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糊塗鬼竟然是個糊塗鬼
第37章 糊塗鬼竟然是個糊塗鬼。
夜色闌珊,有個人正站在湖邊,木然地望着他們。這裏杳無人跡,平時就荒得很,現在突然出現個人,顯得十分詭異。更何況那人面白如紙,雙目空洞,像是已經看了他們很久。
安奴小聲說:“他穿白衣,會不會是天命司的?”
江濯同那人對視片晌,緩緩搖了搖頭:“不會,他衣服樣式古舊,沒有天命司的雲紋。”
稷官雖然都穿白衣,可并不意味着穿白衣的都是稷官。遙想二十年前,有不少門派都以白衣為尊,因為“白,清白質素者也”,是大夥兒用來标榜自己出塵孤高、不慕名利的。
天南星道:“他為何一直盯着我們?”
安奴也說:“是啊,他若不是天命司的,為何要一直盯着我們?而且我一個骷髅腦袋挂在這裏,他居然也不害怕!”
天南星初生牛犢不怕虎,見那人始終盯着他們,便沖那人招手:“這位朋友,你在河邊做什麽?那裏很危險,請過來講話!”
她聲音清亮,能傳很遠,可那人并無反應,還是呆呆地站着,仿佛聽不懂她說話。天南星更奇怪了:“他分明聽見了,怎麽不理睬我?”
洛胥說:“因為他過不來。”
天南星問:“為什麽?”
江濯在旁接道:“原因有三個,一是他沒有腿,二是他是個鬼,至于三嘛,則是因為這裏剛剛召請過太清,還留有朔月離火的味道,他只要不傻,肯定不會過來。”
不過山不來就人,人自去就山。那鬼不肯過來,他們只好過去了。等走到跟前,江濯便把折扇一敲:“好一個俊秀公子。”
原來那鬼眉目如畫,生得很溫柔,只是再溫柔的人死了,臉色也會慘白發灰,像蒙了一層紗霧似的。
洛胥拉袖子的手一沉,似是不經意:“俊秀?嗯,是挺俊秀的,可是他好大一個鬼。”
江濯已經習慣他怕鬼了,只是不明白,他自己就是“非人”,居然還會怕同類。當下想笑:“好好,我們就停在這裏,不過你可不要再拉了,我的袖子都快被你拉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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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安奴看清那鬼的長相,驚訝地說:“我從沒見過他,他不是我的族人!”
他會這麽驚訝,是因為在這世上,除了被鬼師操控,或被咒訣束縛的鬼以外,大都是孤魂野鬼,而孤魂野鬼通常只會徘徊在生前記憶最深刻的地方。因此即使這裏有鬼,也不該是個外來鬼!
天南星道:“你別急,讓我來問問他。這位朋友,你是什麽人?”
那鬼面露茫然,看了天南星好一會兒。天南星以為他不會講話,正想着要不要貼張符幫他,那鬼就開了口:“我……我不知道,你又是什麽人?”
天南星說:“我是北鷺山的,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
那鬼很困惑:“……我……我為什麽要站在這裏?我也不記得了……”
安奴道:“啊!你竟然是個糊塗鬼。”
那鬼喃喃:“我是個糊塗鬼?不……我……我以前記得很清楚……”
江濯看他的打扮非富即貴,生前該是個宗門弟子,便說:“無妨,這位朋友,我問你幾個問題好嗎?”
人變成鬼,失憶是常有的事,因為這世間沒有轉世一說,鬼原地徘徊久了,記憶和靈體都會逐漸消散。因此,那鬼既然沒有消散,說明他還有記憶存在。
那鬼道:“請講。”
江濯想了想,問他:“你為什麽要穿白衣?”
那鬼低頭看自己,沉默半晌,回答:“因為……這是我宗門的……我們……都穿白衣。”
他果然還有記憶,想來是為了應對消散,選擇先忘記自己,把有限的記憶都留給了宗門,不過只要有了這個引子,事情就很好辦。
江濯道:“穿白衣的宗門我知道不少,敢問你是哪一脈?”
那鬼說:“對不起,我記不得了。”
這就有些奇怪了,他既然把宗門放在自己前面,必是對宗門感情很深,怎麽又會不記得宗門的名字呢?
江濯換了個問題:“你的宗門供奉大阿嗎?”
那鬼道:“不是。”
江濯說:“我明白了,你們供奉太清。”
那鬼聽聞“太清”兩個字,眼珠轉動,終于有了茫然之外的神情。他捂住胸口,喃喃着:“是……我們供奉太清……你怎麽會知道?”
這很簡單,他如此在意宗門,卻不記得宗門的名字,說明他的宗門不同尋常,不能随意提起。可天下萬宗皆始于艽母,在沒有深仇大恨的情況下,有什麽不能提的?除非他的宗門不以艽母為尊,所以才需要三緘其口。既然不以艽母為尊,便只剩兩種可能:大阿或者太清。
江濯看着他:“我猜的,我現在不僅知道你們供奉誰,還知道你們叫什麽。”
那鬼迫切地問:“叫什麽?”
洛胥半身微傾,把話接了:“朔月宗。”
此言一出,鬼和人都呆住了,安奴張大嘴:“等等!江兄,你先前不是說,媒公都是騙我的嗎?!”
江濯說:“是啊,我說媒公不是朔月宗的弟子,可我沒說朔月宗是假的。”
那鬼道:“朔月宗,不錯,我的宗門是叫朔月宗,我……我是朔月宗的弟子!”
他想起宗門,很高興,往江濯這邊飄來,可他飄到一半,突然神色大變,惶惶後退:“你……你有離火,好可怕、好可怕……”
江濯哪有離火?他轉頭,後面只有洛胥,便又轉回來,對那鬼說:“剛剛确實召出了離火,不過你不用怕,現在已經滅了。只是你們供奉太清,還怕這個?”
那鬼掩面避開,不肯再靠近江濯:“怕,怕!請你萬不要過來,我……我……對不起,我實在害怕。”
他雖然害怕,但很有禮,江濯便主動退了一步:“你放心,我不過去,我們就這樣說。”
天南星見那鬼可憐,也說:“你別怕,我四哥向來說話算話。”
只有安奴還在好奇:“這位朋友,你既然是朔月宗的弟子,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那鬼仍掩着面,記憶似乎清晰一些:“我記得……我記得自己在找一樣東西。”
安奴問:“什麽東西?”
江濯心裏惋惜,已經猜到了答案。果然,下一刻,他就聽那鬼說:“……心,我在找心,它好像被人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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