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鎮天關(十三)誰也打不過

第92章 鎮天關(十三)誰也打不過。

洛胥說:“來不及了,那條河已經不見了。”

“那糟了,”明濯的身體忽沉,從半空往下落,“沒有光明水,我就借不到靈。”

似是應他這句話,那蒙眼的綢帶、彈曲的琵琶依次消失,他無法再維持月神的模樣,又變回了“如意郎”。

“光明水原是這陣中的一處破綻,如今河不見了,說明林長鳴在我們勘罪的時候修補過這裏。借靈的事再說,”洛胥沒等明濯落地,伸臂把人抄了,“我們先走為上!”

“轟——”

周圍還是兩個人勘罪前的樣子,火魚閃粉滿天亂飄,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業火。林長鳴正持劍站在不遠處,一見到他們,便提步追上來。

“他還真是死纏爛打,”明濯摁住洛胥的肩膀,指出方向,“去河神廟,廟裏還有光明水!”

洛胥腳不沾地,幾步躍過火叢,往河神廟的方向飛奔。他問:“廟裏怎麽還有光明水?”

“是童子留下的,”明濯說,“你第一次入廟的時候,童子為了阻止我們相互觸碰,曾提到自己已經備好了光明水,但我們當時急着逃命,誰也沒顧得上那碗水,所以我猜它還在廟中。”

童子是陣中人,只要他取水時承認那碗水是光明水,那那碗水就是光明水,不論林長鳴把那碗水變成餃子、饅頭還是香燭,它永遠都是光明水,這是幻境運轉的法則,陣中人認可的既定事實無法更改。

林長鳴雖然是布陣人,卻也不能無視幻境法則直接抹消“事實”,所以他選擇用火燒長河的方式修補破綻。在他看來,沒有了河,明濯和洛胥就無法再取到光明水,而取不到光明水,明濯便不能再用“如意郎能碰喝過光明水的凡人”這個纰漏借靈,可事實上,這個纰漏依然存在。

洛胥跨上臺階,回頭看林長鳴窮追不舍,便踹翻了身側的一頂花轎。那花轎滾動,帶倒周圍的送親隊,把林長鳴攔在了半路。

林長鳴叫他:“師父!”

“還叫師父,”洛胥甩開袍擺,“你既然入戲這麽深,當年與江臨齋分別的時候,怎麽不跟他回北鷺山?”

“師父,是你說的,”林長鳴說,“只要河神一日不除,你便永遠不回北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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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兀自沉浸在記憶中,反複演着這場獨角戲。洛胥被消磨了耐心,不再與他廢話,轉身和明濯一起進入河神廟。

廟中浮着數盞銀燈,如似螢火蟲。明濯捉住一只,用來照路,他走兩步,忽然目光一凝,看着某個地方:“間夷的屍體原本就是放在這兒的。”

那本該陳放間夷屍體的地方,如今已成了擺放筆墨紙硯的普通書桌。這神廟從外面看模樣奇絕,但內部構造與現實中的大同小異,它怪的是陳設布置,和他們在勘罪中看到的很是不同,似乎是林長鳴在重啓封魇陣的時候,有意抹掉間夷存在過的證據。

“那破綻他早不修晚不修,非要在這個時候修,”明濯說,“怕是為了打斷勘罪,阻止我們接着看下去。”

“當年的封魇陣中只剩他們兩個人,江臨齋接下來的故事中,必定有關于如何破陣的事情。”洛胥撥開亂飛亂撞的銀燈,繼續往後走,“林長鳴費力設局,引我們進來,自然不想我們就這樣看到出去的辦法。”

明濯卻道:“還有一種可能。”

洛胥說:“嗯?”

明濯托着銀燈,額前的月牙半隐在昏暗中,他似有猶豫,在沉默片晌後,說:“你聽過神語嗎?”

通神者在開竅時都會學習注神語,但是注神語并不是神語,神語是神祇的語言。

“聽過,”洛胥稍作停頓,“天海偶爾會有神祇在唱歌,大都是‘嗚嗚’的聲音,像刮風。”

“神語都是這樣,聽起來像風聲或是海浪聲。”明濯說,“認真算起來,神祇和精怪其實并無太大的差別,兩者俱是自然之靈,只有古神稍顯特殊,祂們由艽母的身軀所化,比其他神祇更為強悍,也比其他神祇更通人理,但我想說的是,即使是古神中備受敬重的日月雙神,也很少講人話。”

洛胥心念一轉,看向明濯。

“我說得還是太委婉了,”明濯托起銀燈,以便照清自己的臉,“那我直接告訴你,晦芒會講的人話不超過五句。那河神一個小城神祇,竟然比日月雙神還通人性,祂不僅擅長僞裝,甚至還會玩弄人心,這都是人才有的特性。”

洛胥說:“你覺得祂是人扮的。”

“不錯,我覺得祂是人扮的,雖然我不知道祂用什麽辦法,做出了那麽逼真的寄生場景,但祂肯定不是細線蠱蟲。”明濯說,“細線蠱蟲有寄生之能,卻絕不會操傀術。”

操傀術源自壺鬼族,與六州神祇并非一脈,河神作為自然之靈,在沒有人刻意教導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會操傀?

“江臨齋的五個弟子年紀雖小,但都是北鷺山的強手。”洛胥說,“要用傀儡一次性殺他們幾個,非得是個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做到。”

“此事一開始就有蹊跷,”明濯說,“從大雨淹路,江臨齋臨時改道,到叽子吃人,明氏無人支援,樁樁件件都不像巧合。況且明氏一向橫行霸道,不許旁人在自己的屬地上指手畫腳,偏偏那一次破了例,非要江臨齋前去小城。我猜江臨齋正是所有察覺,所以才會在流民逃難的時候冷眼旁觀。”

江臨齋從入光州起,就一直在做選擇,救與不救,去與不去,每件事都在他一念之間。他多次傳飛送令給明氏,便是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殺人不過點頭地,”洛胥想到勘罪中的無時無刻的雨,“如此看來,這位‘河神’将江臨齋引入小城,其目的不是為了殺他,而是為了逼瘋他。”

“這便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明濯說,“為什麽一定要逼瘋他?”

言語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前堂的盡頭。銀燈的燈光黯淡,明濯擡手,把銀燈放走了。洛胥推開後門,那門“吱呀”地晃開,兩個人腳一邁,又齊齊地定在原地。

門後還是前堂,無數個前堂連着前堂,一直延伸到他們看不見的地方。

“林長鳴用意念斷了路,”洛胥聽見一陣腳步聲,他握住明濯的手腕,“他知道我們在找光明水。”

“沒有靈能,”明濯說,“我們兩個誰也打不過他。”

外頭的腳步聲一急,林長鳴已經追入前堂。他劍身斜落,又喊着:“師父!”

這一聲師父蕩起了數道回聲,原來林長鳴跨入前堂,後面無數個前堂就像照鏡子似的,都有了他的身影。這一變二,二變四,結果成了每個前堂裏都有個林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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