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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2章

接到陸隽霆電話的時候,魏尋坐在家裏的電腦前,正在最後模拟一遍明天述職答辯的ppt,如果一切順利,最多兩天,魏尋的升職通報就會正式下來。

不管練了多少遍,還是有些緊張,但魏尋知道,這是人一生少數的幾次能抓住的機會。

電話響的時候,他都沒顧上看一眼來電提示,就接了起來。

“喂您好。”

“魏尋。”

聽到對面聲音的瞬間,魏尋心髒緊了緊,如有一顆石子被投進了湖心,他把手機從耳邊拿到眼前,确認了屏幕上赫然寫着的“陸隽霆。”

“在聽嗎?”陸隽霆的聲音隔着電波傳過來,熟悉又陌生。

魏尋回神,有些喜悅地問,“你回來啦?”

“你在哪呢?”陸隽霆直截了當地問。

“我在家啊。”

“我十分鐘以後到。”陸隽霆說。

魏尋又聽見他沒什麽停頓的接着問,“門牌號多少。”

他都沒等自己細細反應過來這代表什麽,已經把一串數字脫口而出了。

等陸隽霆回答的這幾秒裏,魏尋心如鼓噪,沒個主意,他望了眼牆上挂着的表,指針正走到十一點。

很快傳來陸隽霆的回答,聲音平靜無波,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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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電話,魏尋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把扔在椅子上,床邊這幾天忙着升職沒顧上的四處淩亂的髒衣服一股腦地都扔到了衣櫃裏。

又把水槽子裏堆了幾天的碗筷刷幹淨,在衛生間的鏡子前面稍微拾掇了下自己,把快破了洞的老頭背心換成了短袖t恤,腿上的大短褲還沒來得及換,門鈴已經響了。

魏尋深吸了口氣,打開了門鎖。

陸隽霆身上帶了一點初秋的寒氣,身材高大挺闊,顯得魏尋家又擠又窄的公寓門更憋屈了。

魏尋仰着臉,看着陸隽霆的面龐,是令人過目難忘的淩厲英俊,在樓道昏暗的感應燈下,更像是加了一層老電影的濾鏡,而更顯風度。

這張臉在那幾天之後突然又再次出現在眼前,令魏尋心髒蹦蹦地跳快了幾下,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身上有些地方還隐隐作疼,但再見到陸隽霆的時候,魏尋卻心情很好,他咧着嘴笑,說,“你來啦。”

然後拿了雙拖鞋出來,把陸隽霆讓了進來。

陸隽霆順着門廳進來,因為是個開間,房間就在陸隽霆眼底下一覽無餘。

他打量了下屋內,白花花的白熾燈亮在頭頂,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沒有任何裝飾,桌上堆着一摞經濟學的書,陸隽霆瞅了一眼,好像還有兩本心靈雞湯,算不上有多精致,頂多也就是幹淨整潔。

唯獨有一點令陸隽霆非常舒服,他能感受到,仿佛在這不到五十平的開間裏有萬畝良田正在水稻成熟期,香氣層層鋪展開來,抵達鼻尖,沁入心腑。

“你坐床上吧。”魏尋看着已經走到屋內,停在床邊和桌邊狹窄過道裏的陸隽霆,忽然說道。

不是他想讓陸隽霆坐床上,是這屋裏就一把椅子,比起那把二手家具市場淘回來的硬邦邦的塑料椅子,床上肯定是更舒服一點。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屋子太小了。”

“還好。”陸隽霆說。

有幾天沒見,易感期時也沒注意,從魏尋嘴唇開合時堆翹起的唇線,到下颌連着脖頸兒處瓷器一樣的皮膚,陸隽霆想,他以前也這麽順眼嗎?

此刻魏尋眼裏亮晶晶的,沖着陸隽霆興奮地說,“我前幾天已經去陸鳴簽約過了。”

“嗯,我知道。”陸隽霆回答,但目光卻有些沉下去。

“你知道嗎,這是趙行第一次誇我。”魏尋把椅子搬到陸隽霆對面,他坐下的時候,膝蓋蹭着陸隽霆的。

陸隽霆的目光就順勢落在了他裸露在外線條還算優美的膝蓋骨上,片刻後才看着他的臉,低聲說道,“聽說你要升職了。”

“嗯。”說到這裏,魏尋激動難抑地将兩手都搭到了陸隽霆的腿上,在那幾天裏他們做過比這親密百倍的動作,所以魏尋自己并不覺得有什麽,他繼續說道,“我怎麽感謝你才好。”

陸隽霆感受着腿上傳來的溫度,瞥了一眼魏尋大敞的褲腿邊緣,再往裏延伸,光線變得很暗。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易感期剛過,才會如此心猿意馬。

他感受着魏尋不斷向前搖晃時候就層層遞過來的信息素的波動,然後聽不出什麽波瀾地說,“合作的事,不是你,我也會選你們的。”

魏尋的笑容頓了一瞬但馬上又綻開了些,他搖了搖頭,篤定地說,“那也還是要謝謝你。”

陸隽霆挑了挑眉,沒再說什麽。

“啊。”魏尋忽然站了起來,“我只顧着自己說了,你喝什麽?可樂行嗎?”

陸隽霆的視線有些耐不住地随着他一起到了冰箱旁邊,看見了他彎下身時,後腰露出的一絲雪白的肌膚,上面還有些沒消幹淨的淡粉印子。

他走過來把沒開封的可樂易拉罐遞給陸隽霆。

但下一秒,他就被拽着手腕下墜,整個人摔在了陸隽霆的腿上。他晃了兩下,屁股結實地坐在陸隽霆大腿上,後背和腰都已經被陸隽霆整個摟住。

那罐可憐的可樂已經滾到了牆邊。

魏尋感受着腰腹傳來的溫度越來越灼熱,緊張地推了推陸隽霆,還僵硬地笑了笑,說“我還有話要說……”

“一會兒再說,來得及。”陸隽霆已經擡手抱着魏尋兩條大腿內側站了起來。

突然的失重令魏尋下意識地抱緊了陸隽霆的脖子,他把頭埋在陸隽霆的肩膀上,半是因為恐高,半是因為羞恥,他一個alpha,平時吃得也不少,怎麽能讓人這麽輕輕松松就抱起來。

下一秒,陸隽霆把他放倒在床上,開始從腰邊向上脫他的的衣服。

魏尋忽然死死地按住了,他瞪着圓圓的一雙眼睛,看着陸隽霆說,“我不想…我真的不想…”

陸隽霆難得愣怔了一下,死一般寂靜的幾秒後,陸隽霆面無表情地緩緩放開了他,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坐回了床邊,聽不出什麽情緒,但至少沒有生氣地低聲問道,“傷還沒好?”

魏尋坐起來,捋順了衣服,決定先順着他的話說,“也不算……但也沒完全……”

“下次直說,不是易感期,不會逼你。”陸隽霆點了點頭,之後言簡意赅地說。

然後他從床上起身,坐到了魏尋對面的凳子上,又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了煙盒。

“哦。”魏尋悶悶地答,經過剛才這麽一遭,他越發覺得有些話,不得不說了。

陸隽霆把煙遞進唇間,又拿了出來,瞅了眼天花板,問,“能抽嗎?”

魏尋看着他似乎已經從剛才的情欲裏冷靜了不少,點了點頭。

陸隽霆擡手開了一點窗,才吐了口煙,說,“從醫院倒是跑得比誰都快。”

“你是小孩兒嗎,還怕看醫生。”

魏尋張了張嘴,說,“我沒有……”

老子堂堂alpha根本沒在怕好嘛,但他又沒法和陸隽霆解釋,他只是往前蹭了蹭,坐回了床邊,離陸隽霆近一點,好像他沒有在怕這件事才有說服力。

兩個人這時候都從剛才或多或少的尴尬裏伸出來些沉默。

直到一支煙結束之後,陸隽霆看着燈光底下魏尋頭頂有點亂有點蓬開的發旋,無奈地壓着自己那點躁動,開口倒是很有耐心地問,“為什麽躲着張律?”

魏尋猶豫了一會兒,沒什麽氣勢但又想讓自己每一個字都被聽清楚地說,“我……我不喜歡你們的條款。”

“哪裏?”陸隽霆問,像是真的在意魏尋的意見一樣。

魏尋咽了口唾沫,喘了口氣,挺了挺身體,一副很正式的樣子。

他說,“你看,對我們倆,兩個alpha,又沒有标記,其實也算不了什麽,對吧。”

陸隽霆挑眉,示意他接着說。

“我幫你解決了生理需求,你幫我搞定了合作,我們算是兩不相欠。”魏尋說。

“你直接給我錢……我……”

“我又不是來賣的……我們不能當是互幫互助,交個朋友嘛?”

魏尋擡起眼皮,試探着問,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這幾天忙着升職,陸隽霆這個困擾了他有些天的問題,他根本沒有細想。

不知道是哪個詞觸發了陸隽霆,他勾起的唇角又有一些意味不明的輕慢。

魏尋觀察了陸隽霆的反應,心虛地換了措辭,“或者是同事?我們也算相識一場,以後碰面打個招呼,我還要好好請你吃個飯呢,這不是也挺好的嗎?”

過了半晌,陸隽霆哼笑了一聲,他頓時明白了今晚魏尋的所言所行,然後說,“魏尋,我不缺朋友,沒興趣多你一個。”

魏尋頓住片刻,從陸隽霆漆黑一片的眼底完成了閱讀理解。

他們只可能有身體上的聯系,要麽繼續,要麽結束,二選一,就沒有別的選項給他。

陸隽霆帶一些不多不少的遺憾,深深地看了一眼魏尋,說,“我建議你可以理直氣壯地收下我的補償,我不習慣欠別人人情。”

又過了片刻,他最終還是沒有留戀地站起身來。

魏尋張了張嘴,但沒說出話來。

雖說他覺得自己身體确實也可能吃不消,但更主要的還是他心理上邁不過這個檻,怎麽和alpha保持這種關系啊……但他不知道為什麽,在陸隽霆面前他張不了這個嘴……

怎麽說,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魏尋不想,如果可以,陸隽霆這個最強人脈,這個好不容易拉近的關系,無論如何他也想保住。

再想想,有什麽合乎邏輯的話……

魏尋嘗試着剛想說話,聽見陸隽霆不知道什麽時候面色已經又陰沉了不少,以一種開會的時候老板們想一錘定音快速結束的時候的語氣說,“不要錢,可以有別的等價方式。”

“啊?”魏尋問,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些陸隽霆可能已經熟爛的處理方式,“別的什麽?”

陸隽霆無所謂地邊抓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邊說,“表?包?或者看你想要什麽。”

魏尋挪開目光,怕自己眼裏的驚喜流露了出來,他也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區別,可是換成東西的話就更像是禮物,然後他就把那句“我還要需要時間想想”咽回了肚子裏,不說話了。

“張律下周會去找你,我們把這件事情結束吧。”陸隽霆說。

魏尋悶悶地沒去深究結束是什麽意思。他只是有點失落,本以為陸隽霆會生氣或者不高興,但看起來魏尋說的話對陸隽霆而言原來只是一件就算多少有點不悅和出乎意料但歸根結底還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陸隽霆大概從魏尋的磨磨唧唧不知道在鬧什麽的別扭裏,明白了魏尋的言下之意,但什麽掙紮矛盾取舍選擇那都是魏尋的事,陸隽霆沒興趣知道他的內心世界,也不在意。

真是個麻煩,晾他一陣子吧。

事實上是,接下來很長一陣子,他都無暇想起魏尋這麽個人。

升職以後,魏尋明明還是那個鼻子眼睛嘴巴,身上的行頭也都沒變過,可是銀行上下對他的态度已經大變樣。除了本來就跟他很親近的呂婉柔以外,其他幾乎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和他熟悉了起來。

見面的招呼,玩笑,奉承,恭維一點不落,魏尋在一聲聲虛高的“魏總”裏,漸漸接受了那些本來說起會令他多少有些難為情的事情。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就連那幾個同期進行裏升職卻遠不如魏尋快的幾個客戶經理,聚餐的時候也是圍着魏尋做話題中心的。

魏尋太吃這一套了,他不在意這裏面的真心有多少,夠不夠掂量,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追究太深層的東西。

恰逢畢業7周年的大學同學聚會,從行裏下班之前,趙志堅最終敲定了魏尋升職後的全年業務目标,重中之重的就是乘勝追擊,拿下陸鳴集團的集團主體業務的合作。

魏尋算了下,按存貸款額來看的話,如果他搞不定陸鳴集團,他還要搞定多少個中小企業以彌補差額,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數字。

魏尋隐隐地覺得焦慮,但明天的事交給明天去愁,還有什麽比升職完的同學會更能令人愉悅振奮的事。

以前魏尋也優秀,在所有人面前也算過得不差,但是卻總不夠拔群,再加上他除了程放沒什麽朋友,自然得不到什麽關注。

但今天不一樣,大家都是學金融的,圈子裏的消息走得快,幾乎人人都知道,魏尋從陳氏嘴裏啃下了陸鳴集團一塊肥肉。

開餐之前,就不少人拉着魏尋問東問西。

魏尋從來沒在同學之間享受過這麽多贊譽的目光,酒沒喝多少,他就有點醉了。

他在桌上趁着醉意說了很多話,人人都關心陸隽霆,他偏要揮斥方遒地說陸隽霆其實也沒什麽神秘的,重要的是如何社交如何相處,他們私下關系不錯,吃過飯,喝過酒,還一起看過比賽。

他迷蒙的眼光注意到,滿桌人微妙的表情。

散場的時候,他拉着程放一起走,程放拽開他的手,說今晚還要回去加班,讓他自己叫個代駕。

走之前程放意味深長地對魏尋說,“今天你風頭出得太過了。”

魏尋咧嘴笑笑,說那又怎麽了。

他坐在酒店外側門等代駕,暈得厲害,就摸着樓梯邊坐了下來。

有幾個女同學從酒店正門出來,他們談論的內容,魏尋隐約可以聽見。

他們說,小人得志。

魏尋笑着把臉埋進掌心裏,說什麽都無所謂,他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魏尋在心裏寬宏大量地原諒了這些人。

過兩天他要回趟老家,把升職獎金換成現金拎着一大袋子拿給奶奶,馬上找裝修隊蓋房子,他要敲鑼,要放鞭,至少得是村頭也能聽見的八百響,讓村頭那個只有初中文憑去年出國倒騰貿易大發了一筆給村裏修路的虎子也知道知道,他魏尋,不是他奶奶砸鍋賣鐵結果只念了個沒用的大學的打工仔。

魏尋很少哭,可能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高興得,眼角忽然多了點眼淚。

手機收到推送,電子簽app發來的,一條提示他協議已經簽署完了。

跟着的是張律師的一條消息,“魏先生,謝謝您的配合,東西明日會送到您家裏。”

魏尋沒回複,臉上升起點若有若無的灼熱,他來來回回想了幾遍。

手機屏幕上閃得發光的圖片,不僅僅是一只表,而是代表他終于要成為小時候夢想的那種成功alpha的開始,讓他意識到,随着這次升職,過去的某個階段已經翻篇了,而這只表無疑是最能成為匹配性的現實見證。

他當然也能自己買,可是那樣就沒錢給奶奶蓋房子了。魏尋一面怨自己沒出息,一面想是陸隽霆說這是他應得的,就像是勞動報酬。

最後還是簽了協議。

沒多大一會兒,手機就沒電了,魏尋盯着漆黑的屏幕,想,已經這樣了,去他大爺吧,什麽也不想了。

他放縱地仰躺下來,如果代駕司機找不到,他今晚不如就睡這吧。

天上有閃爍着很耀眼的星星,魏尋擡手數了數,四顆。

他忽然想,陸隽霆現在在幹嘛呢?

那晚之後,他們已經整整快半個月沒有聯系了,他嘗試給陸隽霆發過一兩條很公式化的問候,也有一些和之前類似的日常,但都沒有收到回複。

魏尋才意識到一件事。

是他之所以可以聯系到陸隽霆,全是因為陸隽霆的默許。

如果他不想,那麽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也是直到這時候魏尋才幡然理解,那晚本沒必要為了張律師的這些事情親自出面的陸隽霆,忽然出現在魏尋家附近,到底還包含了什麽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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