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霜雪吟自己破了戒
第71章 霜雪吟自己破了戒。
兇?
洛胥把小瓷瓶扣了,眼神不變,還真繼續看了下去:“床給你睡了,看也不行?”
明濯說:“不行。”
“霈都死了那麽多人,衆宗門勢必要找你算賬。消息傳得很快,最遲明早,一定會有人上門,”洛胥将小瓷瓶豎起來,提醒明濯,“你要帶着我的指痕跟他們周旋?”
明濯并沒有動,而是笑了:“有何不可?幹脆讓全天下都知道我與你有契約,這樣我看誰還敢來找我的麻煩。”
他這是狐假虎威,有契約在身,殺他就是殺洛胥。沖着洛胥天海禦君的身份,衆宗門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拿人。
洛胥道:“想得很好,但你若是了解天海的處境,便該知道,這世上想殺我的人,并不比想殺你的少。”
明濯說:“那不正好,他們沆瀣一氣,我們狼狽為奸,大夥兒各有各的幫手。”
“昨天還要我滾,今天又要跟我狼狽為奸,”洛胥手肘壓在膝上,“可見人家說的‘君心難測’,的确有幾分道理。”
“這要怪誰?”明濯吹了下黑豹的毛,看向洛胥,“是你明火執仗,當衆把我搶出來。這下好了,就算沒有契約的事,人家也會以為你和我相互勾結,故意設下這場局。”
衆人都死了,偏偏洛胥沒有,他非但沒有死,還把永澤給帶走了。這事落在旁人眼中,不就是他們兩個在相互勾結嗎?
洛胥說:“倘若我昨天沒有把你搶走,你要如何應對霈都外面那些群情激奮的宗門弟子?把他們也全殺了嗎?”
明濯狀似認真:“是啊,全殺了。”
可惜洛胥不是崔瑞山那夥人,他不好騙:“你先殺明晗,引崔瑞泉前去朝見,接着殺崔瑞泉,引其他人入都。這每一步都算得很清楚,怎麽到了最後,卻要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你覺得我還有後招?”明濯似笑非笑,“你把我想得太聰明了,要知道人在報仇的時候,是想不了那麽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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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繞了一圈,什麽都沒有說,以他的性情,殺的每個人都不是沖動為之,所以他為了應對衆宗門,必然還有安排。
洛胥垂下小臂,準備把小瓷瓶抛過去,但是不知道為何,又臨時改了主意:“擦藥。”
明濯抱着黑豹,用眼眸瞟了下小瓷瓶,好像那是什麽壞東西。
洛胥說:“怕有毒?”
明濯微哂:“毒了我痛的還是你。”
“既然不是怕有毒,”洛胥把這話說得慢條斯理,“那為什麽不過來?”
“自然是因為你,”明濯放慢語調,“你會抓人,還會壓人。”
他不上當,吹了聲口哨,把花丞相給叫了過去。兩只豹子都擠着他,他心滿意足,再也不理會洛胥了。
洛胥随手把木匣合上,指間還拎着小瓷瓶。他擡起另一只手,摸在自己的頸側,卡喉的感覺已經沒了,現在空空的。
狗明晗。
洛胥眼眸漆深,心裏兜了一圈,還是把賬算在了明晗頭上。
明濯似乎睡了,他被豹子們團住,呼吸聲很輕。洛胥沒想看他,但是目光總是先行一步。
那白皙的臉半埋着,只露出側面。這人的衣袍從不好好穿,昏光疊影裏,他側頸到鎖骨那一段仿佛是簇新的瓷。
洛胥拇指微頂,把手裏的小瓷瓶轉了一下,像是在估摸溫度。半晌後,他挪開目光,維持着這個姿勢,開始等天亮。
這房間看似不大,其實是四面都有垂帷。洛胥休息的時候不要一絲光,他習慣睡在黑暗裏。以前除了洛游,誰也不能靠近他的寝殿,但是昨日是他自己把人抱進來的。
自己破了戒,誰也怪不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洛胥就離開了寝殿。他一走,明濯就醒了。
“你主人跑了,”他歪頭,對黑豹說,“他把你留在這兒,是專門用來盯着我的嗎?”
洛游半阖着眼,輕輕抽起尾巴,拍在明濯胸口。它發懶的樣子與主人有幾分神似,就是讓明濯又抱又揉,頸毛翹得像毛球。
明濯坐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血枷咒消耗的氣力俱已恢複,但是“卍”字指鏈沒有摘,他的靈能還是用不了多少。不過明濯不着急,他下地轉了一圈,打量起四面垂帷,發現上面都是“卍”字火咒。
“他是和尚嗎?”明濯覺得好笑,“除了梵風宗,我還沒有見過誰家好人會在寝殿裏挂這種咒文。”
洛游跟着明濯,答不上話,它垂首頂了明濯的背,把明濯往前推。明濯掀了垂帷,發現後頭有個浴堂。
沐浴,還有新的衣袍。
明濯也不客氣,真就借了浴堂。
那頭的洛胥出了寝殿,正看見下雪。階下立着幾個人,都是天海禦衛。他們一見洛胥出來,就喊道:“禦君。”
洛胥衣着整齊,不像是半宿沒睡的人。他落了簾子,呵着熱氣問:“來人了?”
一個禦衛見洛胥下階,忙撐起傘:“來了,正如禦君所料,一大早就來了好幾個!”
洛胥說:“來的都是誰?”
“近南二州大小宗門魁首都遞了名帖,來的是南皇山的人。”禦衛把名帖奉上,“有名有姓的全聚在會客堂,其餘都打發走了,聽說在四山頂峰吵了半宿。”
洛胥懶得看名帖,長腿一邁:“去會會。”
天海天海,顧名思義,就是天上的海。這裏懸在雲中,由四座承天柱為支點,如同一個巨大的漏勺,底部是大阿蟒皮織就的封天咒陣。尋常通神者想上來,只有兩種辦法,一是經過四山頂峰的登海陣,二是得到天森*晚*整*理海禦君的密語準許。
洛胥昨日都在路上,沒準過密語,所以今日的來客多是乾坤派的人。
會客堂離得不遠,廊下鹄立兩側的都是天海禦衛。洛胥走得并不快,似乎有意讓人等,待到門口,撐傘的那個替他掀簾,他彎腰入內,臉上沒什麽表情。
因為天還早,堂內點着燈。幾個人有的喝茶,有的呆坐,見洛胥進來,都起身行禮:“禦君!”
洛胥很少露面,這會兒見了他們,還算客氣:“天寒地凍的,諸位來訪所為何事?”
呆坐的那個身穿喪服,似乎哭了一夜,是個弱不禁風的青年。他聽見洛胥的話,強忍着凄楚:“敢問禦君,那……那永澤現在何處?!”
洛胥落了座:“在我府上做客。”
青年頓時紅了眼:“好,好!他既然在這裏,何不出來與我們相見?”
洛胥不疾不徐:“君主身體抱恙,近日都不宜見客。”
另一人忽然起身:“什麽君主?他也配叫做君主!昨夜消息都傳遍了,他……他把前去朝見的人全殺了!”
洛胥略詫異:“還有這等事?”
青年說:“禦君受邀同去,必是知道內情的!在下鬥膽問一句,永澤為什麽殺我師父?!”
洛胥将他身份猜了個七八,卻還要問:“你師父是誰?”
那青年如遭重擊,不想這世上還有人不認得自己:“我……我們乾坤派……”
“原來崔瑞山的弟子,”洛胥端起茶,撥着茶沫,“依你看,這問題我怎麽答才好?”
青年說:“那永澤先是無故殺我師伯,如今又殺了我師父,我們乾坤派就想知道理由。禦君若能實言相告,在下便感激不盡!”
洛胥飲了茶:“天下不是傳遍了嗎?你師伯會死,是因為他殿前失儀。”
一人道:“這算什麽理由!這……這都是永澤嗜殺成性的托辭罷了!他殺瑞泉仙師,必然是出于嫉妒。”
另一人說:“不錯,他靈根太差,見別人通神,心生嫉妒也是很有可能的。只是他有沒有想過,君主殺人也是要償命的。”
他們既然是乾坤派的,講話自然也都向着乾坤派。那青年被大家一說,更是傷心:“若非師父、師伯死得凄慘,在下怎敢前來面見禦君?昨日噩耗傳來……真是不敢相信……”
他與他師父很像,也是個愛哭的,眼淚說來就來。只是他們吵吵嚷嚷,洛胥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一人說:“永澤一日不出來,我們便一日不走,須得讓他知道,我們乾坤派也不是好欺負的……”
“這麽威風?”洛胥早聽煩了,他把茶一潑,很随意,“暮超,拖出去。”
廊下的禦衛唰地掀開簾子,冷風灌入,為首的那個率先進來,拽起他們幾個就往外拖。青年怎料洛胥會突然翻臉,掙紮着喊道:“禦君!禦君!永澤人心盡失,你若是助纣為虐——”
“擡頭看看外邊的旗,分清楚這是誰的地盤。永澤在我手裏,輪的着你管?”洛胥聲音很冷,“滾。”
簾子落了,那青年還在喊叫,沒多久,就什麽聲兒都聽不到了。堂內寂然無聲,剩下的人群龍無首,都做鹌鹑狀,哪還敢叫喚?
這時,簾子又被挑了起來,一個女聲說:“好大的雪,你們見沒見到我的徒弟?”
她入內來,是個女劍士。只見她身形高挑,英姿飒爽,腰間分別配着一柄長劍和一只酒葫蘆,袖沿繡着幾尾火魚紋。
有人說:“啊,是散還君!”
另一頭,明濯換了衣,正在掀簾出寝殿。雪飄過來,落在他鼻尖,他摸了一下,微微濕。再一擡頭,看漫天飛雪,如同梨花悠飏,吹得他滿臉都是。
明濯沒出過霈都,自然沒見過雪,正待細瞧,忽然聽見一串腳步聲。他轉頭,看見洞門處走出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劍士。
這少女劍士眼睛受了傷,蒙着條白緞。她一手扶劍,一手提着個火魚燈籠,正在茫然找路。
明濯沒怎麽見過女孩子,他幾步走到少女劍士的身邊,負起手,好奇地問:“你迷路了?”
少女劍士早聽見了他的腳步聲,微微颔首,有些腼腆:“不好意思……我是頭一回到這裏來,雪太大了,我聽不太清方向。”
明濯說:“你要去哪兒?”
少女劍士道:“嗯,應該是會客堂,我師父是這麽說的。”
明濯問:“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是散還君江霜客。”少女劍士微微一笑,很溫柔,“我叫江雪晴,是婆娑門徒。你是天海禦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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