,林素純怔愣片刻。
心中一頓,好似洪水決堤。她抿起嘴角,不由得被陳修竹這句話逗笑了,但看到他這副悲傷卻極其認真的模樣,又冷不丁地忍住了。
“但你也說了,這是生活,生活本就有好有壞。”林素純安慰道,“就像我哥,他和周姐結婚之後,也還是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費盡心思尋求解決方案。解決之後,生活又回到了正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似乎都在重複着同樣的事情——工作、休息、工作、休息......永不停歇。”
林素純又繼續道:“我說真的,陳修竹,如果這點小事就讓你感到失落,那未來的日子裏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出問題了就要學會解決,而不是為自己的種種過往感到懊惱。”
“但我又很開心,因為你說,你每次都會熱烈地迎接我。”林素純莞爾一笑,仰頭看着天花板,“在我的生活之中,已經很少人能這麽說了。”
聽到這裏,陳修竹有些驚訝,他恍然擡頭,萬千言語欲要說出口,卻又在說出口的瞬間止住了。
人的一生中總要有無數個類似于欲說還休的空白瞬間,這樣才顯得對心上的某人所愛得深沉。
“真的......”陳修竹難得磕巴,“真的嗎?”
“如果你願意聽我提到圖楠謹,我想我會跟你解釋清楚。”林素純歉意地笑了笑,“當然,若是你不願意,那我就不說了。”
眼前的女生真的很在意自己複雜的內心。陳修竹聞言,心下一松。曾幾何時,他是多麽拒絕“圖楠謹”這個名字,又是曾幾何時,他甚至想讓“圖楠謹”從這個世界消失。
現如今,女生問自己會不會在意這個人,卻也沒有當初負隅頑抗的勁頭了。
那些你曾百般抗拒、萬般忍受的痛苦或牽絆,早晚有天,你會雲淡風輕地說出這段愁雲慘霧的故事。
——這也是生活。
“我的家庭曾給我偌大的黑暗,命運也不肯放過我。家庭的事我不想提,在我病好之後,我遇到了圖楠謹。我依稀記得,他跟我告白那天,買了我最愛的花束——雛菊和滿天星。他推開畫室的大門,抱着花束來到我面前,對我說他很喜歡我,從第一次見到我就很喜歡。我答應了他的告白。因為,在我一生中,我很少被人這麽真摯地歡迎過。然而,時間會沖淡一切,他的本性在我面前一一暴露,我再也無法用以前幻想過的形象看待眼前的人了。這個時候,也許是上天提醒我,也該讓我回頭看看來時的路。”
“所以,我按照上天的指示,真的回頭看了來時的路。我一轉頭的瞬間,就看到了你。”林素純突然湊上前,指尖捏了捏陳修竹的臉頰,“所以,很多心靈大師說生活不能走回頭路,我對這句話是有偏見的。相反地,于我而言,當前路讓你迷茫時,你應當回頭看看來時的路,從而再次确定前進的方向。”
稍後,林素純命令陳修竹閉上雙眼,讓他細想一下前方的路和來時的路,究竟是哪一條路更能讓你看清。
過了不久,陳修竹睜開雙眼,回答道:“前路。”
“我能想象到前路上,我們會有一間屬于我們自己的房屋。你不用住在畫室,我也不用住在這間出租屋裏。然後,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不以結婚生孩子這種,将你我捆綁起來——就像現在這樣,你我都以最平常最放松的狀态,愛到天荒地老,就已經足夠了。”
“後來呢?”林素純又問道。
“後來,我們應該有一對銀質對戒。我們要滿世界地尋找珠寶設計師,要珠寶設計師設計一對只屬于我們的戒指,是我們這一路走來濃厚愛情的象征。”
林素純問道:“定制的戒指啊?”
陳修竹目光堅定:“是的。”
林素純又好奇地問:“定制的戒指可以刻字的。你想刻什麽內容?”
“我們一起說好不好?”
“好啊!”
天光亮起,晨曦初透。
無數光影穿透整個狹小出租房的光陰,時間如洪潮般退卻。逆流而上,在水一方。
恍然之間,陳修竹想起去年年底在香港街頭,林素純拉着他的手,在街道上狂奔。自己的手中還拿着裝有雞蛋仔的外帶包裝,肩上還挎着單反包,任由林素純牽住自己的手掌。
在香港的大街小巷內不停穿梭,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甚至突發奇想,如果這樣跑下去,會不會能回到過去?
回到北城醫院初見的那一天,又或者回到畫室重逢的那一天,把我和你藏起來,不要被時間找到。
忽然覺得,好像相對論已經成真,這分明就是那時的光景,現在的我分明就是那時的你。
三。
二。
一。
一起說。
“you will back to me someday .”
“you will meet me by the milky way.”
很多年後,陳修竹補上了未說完的話語。
「一開始,這座宇宙只有我一個人。随着一顆彗星如不速之客般到來,撞擊了我存在的小行星。
于是,空間破碎,時間流轉,銀河盡數向你傾斜而來。我也成為萬千塵埃,決定突破引力限制擁抱你。
然後,我會對你說:『One day, please tell me that I won't leave.No matter how memories rewind and replay, they still cannot travel f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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