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此刻的燦爛
此刻的燦爛
第五十七章·此刻的燦爛
轉眼間,又到了2013年的年底。
公司裏的員工大都愁着年終獎又或者是年會,甚至還在紛紛交談着春節要不要回家過年的事情。
不知為何,随着年歲愈來愈大,連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快了。時間是這麽抽象的東西,每次都需要時間過得慢一點,足以治好人們自己的拖延症,卻又認為時間過得是如此具象般的快。
那天,陳修竹快要收尾年終報告,摘下眼鏡,打算去茶水間找點吃的填飽肚子。
推開茶水間的玻璃門,走到冰櫃前,從貨架上拿出一杯涼的橙汁,剛要擰開瓶口喝一次,就被一位同事打斷了。
“陳修竹,許主管找你。”同事走過來,提醒道。
陳修竹的額頭立刻露出三條黑線,沒好氣地長籲短嘆,緊接着正好擰好瓶口,正要離開茶水間,同事又說道:“陳修竹,許主管讓我提醒你,這一周內,必須把年終報告交上去。”
聽到這裏,內心的怒火更是難以遏制。
但是陳修竹也知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信息差,也許其他員工早已上交了大部分了呢!難道自己真的節奏慢了,真的脫離大部隊了?
不禁讓人疑惑。
事不宜遲,既然許主管找自己,便只好将那杯橙汁放到自己的工位上,而後整理好着裝,戴上黑框眼鏡,前往許主管所在的辦公室前,畢恭畢敬地敲了敲門。
門裏很快傳來一聲幹脆利落的“請進”,陳修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門把。
此時此刻,正是冬日裏的某個晴天。
陽光正好,斜照進辦公室的辦公桌上,閃耀的光斑四處跳躍着,在沙發上,在綠植上,在書架上,仿佛小小的獨立辦公間成了一個大大的廣闊海洋,光影成了一只只游蕩在藍色海水之中的小鯨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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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金娟招呼着陳修竹過來,說道:“年底,香港大學那邊要辦一個建築設計的展覽會,咱公司受邀,要設置一部分展覽品。同樣,展覽品還需要一位主理人。經公司高層商讨,我們決定這位主理人由你來擔任。”
擔任展覽會的“主理人”,對于陳修竹這種新新員工來說,簡直是個莫大的挑戰。按照以前,陳修竹想的第一件事,便是想着拒絕;放眼現在,陳修竹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考慮,如何權衡,又該如何取舍。
香港,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他的足跡從未遠達過那裏。
高中時期,陳修竹有過一陣十分文藝的性格走向。那時,香港TVB電視劇特別流行,像林青霞、張柏芝、王祖賢等香港明星更是名震一時,這讓很多電視機前的觀衆,很多都冒出了去香港旅行的念頭。
陳修竹也不然。
正值改革開放初期,香港早年受到國際經濟的刺激,發展更是日益繁華。許多人向往維多利亞港的摩天大樓,追尋太平山頂的廣袤大地。
現在,他終于有機會去實現高中一直要去的地方。
陳修竹點點頭:“好的,許主管。那您需要我準備什麽嗎?”
許金娟繼續解釋道:“通行證這些公司會幫你搞定,當然如果你的通行證沒有過期,要立刻去續簽。”
“許主管,我的港澳通行證沒過期,确認一下時間之後,我今晚下班就去續簽。”陳修竹說道。
“那就好,少了一條繁複的手續。”許金娟滿意地笑了笑。
之後,許金娟和陳修竹總體對了一下時間線,确定是2013年12月27日至2014年1月3日這一個星期。
好像這個世界總有一些巧合,時間再次停留在1月3日這一天,忽而陳修竹的心髒猛然一跳。
光陰如箭矢,一眨眼,嗖的一聲又不知道紮在未來的哪個地方了。或許新聞報刊說得是對的,地球自轉速度真的愈來愈快,不然怎會從前小時候都嫌漫長的時間,又一下子變快了呢?
但時間和命運總會給陳修竹留下一些遺憾,他無法共林素純過一次完美的生日,也無法共林素純陪自己過一次完美的生日。
好像,無論兩個人怎麽努力,都無法去彌補當時所留下的遺憾。
或許,遺憾是常有的事情。
下午坐在工位上,将相關事項都給林素純微信上說了。
陳修竹:林素純,我有些抱歉。從2013年12月27日到2014年1月3日,公司受邀在香港大學協辦展覽會,我身為部門主理人,不得不前去。所以,生日的事情,等我回北城再回饋給你。
隔了一會兒,林素純回複了:沒事兒的,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香港。我港澳通行證是今年3月份時,跟着入臺證一起辦的,還沒到期。香港我也沒去過呢,正要找機會一起去。這不,機會來了。
雖然,林素純覺得可以一起去,用來彌補當時的遺憾,可陳修竹心裏還是過意不去。
陳修竹:這樣會不會耽誤你工作啊?
林素純:那不會啊,大不了我重新花時間給畫室那些小朋友重新排課嘛!
最後,陳修竹還是勉強答應了。
這次旅行,陳修竹特意帶了一個日記本,這個日記本裏,有着這五年來的所有日歷。
從2009年到2014年,像一個便攜式的時光機,當某天,你穿行在街角,偶然擡頭,看到了光影穿透樹影,忽然想起來什麽你早已忘掉的事情,記下來,就要翻開日記本了。
2013年12月27日早,飛機颠簸了一路,穿過了海洋和天空。
途中林素純睡着了,而在另一個地方的陳修竹正無聊地戴着飛機發配的耳機看着無聊的電影,目光有時向睡着的林素純看了又看。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燦爛的光芒落在林素純的眉睫,勾勒着她年輕的輪廓。
不多時,林素純從陳修竹的肩膀上醒來。
“嗯——”有些不耐煩地“嗯”了一聲,緊接着,林素純便道,“我睡了多久?”
陳修竹不緊不慢地摘下耳機,順勢揉了揉林素純的頭發,道:“你從上飛機就開始睡了诶,不算太久吧,兩個多小時,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從北城飛到香港的飛行時間是三個半小時多一點兒。而且從北城國際機場直飛到香港國際機場的航班不用轉機,也節省了不少的時間。
晚上是展覽會的開幕儀式,早上出發,中午就能到。
他們這次行程的目的很簡單,27日當晚參加開幕儀式,次日到明年3日,在香港街頭随意逛逛,便打算回去了。
“陳修竹,快到春節了啊!”林素純拿過陳修竹手中的日記本,裏面記了滿滿的注意事項,倒是被這番舉動給可愛到了,不由得笑了出來。
這次公司展覽的作品是一些骨幹員工的商業設計稿件,還有今年下半年,陳修竹入職之後,部門員工一起設計的萍津市電視塔的成稿。陳修竹一一用藍筆,為這些作品寫下了一行行的作品介紹,又順勢寫了好多常用語言的粵語發音。
林素純不禁笑了,而且笑得更開心了。
“你笑什麽?”看着林素純笑了,陳修竹也被感染到了,也是笑了。
光點跳躍在兩個人的指上,臉上,心上。互相透過對方的雙眼,便能看到相戀的年代。
算來,這時間哪裏快啊!明明就很慢啊,撥開了曾經的黑白,描繪了此刻的燦爛。
“好細心诶!”林素純贊揚完,便轉回話鋒,“今年春節我哥要陪周姐一家去廣東玩,所以,沒人陪我诶,好孤獨寂寞!”
她不由得哀嘆道,話中有話,自然陳修竹也讀懂了。
“春節我陪你啊!”陳修竹回答道。
“你不回萍津嗎?順便看看你們部門設計的電視塔有沒有落地?”林素純反問道。
思考一會兒,便說道:“不會。因為今年我回了一次了,等後年春節再回一次吧!而且,我和你好不容易突破重重的關隘,像現在這般,談一場戀愛,就更應該好好珍惜每天的相處時刻。”
看着林素純的雙眼,陳修竹便繼續道:“而且,我有很多關于我們以後的偉大構思。就像你在年初時所跟我說的——你有你的‘末日備忘錄’,我有我的‘明日不定式’。”
等明年2月份跑完東京領了獎,他便打算帶着林素純去滿世界各地旅游,順便開始買房——只屬于自己和林素純的房子,是夢中的“拱廊”。
這是只屬于他的“明日不定式”。無論如何計算,明天到來的概率永遠是“1”,這也意味着,他和林素純終會相遇,終會相戀,終會相愛,終會相守一生。
即便不需要以“林青原”為一個媒介,他們也會以更漫長的歲月來消磨相遇的期待。但又很慶幸,因為林青原,讓陳修竹和林素純相遇了。要不然,又該等到猴年馬月呢?
“林素純,我想給我們一個家。”
“林素純,我想帶你去找尋旅行的意義。”
“林素純,我想以現在的我們去成就每一個十年的我們。”
接二連三的設想蹦出陳修竹的腦海,每次鼓起勇氣想要說出口,卻又在張嘴的時候,又喪失了全部的活力。勇氣如在迷宮裏亂竄的氣流,怎麽走都是撞牆,怎麽撞都撞不到出口。
他并不知道這樣的設想,看似自由,會不會給林素純形成一道無形的枷鎖。他怕自己的一時沖動,在某一天變成了一時興起,從而再次讓這段感情兩敗俱傷。
他們相戀的時間遠遠不敵他們分離的時間多。
正因如此,面對難能可貴的真情,更應該全力去珍惜,而不是再思考用物質的形式進行愛人的嘗試。
要像動物一般愛人,并非把愛人變成動物,任人擺布。
華燈初上,展覽會開幕儀式正式開始。先是主辦方介紹各個參賽公司和學生社團,又發表了一大段關于本次展覽會的演說。
這次展覽會的主題十分言簡意赅。主辦方将這次主題定為“燎原”,他們認為每一個大大小小、用處不同的作品,都像是一個個明亮的焰火,每一束火焰的亮起,就會成為一大片燎原的廣闊。
等主辦方演說完畢,開幕儀式便正式開始。
各個主理人紛紛回到各自的地方,給來賓或看客介紹着各自的建築設計,從樣本到起草再到CAD制作,都紛紛闡述一番。
香港這座城市,像一個大籠子,裏面裝滿了燈紅酒綠和紙醉金迷。
就連香港大學也是如此,這裏集聚世界各地的精英人士,每位西裝革履者停駐在每一份建築設計的成品面前,進行大大小小的一番調侃和點評,用着英語、法語或是粵語。
趁着人群散盡的短暫空檔,林素純擡頭問陳修竹:“陳修竹,你說,主辦方将這次主題定為‘燎原’。你覺得‘燎原’有何用意?”
陳修竹低着頭,思索一陣,便對林素純說:“我想,這是夢吧!”
似乎得到了什麽知解一樣,林素純朝陳修竹的肩膀靠了過去,倚着桌角,說道:“嗯,我也覺得這是夢。”
“你想象一下,面前是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頭的曠野,這裏不分黑夜白晝,所有人都在不斷地往前走着。”林素純頓了頓,望向陳修竹的雙眼,一片澄澈,像桃花潭水,“你也是往前走的人群中的億萬分之一。某天,你一如既往往前走着,你不知道你要去哪裏,于是你變得漫無目的起來。這時,眼前突然一亮,你看到遠處有一個燦若星漢的人,任憑你怎麽躲避,都還是抵擋不住那個人的光輝。你承認你被這個人吸引了,于是,你要快馬加鞭地朝那個人奔去,想要一探究竟:诶,你為什麽這麽閃耀?”
她接着說:“可是,你們離得太遠,中間隔着洶湧的人潮。你即便加速奔跑,可始終都追不上那人的腳步。但有意思的是,那個人似乎也知道了你的存在,可以放慢腳步。等到有一天,你跑累了,喘口氣後擡起頭,你卻發現那個燦若星漢的人竟然回頭了。你在那個人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熠熠生輝的自己。”
“我想,這大概就是‘燎原’二字的意義吧!”林素純搖着陳修竹的雙臂,對他笑了笑。
那晚的展覽會也是在這樣匆匆忙忙中結束了。
12月31日這天,正好是林素純的生日。
那天早上,陳修竹推開林素純房間的門,問她想要什麽生日禮物。但林素純沒有回答,只是說想去維多利亞港附近轉轉。
兩人出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這幾天行程排得很滿,兩個人接連軸轉都比較累,更何況陳修竹還有年終總結要趕,每天深夜回到酒店房間裏,都要開始趕着這些複雜的報告。
天空陰雲密布,外面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不得不說,這個年頭天氣預報還真的是不準,說好的晴天,霍然間變成了雨天。
從酒店大堂出來後,兩個人攔了一輛計程車。
雨好像比剛才小了一點點。
坐在車上,陳修竹特意用鏡頭布擦拭着長筒相機,林素純則坐在後座的另一旁,用手機處理着畫室閉門這幾天的各個繁雜事務。
“靠!”林素純罵了一句。
聞言,陳修竹停住手中的動作,轉頭看向一旁的林素純,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林素純舉起手機,讓陳修竹看着林青原發來的那條消息,而後雙手抱胸,埋怨道:“看來今晚又得熬夜了。”
“這種你明天再做也不是問題啊!”陳修竹打趣地說道。
女生感覺有些煩躁,将車窗開了一小截。
外面的毛毛細雨刮進車窗,任憑頭發被風吹起。
這時,突然感覺肩膀一暖。
她擡起頭,看到陳修竹越過中間的空當,用手臂将自己半攬住,然後只是看着他抿嘴偷笑,良久才将自己的手臂收起來。
“其實呢,我們每個人都在感嘆時間流逝太快了,快到一眨眼眼前的世界就不是眨眼前的世界了。在每次覺得很疲憊很辛苦的時候,突然又有許許多多的麻煩的事情,這會讓每個人覺得自己的時間是被擠壓着的。”陳修竹喃喃自語,他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說給誰聽的。
有可能是給那些曾經走過消散的風景,有可能是給林素純訴說的,更有可能是給自己的內心解釋的。
“當然,如果我們不去看時間,只看眼前的世界,你似乎覺得時間是靜止的,它從不流動。”陳修竹繼續道,“我們為什麽一直在奔跑?也許是怕時間真的走遠,所以我們要跑得很快,才有可能抓住時間。但抓住時間的那一刻,我們勝利了。”
“為什麽?”林素純歪頭問道。
“因為你獲得了時間。”陳修竹笑道。
只有不斷地往前奔跑,那些遺憾和後悔才追不上自己,而那錯過的時間,也許只是借口罷了。
然後,兩人再次沉默。
一直沉默到計程車到達維多利亞港,兩人交了車費,下了車,撐起傘,一起步入雨中。
維多利亞港是個舉世矚目的港口,陰雨中對面的摩天大樓被雨氣和水霧包圍,讓人感覺原來生活可以如此惬意美好,似乎那些煩心事将被雨水沖洗幹淨。
來來往往打着傘的人都在穿梭,都不曾逗留。好像這種景色,只是少數人心中的精神慰藉。
陳修竹卻将傘放在地面,對着對面的摩天大樓,揣摩半天角度,最終找到了一個完美又合适的角度,按下了快門。
“其實,維多利亞港晚上拍更好看。你不該如此行色匆匆的。”林素純舉起陳修竹放置在地上的雨傘,略過他的頭頂,替他遮雨,“很多雜志和報刊上的維多利亞港都是晚上拍的,還有燈光秀,那才是真正的港風。”
男生簡單地篩選了幾張照片,而後又對着海面和身側的欄杆拍了幾張,來來去去總共拍了一百多張,最後只保留了十幾張圖片。
拍完之後,又道:“數碼相機還是比膠卷相機好。這要是膠卷相機拍下幾百張照片,估計膠卷相機早就宕機了,而數碼相機你只需要關心它有沒有電。”
“那你有沒有覺得晚上拍更好?”林素純锲而不舍地問道,順便用自己的手機對着對面的摩天大樓拍了幾張。
陳修竹收拾起攝像機,挂在脖子上,然後才回答道:“正是因為很多人都有拍過維多利亞港的夜晚,所以才會顯得有些單調,但是雨天卻很少人拍呀,所以我才連拍了幾百張,似乎每一張都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兩人沿着港口一直走,見到一家便利店,打算填飽一下早已空空蕩蕩的肚子,順便坐下來休息一下,等待着晚上的雨停。
陳修竹坐在高椅上,正一口一口吃着手中的咖喱魚蛋。
林素純貼到陳修竹肩膀,問道:“诶,修竹。”
“嗯?”陳修竹先是一愣。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至少以前他的高中同學、工作同事,包括自己的父母都曾這麽叫過,再不濟曾經的林素純也在一年之前這麽叫過自己。
現如今,眼前的林素純叫得如此雲淡風輕,真是叫人無法習慣。仿佛,這聲“修竹”行過了千山萬水,轟的一聲也瞬間落入自己的心田。
“你在計程車上說那麽多有關于‘時間’的心靈雞湯,如果給你開一個演講班,那麽你肯定能蛻變成所謂的成功人士。”林素純半開玩笑,調侃着陳修竹略微中二的話語。
陳修竹被林素純這番話逗笑了:“哈哈哈哈......”
兩人悠閑地在便利店坐了兩三個小時,吃飽喝足後,外面的雨終于停了。
人們收起傘,也開始有說有笑,也有人進便利店要了幾個便當。
陳修竹在這個時候拿起攝像機,對着被人群包裹着的收銀臺按下了快門。
這是摩天大樓裏從未有過的煙火氣,當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旅途和工作而奔波,輾轉千年以後,也都會遺忘那夜的景色。也許世界上還有某個隐秘的角落,在等待着一扇快門去發現。
“拍人群有什麽講究嗎?”林素純好奇地問道。
雖然知道陳修竹肯定會說一些長篇大論有些許文藝晦澀的話語,但身為畫室老師,自身對文字有着很強烈的感染力,自己就愛聽這些,尤其是喜歡聽這些話從陳修竹嘴裏冒出來。
如果有一天,陳修竹對着自己說:“林素純,告訴你成功男士的三百個秘訣。”
她也相信自己肯定會豎直耳朵,耐心地聽這些毫無任何用途的心裏雞湯。
“沒有什麽啦,單純覺得好看吧。”陳修竹眨了眨雙眼,而後将照片給林素純看了看。
林素純知道陳修竹在與自己的相處中,顧慮到了自己,怕自己不愛聽這些話語,而自己反倒愛聽。
陳修竹不說出來,她就覺得過意不去。
似乎是預料到了什麽,陳修竹擡起手揉了揉林素純的黑發,語氣裏帶着笑意:“你放心,那些話我自己吞進肚子裏了。”
“話那麽多,還吞進肚子裏,小心長胖喔!”林素純開玩笑着。
陳修竹抿嘴一笑:“至少現在不會啦!”
林素純湊近陳修竹的耳畔,故作神秘地說:“本林大師親手預測,陳修竹先生在四十歲的時候會變胖喔!”
“不可能嘞!”陳修竹嘴角抽了抽,感慨道,“我陳修竹雖然不是偶像,可是我偶像包袱還是很重的!你放心我到五十歲我都不會變胖。”
隔了一會兒,陳修竹像是想到了什麽,他連忙說道:“林素純,今天是2013年的最後一天,我們比賽,從維多利亞港用奔跑的形式跑到時代廣場,在那裏我們彙合。”
“好。”林素純點頭答應。
他們開始分頭行動。
晚間的香港,大雨停滞,街道上又恢複了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爍倒映在港口,人群往來,都在談笑風生,溫馨的風格撫平在陳修竹的心裏。
他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十字路口流逝過的車流,如同這一年如一日的時間,只是這一年似乎自己就這麽一直走着。
手中的這臺相機,記錄着這一年的點點滴滴,陌生人的言談舉止,自己存着日記本和寫有關自己的手寫信。
文字能表達自己的心情和想法,卻無法填滿他的心髒。其實如果說自己是富有的,他肯定承認自己正是“富有”的——那些機票的票根,行李箱的貼帶,一頁頁的日記和信封,一張張的照片和日歷,一次次與自己擦身而過的風景。
但也算是“貧窮”的。
曾經自己也有值得追求的人,但都未果,後來也有表達自己好感的人,但也被自己委婉地拒絕,好像自始至終都是自己一個人。倒也不是将近的三十歲是個談婚論嫁的年齡,自己的父母同樣沒有逼迫自己去找人生中的另一半。
當情侶、夫妻、孩童、老人一層層一疊疊穿過自己的身體,穿越過斑馬線,繞過擁擠的車潮,奔向對面的斑馬線。
他才覺得自己是那麽的孤寂,最害怕的是被人遺忘。
可是自己的這點心思,全世界一個人都沒有懂。
直到林素純的出現,将陳修竹帶引到一個美麗新世界。
所以,他拍下此刻的風景。
就快到了跨年煙火的時間,陳修竹才堪堪跑到時代廣場,手機裏保存着林素純方才發來的消息。
原來她也剛到。
他要去找她了。
她也要去找他了。
他們尋找着彼此,在重重人群之中,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之上。
這時,陳修竹在如浪潮的人群中,看到了一抹光點兒,耀眼得讓自己都有些睜不開眼。他只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小姑娘。
林素純在人群之中四顧,尋找着只屬于自己的豔火。
廣播用流暢的粵語開始跨年煙火的倒計時。
人潮蜂擁而至,一睹即将到來的煙火盛會。
這時,陳修竹感覺到遠處的小姑娘似乎步伐放慢了一點兒,大概是感覺到灼熱的視線正凝望着自己,像是感知到什麽一般,林素純遠遠地回過頭。
周圍的人群步履匆匆,一下又一下推擠着陳修竹前進的腳步。但陳修竹并不害怕,他猶如一座燈塔,推開阻礙着自己的浪潮,步伐堅定地朝着林素純走過去。
其實,人在愛的過程中,依然是孤獨的。可是也有什麽也不一樣了,他們缺少了恐懼,增添了對愛的頑固。
距離2014年的0點還有最後30秒。
人群開始尖叫,開始蹦跳,開始歡呼,開始雀躍。
周遭喧嚣鼎沸,可陳修竹什麽都聽不見了,眼前是一片安寧,一片靜止,唯有林素純是活動的,跳躍的線。
還有15秒,陳修竹終于離林素純近了一點點,隔着人群,他莫名想到林素純所說過的那句話:
你想象一下,面前是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頭的曠野,這裏不分黑夜白晝,所有人都在不斷地往前走着。你也是往前走的人群中的億萬分之一。
某天,你一如既往往前走着,你不知道你要去哪裏,于是你變得漫無目的起來。
這時,眼前突然一亮,你看到遠處有一個燦若星漢的人,任憑你怎麽躲避,都還是抵擋不住那個人的光輝。
你承認你被這個人吸引了,于是,你要快馬加鞭地朝那個人奔去,想要一探究竟:诶,你為什麽這麽閃耀?
可是,你們離得太遠,中間隔着洶湧的人潮。
你即便加速奔跑,可始終都追不上那人的腳步。但有意思的是,那個人似乎也知道了你的存在,可以放慢腳步。
等到有一天,你跑累了,喘口氣後擡起頭,你卻發現那個燦若星漢的人竟然回頭了。
你在那個人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熠熠生輝的自己。
——你在獨自閃爍的同時,也照耀着同行者前進的路。
不明覺厲地,陳修竹隔着人群對林素純喊道:“林素純,你要不要我?”
林素純眸色倏然一亮,她快步向陳修竹奔過來,帶着黏膩的汗水和腥鹹的海風,還有這一路來全部的風霜險阻,穿越有關于愛的所有歷史,向着豔麗的花火,大步跨越。
“嘭”的一聲,火花炸起,香港的天空一片澄亮。
0點的鐘聲也在此時此刻敲響。
也是在同一時刻,林素純撲進陳修竹的懷中,吶喊道:“陳修竹,我愛你!”
其實,陳修竹問的是“你要不要我”,但是也許是因為距離過遠,周圍太過嘈雜,林素純聽成“林素純,你愛不愛我”了。
不過,這也無妨。
陳修竹同樣收緊懷抱,在漫天煙花之下,慨嘆道:“林素純,生日快樂!在新的一年裏,希望你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下一秒,林素純将頭埋進陳修竹的胸膛之間,聲音悶悶的,但情緒卻敞亮:“陳修竹,請你不斷地愛我,就可以了。”
你有過最狼狽的一面,将這一面袒露出來。
你散落了你的悲傷,你的不堪過往,你的陰雲密布的天,像一塊塊随意掉落的拼圖碎片。如果那個人慢慢貼近你,撿起你的悲傷,你的不堪過往,你的陰雲密布的天,用零碎的拼圖碎片拼成了一幅晴空萬裏的畫卷。
那不是因為你曾經受過什麽傷害才遇見眼前這個人,而是因為遇見眼前這個人,你能接受過去所有的壞景,又不斷地愛着那個人,僅此而已。
所以,請你不斷地愛我,永遠不要停止。
現在是2014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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