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小勝鎮(一)莫非我真是個登徒子?……

第40章 小勝鎮(一)莫非我真是個登徒子?……

怎麽他摸洛胥,和洛胥摸他的感覺這麽不同?江濯胸口狂跳,在心裏想:莫非我真是個登徒子?一對上他就會胡思亂想!

他佯裝鎮定,把手收回來:“這其中有些誤會,我路上同你說。”

洛胥看着他的手,很體貼人意:“我知道,你不會讓師父吃泥土的。”

江濯胡亂點了頭,把收回來的手負到身後,看天又看遠方,總之就是不看洛胥:“走吧走吧,已經看不見小師妹了!還得告訴她,我們一會兒上了主道,需要僞裝森*晚*整*理一番……”

他話說得飛快,腿已經邁出了老遠。洛胥跟在他身後,他那只手握也不是,放也不是,好像怎麽擺都很刻意。待走出一段路,終于看見天南星的背影,小師妹正站在一個茶攤跟前,他才松口氣,将唇角一彎,回頭對洛胥說:“我請你吃茶好不好?”

這話一出口,就有些奇怪,好像欺負了人家,要用茶湯安撫似的!好在洛胥似乎沒察覺,把腳步一慢,悠然地答了句:“好啊。”

兩個人走到茶攤前,天南星已經喝起了茶湯。江濯把銅符還給她:“小師妹,謝謝你的好意,下次的口信,我可以自己給師父傳。”

天南星因為心虛,臉都快埋到碗裏去了,只剩個後腦勺對着江濯。江濯想笑她,轉頭看安奴躺在地上裝死,大為困惑:“這是在幹嗎?”

安奴雙手合放在小腹前,姿勢很規矩,聽江濯發問,也不回答,還是洛胥說:“他站着太紮眼,容易吓到尋常百姓。”

江濯道:“可是你這樣躺在腳邊也很可怖啊!”

正說話時,茶攤破舊的簾子被掀起來,走出個身形佝偻、老态龍鐘的白發翁。這白發翁端着一碗茶湯,顫顫巍巍地走上前,把茶湯塞到江濯手裏,勸着:“客人,喝、喝茶!”

許是因為眼神兒不好,茶湯遞到手裏的時候,已經潑了一半。江濯倒不在意,先飲了一口:“老丈,請再來一碗。”

那白發翁年紀大了,還有些耳背,把頭偏過去,大聲說:“啥?!”

江濯又說了一遍,白發翁勉強聽見個“碗”字,可他以為江濯說的“碗”,是要住一晚的意思,連連搖頭:“不成、不成啊!老叟這個攤子,只能賣茶湯,不能過夜!”

眼看下一碗茶湯是要不來了,江濯便把自己的這碗遞給洛胥,但是遞出去以後,又覺得不妥:“不如我一會兒進去再盛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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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胥沒有拿碗,而是扶高他的手腕,就這樣垂首喝了。江濯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一邊看洛胥飲水,一邊游思妄想:我喂他嗎?這沒什麽要緊的,他救我的時候也喂過我。可我幹嗎不直接把碗給他?怪了,心又跳這麽快,難道我不僅是個登徒子,還是個很輕佻、很沒分寸的登徒子嗎?!

等他再回神,洛胥已經喝完了,正在說:“好喝,碗給我嗎?”

江濯心神不定:“嗯?你要?那給你。”

他交出茶碗,扭頭一看,見天南星正在偷瞄他們兩個,不由得心頭一跳:“怎麽了?!”

天南星眼神怪異,目光在他和洛胥之間徘徊:“沒怎麽,就是奇怪。”

洛胥問:“奇怪什麽?”

天南星捧着碗,把臉擋了一半,像是個沒表情的刺客:“奇怪四哥怎麽了,他以前可沒這麽大方,在山上為了搶剛出籠的包子,還跟大師姐打過架呢。”

江濯說:“且慢,那是因為包子就三個,你一個我一個大師姐一個!”

天南星嘀嘀咕咕:“還有過生辰的時候,總要等天黑了,一個人偷偷摸到山裏去,找他的猴子兄弟……”

現在不僅草席分給洛胥一半,連茶湯也分給洛胥一半,真是不得了!

洛胥道:“還有這種事?”

這其實是一樁逸聞趣事,北鷺山四季如春,住着許多靈獸精怪,其中有一種名叫“仙桃猕”的猴子,很通人性,極愛下山搗亂。江濯曾為山下莊稼一事跟它們打過架,後來也不知怎的,居然跟它們成了朋友。他每年生辰時,這些仙桃猕就會敲鑼打鼓,來給他送一些小玩意、小賀禮。

天南星小時候見了,還以為這是大夥兒都有的呢!她巴巴等到十歲,才發現只有四哥有,為此跑到時意君跟前大哭一場,時意君為哄她開心,養了幾只靈雀送給她。他們同這些山靈精怪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江濯還在山上面壁的時候,也常去找仙桃猕玩。後來大夥兒調侃起來,就把這些仙桃猕叫作“猴子兄弟”,把靈雀喊作“救雨娘子”。

江濯想起山上事,笑意也明顯了幾分:“我偷偷去也是有苦衷的,以前月明師伯那麽兇,成天不許我這樣,不許我那樣,一聽我跟猴子兄弟玩,眉毛都要豎到天上去了。我只好等到夜深人靜,才能溜進山裏……小師妹,你怎麽這也記得!”

天南星感慨:“我只是在想,四哥從前的好兄弟,都是‘非人’的精怪,如今有了洛兄,好得像是要合穿同一條褲子。”

江濯心道:褲子倒還沒有穿同一條,不過水喂了,臉也摸了,比起親兄弟也不差什麽。

洛胥把着茶碗,看着自己剛喝過的碗沿位置,指腹微微蹭了過去:“你四哥确實待我很好,看來我姑且是他‘好兄弟’裏最親的那個。”

那白發翁本在彎腰拾柴,拾到一半,忽然朝他們說:“兇得很,兇得很!”

敢情“好兄弟”三個字,他只聽見了一個“兄”。江濯感覺奇怪,因為這裏雖然人少,但是緊靠望州,又挨着天命司的禦道,怎麽會有“兇”呢?于是就問:“老丈,什麽兇得很?”

白發翁抱着柴,把脖頸伸長,對着大路說:“前頭呀,前頭很兇的!你們不要在路上過夜,趕緊走吧!”

江濯跟着他望出去,見前路空空:“前頭出了什麽事嗎?”

白發翁把柴丢在牆邊,使勁兒拍着身上的灰,胡須抖動:“死人啦,死了百十來個人,全被吃了臉,血啊、腸啊,滿地的丢。哎呀,兇得很,大夥兒都跑了!”

天南星知道他耳背,便也大聲地問:“什麽?死了那麽多人!老丈,天命司不管嗎?”

白發翁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對天南星擺手:“管不得,是老天作亂啊!”

老天作亂?

江濯近一步,請白發翁細說。白發翁扶着腰,在攤子上坐了,一邊打起蒲扇,一邊把事情說明白了。

此處名叫小勝鎮,原本是六州亂戰時,望州一個宗族門派用來囤積糧食的地方。因為宗門勢力強橫,迫使當地的百姓給他們交糧交稅,導致大夥兒都食不果腹、窮困潦倒。後來一位奇人經過這裏,看見百姓鹄形菜色,衣不蔽體,便施展神通,替大夥兒把那些宗門弟子趕走,又放糧還錢,為大夥兒謀得了生路。百姓為了記住這位奇人,就把這裏叫作“小勝”。

小勝鎮雖然不富裕,但勝在民風淳樸,是個道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好地方。然而幾日前,鎮中一直供奉的神廟忽然塌了,百姓們大驚失色,急忙籌款招工,想要修複神廟,可怎料派去招工的人,竟一個都沒有回來!他們心裏惶恐,便在鎮子裏設壇供香,向老天告罪求饒。

那香點了一宿,人也都跪了一宿,但離奇的是,等天一亮,滿鎮的人居然全死了!因為這裏太偏僻,人死了誰也不知道,還是一個走鹽人驅車路過,才發現端倪。天命司聞訊趕來,将鎮子包圍封死,現已不許別人再靠近。

只是事情鬧得太大,周遭的百姓都有耳聞,一會兒說是老天作亂,一會兒又說是惡鬼報複,到現在還沒個定論。

天南星說:“走鹽人的馬車……四哥,那不正是我們來時乘坐的那輛嗎?他必是送完我們,在回去的路上發現小勝鎮裏的人都死了!”

江濯道:“算算時間,應該就是他。”

這位走鹽人也是倒黴,撞上了這樣的慘事,必定會被天命司抓去盤問。江濯本想再問問詳細,袖子裏的靈能忽然有了動靜。

洛胥有所察覺:“是引路燈嗎?”

江濯把燈取出,看它又在發亮:“它在提醒我,燈芯已經離開了彌城,正在小勝鎮裏。”

他二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好巧。怎麽他們要找什麽,什麽就送上門來?

天南星說:“既然燈芯會動,想必跟印記一樣,也藏在某個人,或是某個鬼的身上。”

江濯道:“不錯,而且天命司到哪裏,燈芯就移動到哪裏,我猜這個人或是這個鬼,應該和駐紮在彌城的天命司有關。”

他還有個猜測,小勝鎮裏發生的事情與當年的仙音城很像,難道又是天命司在搗鬼?可這裏已經是天命司的屬地了,他們完全沒有理由這麽做。

洛胥把茶碗擱在桌上:“事已至此,去看看才能知道詳情。”

三人結了賬,便動身去小勝鎮。安奴橫在地上等了半晌,見他們全把自己忘了,又趕忙爬起來,追道:“等等、等等,還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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