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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1章
剛下飛機的陸隽霆看着手機屏幕上不停飛出的“魏尋”,點開了消息。
“原來你已經批了合作了?!”
“你也太好了,陸隽霆!”
“果然不能看男人怎麽說,要看男人怎麽做!”
“【愛心爆炸.jpg】”
陸隽霆腦海中浮現出那日他走的時候,魏尋半死不活一張蒼白的臉,明明沒有睡熟知道他要走了,還故意鬧脾氣裝不知道的樣子,這會兒似乎又活蹦亂跳了。
陸隽霆勾着唇角把這些消息又讀了一遍,還沒等他打下回複,接着魏尋又發了一條,“你什麽時候有空?”
陸隽霆回,“我在出差。”
對面秒回,“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星星眼.jpg】”
陸隽霆好像看見了魏尋沖他搖尾巴的樣子,回他,“中秋之後。”
魏尋回,“那我等你。”
“陸總?”身旁跟來的業務副總喊了喊陸隽霆,看陸隽霆仰起頭但唇角上揚着,就順嘴說了句,“您心情不錯啊,這邊,接我們的車到了。”
不剩幾天就是中秋節假期了,幾乎所有的打工人都是人在曹營心在漢,就連方助都在合同簽約後悠閑地拉着魏尋閑聊了幾句。
“節前總算是把咱們的事落定了。”方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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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雙方的字都簽下去,魏尋才終于大石頭落了地,他千盼萬盼忙了兩三個月的事情,總算完成了。
雖然身體還沒完全恢複,但他精神振奮,接連幾晚都睡不着。
方助湊近了點拍了拍魏尋,說,“你這臉色可夠差的,最近累壞了吧,注意休息。”
魏尋回神,一時沒注意話已經突突出去了,“陸總去哪出差了啊。”
“對岸B城,打通港口,供應鏈提效。”說完方助才反應過來,頓住片刻,“你怎麽知道我們陸總出差了。”
魏尋眨了眨眼,幹笑了兩聲,佯裝不經意般說道,“剛才你們同事說的。”
是嗎,方助嘟囔了一句,不過這确實不是什麽保密信息。
真正要保密的東西也已經公之于衆了。
現在回想,那段魏尋最不安的使勁渾身解數想讨好陸隽霆拿到更多關鍵信息卻徒勞的時候,并不是魏尋不努力,也不是他做得不好,而是不管如何,陸隽霆都不可能在那個時間以犧牲集團利益為代價透露給魏尋或者陳氏銀行什麽。
“其實我們這最後還是比陳氏那邊對你們更有利的吧。”魏尋記得趙志堅之前和他說過,陳氏最後的整體收益率在小數點後三位的地方略微差一些。
“嗯,要不是顧着和陳氏的關系提前打點,咱們的合作拖了幾天,不然上上周就能定了。”方助和路過的同事打了個招呼,又若無其事地說,“萬事總是開頭難嘛。”
他用餘光觀察魏尋,安撫地說道,“咱們後面的合作肯定更順利,效率更高一些,別擔心。”
魏尋不是擔心這個,這些天緩過來,他才想到一個問題,這樣的話,他屁股疼了一個禮拜,到底有什麽意義?
“快升職了吧?魏經理。”方助提了提說話的音量,“提前恭喜你了啊。”
魏尋愣了一下,笑容漸漸升了起來,現在魏尋不能想升職這事兒,只要一想,他這嘴角就壓不住,裝模作樣地說一句,“還沒完全定下來呢”,就已經算是他最大能耐的克制了。
“聽你們趙行的意思,就是板上釘釘啦。”
魏尋不否認,趙志堅确實已經讓他開始準備述職報告了,他說,“哎,希望都能順利吧。”
方助沖他飛了飛眉眼,說,“那肯定的。”
他也樂得看魏尋升職,以後很多事情會更方便一些,笑着說,“後面有咱們忙的呢。”又補充道,“不過有你在,我放一百個心。”
魏尋不知道方助這話裏有多少客氣,然後他聽見方助說,“真的,能被我們陸總誇過的人可不多。”
“真的”魏尋怔住,然後馬上問道,“他誇過我?”
“嗯哼。”方助說。
“他……他怎麽說的啊。”魏尋忍不住問。
方助看着魏尋那期待的樣子,回他,“他說你方案重點清晰,閱讀效率很高,能看出有自己的想法。”
聽到這話的時候,魏尋整個人好像綻放了,五官都飛上天了地嘟囔着,“原來他是這麽想的……”
這比陸隽霆喜歡他的信息素可更讓魏尋開心。
方助看着魏尋顴骨升天,“這麽高興?”
他試探着問,“你也仰慕我們陸總?”
“啊?”魏尋趕忙否認,不想露出一點蛛絲馬跡,“沒有沒有……”
方助也不過多追問,魏經理和他們陸總到底怎麽回事兒,方助心裏只是模糊地有點譜,這時候他借着話說道,“我們陸總你再跟他多一起工作就知道了,典型的實幹型企業家。”
他又壓低了點聲音,“跟着他,累是真特麽累,但也是真有盼頭,拿得出業績的地方,陸總絕對不會虧待自己人。我們做了什麽,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和方助的聊天忽然讓魏尋心裏掩蓋在興奮喜悅之下,那麽一點點懸而未決的東西變得放大,接連帶着些千撓百爪的。
他和陸隽霆現在,算怎麽回事兒?
按魏尋的工作本能,所有發生過任何一點連接的人,他都會拼盡全力保留住這個人脈,不然誰知道哪片雲彩有雨,可是和陸隽霆,卻變成了個燙手的關系,他該怎麽保留?
有沒有不讓屁股疼的方式啊?
幾天後,魏尋回奶奶家過中秋,他去學校接了魏伊一一起回來的,前後腳進的門,吳蓮心看着開學後第一次回來的魏伊一,笑眯眯地說,“我們大學生回來啦。”
魏伊一放下包,就過去抱住奶奶晃了晃。
“多大人了,還撒嬌。”魏尋路過的時候送了手裏的保溫箱去廚房,無視了魏伊一沖他拌得鬼臉。
他挽起衛衣袖子,坐在了竈臺前面,就算是他快三十歲的人了,也還是不會生火,他喊了一聲吳蓮心,“奶奶,這個火能做鍋嗎?我把螃蟹蒸了。”
吳蓮心聞聲已經走了過來,三推兩推地就把魏尋從竈臺前推開了,“你別弄這些,烏煙瘴氣的,你去屋裏等着。”
“我來吧,你腰也不好。”魏尋還往上湊。
吳蓮心就瞪了他一眼,說,“別添亂,快進去。”然後她又把保溫箱裏螃蟹撈出來放進不鏽鋼盆裏,還是活得,又壓了一個大鍋蓋在上面,“你說你,這麽貴,買它幹啥。”
魏尋笑了下,說,“過節嘛。”
吳蓮心把手裏用來給竈煽風的扇子拍了魏尋小腿一把,“快進去。”
這麽多年,魏尋也習慣了吳蓮心什麽家務活也不讓他幹,雖說他自己也覺得這有點溺愛,但已經這麽多年了,很多習慣也沒法再改,所以也就沒再勉強轉身進了屋,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炸得金黃酥脆的偏口魚堆出一個小山峰來。
吃飯的時候,魏尋問魏伊一,“生活費還夠嗎?”他都畢業快十年了,也不知道比起他們那個時候,現在的大學生都是什麽花銷水平啊。
魏伊一低頭扒飯的間隙,答他說,“夠啊。”
“你沒做兼職之類的吧?也別在吃的上省錢啊。”魏尋還記得魏伊一高二暑假背着他和吳蓮心,出去接了個美容院發傳單的活,怪不得她沒幾天的功夫曬得那麽黑,要不是他在街上碰到了,他還不知道魏伊一有個想去的演唱會,但是實在沒錢,又不好意思張嘴要,就只能自己出去賺。
所以,魏伊一在他這算是一直留着黑名單呢。
“真的沒有,想要什麽我就告訴你了,你不是說有個什麽大合作要發獎金了嗎?我不會客氣的。”魏伊一又沖魏尋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那就行。”魏尋說。
魏伊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吳蓮心,然後說,“別說我了,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她太了解他哥了,要是除了發獎金之外沒別的事兒,手舞足蹈都是輕的,不太可能是現在這幅不鹹不淡的樣子。
“沒什麽,就工作上有點事情要處理。”魏尋頓了頓,看着眼前兩雙直直射過來非常關切的目光,既覺得暖心,又覺得壓力滿滿,他垂下頭,低聲說,“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我能處理。”
吳蓮心知道魏尋說了她也聽不懂,她就又給魏尋碗裏多加了塊排骨,說“別灰心。”
按這邊漁村的習俗,每年八月十五之後,結束了一整個夏天的休漁期,漁民出海之前,都要到娘娘廟上香祈福求簽。
雖說自從魏尋父親去世後,他們家就再也沒人能開漁船出海,唯一那艘破爛的小汽艇也早被吳蓮心賣了給魏尋交學費,但每年初一十五,逢年過節去廟裏的習慣倒是沒變。
午飯之後,他們三人也去了廟裏。人挺多的,等了一會兒才輪到。
吳蓮心被魏尋和魏伊一一左一右扶着從拜墊上起來,又往解簽臺去,每年慣例,魏伊一求學業,魏尋求姻緣,可今年,到了臺子旁邊,魏尋忽然猶豫了,心虛地說,“今年我也求一卦事業吧。”
解簽臺旁邊的僧人看起來仙風道骨已近百歲,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魏尋的話,他看了眼來人,漁村很小,年年歲歲都是熟臉,他依着習慣給魏伊一和魏尋兩束香,兩束香後又是和以前一樣的簽筒。
魏尋的簽是一支中簽。
簽文寫着,“求則得之,舍則失之,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僧人捋了捋他灰白的胡子,目光渾濁但精神矍铄,“小尋啊,塵世之事,無兩全其美者,不宜奢求,亦不宜因小挫而氣餒,君偶目下逢之際遇也,是為良者。”
“您是說,我遇上貴人了嗎?”
僧人略一思索,“也可稱為貴人……”
“那為何不是一支上簽?”
僧人諱莫如深地搖了搖頭,“不可說……不可說呀……”
魏尋在前面走,皺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簽文,他求事業,這裏指的除了陸隽霆,不可能還有別人了。
僧人在後面滿懷欣慰地對吳蓮心補充說,看小尋這簽是終于動了姻緣了,咱們放心等着吧。
陳赫知到陸隽霆家的時候,陸隽霆正站在地下室他那個巨大的占了一整面長牆的水族缸前面。
“米妮”陳赫知順着客廳的樓梯下去,又驚喜又興奮地對着水裏游動的鯨鯊招手。它奶白色的腹部有一條已經愈合但依然醒目的傷疤。
他一副我還不知道你的樣子,故意問陸隽霆,“怎麽又給接回來了。”
陸隽霆沒理會他這個問題,手掌覆上特制的玻璃牆,眼神一直跟随着米妮優美的尾鳍,忽然問道,“你認識海洋生物心理方面的專家嗎?”
“怎麽了?”
“米妮回來之後,變了。”陸隽霆說。
陳赫知說,“那是當然的吧,她沒有ptsd都算好的。”
陸隽霆認為陳赫知很懂人的心理,應該可以觸類旁通,所以問他,“她是不是還需要時間适應。”
“你很在意啊?”
“有些。”陸隽霆說。
陳赫知笑了下,“算你還有點人味兒。”
“這可算是我今天唯一值得開心的事兒了。”
他轉身往陸隽霆的小型酒窖走,“我幫你問問。”
“你打算怎麽謝我,喝你一瓶96年的羅曼尼不過分吧。”
陸隽霆在樓梯口等他攥着瓶酒出來,看着陳赫知眼底難掩的失落,問他,“出什麽事了。”
兩人坐在陸隽霆家廚房邊的吧臺邊,桌面上擺着的只有兩只看起來光澤複雜的玻璃杯和一瓶酒。
陳赫知有個談了一段時間的伴侶,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beta,陳家就算再怎麽寵這個不像話的小兒子,也不可能完全放任這件事,明裏暗裏的找了很多人調查。
被發現後,那個beta實在不堪重負,因為陳家這些事情,分分合合很多次了。
陳赫知就講了這麽多,開始灌自己的酒,起碼在陸隽霆這裏,沒有人會想利用他的醉态,也沒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的一言一行是否得體,大不了喝醉了他就一頭睡到明天。
就算他再怎麽洞察人性,再怎麽會解決問題,再怎麽有不放手的勇氣和力氣,到了自己身上,疲憊都是在所難免的,也需要那麽一些清空和放下的時刻。
“從家裏過來的?”
陳赫知點頭,笑起來,“大鬧一場。”
“哦對了,趁着我還沒醉,還得做陳家的好兒子。”
陳赫知臉上帶着無可奈何的乏味,說,“你過兩天有空嗎?我大哥要聚一聚。”
“他就是為了合作沒成的事兒,想和你聯絡感情。”
陸隽霆挑眉,無所謂地說,”我都可以。“
陳赫知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沉地點頭,也就這點還算順心的事情,他認真地說,”多謝。“
他和陸隽霆是怎麽熟起來的,一個陳家扶不上牆的浪蕩子,一個陸家來路不明的私生子,是偶然好像也是必然。
“你家老頭子最近怎麽這麽消停。”陳赫知說。
陸隽霆蹙眉哼笑了一聲,“怎麽可能。”他點了支煙,“今天他把對岸文家那個omega弄去了……”
“在陸家?”
陸隽霆點頭,“未婚妻”
他今晚他剛落地,就被叫回陸家,在那裏上演的場面堪稱精彩絕倫,一個家宴而已,卻吃得風起雲湧,“周言心恨不得我今晚就标記人家,省得夜長夢多……”
陳赫知問,“對面也同意?”
“不同意也不會來了……”
“那你呢?你也同意?”
陸隽霆長吐了一口煙圈,看着陳赫知的驚訝和不解,慢條斯理地說,“為什麽不同意?作為聯盟,除開柳家現在的情況來看,文家确實是不錯的選擇。”
陳赫知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還以為,你這次這個不太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的。”陸隽霆語氣有些不屑一顧。
“畢竟你給他開了那麽大一個綠燈……”
陸隽霆碾滅了煙搖頭,說,“算不上。”
他冷靜地不帶一絲感情的說,“不是他,這次我也不會和陳氏合作了,國資銀行更有優勢。”
陳赫知看着陸隽霆平靜自洽,條理清晰,似乎一切都能被放到稱上量上一量,也就得到了不能更明确的結論和方法。
反觀他這裏,心痛得陣腳大亂都不像他自己了。
以前,還只有十七八歲的時候,陸隽霆第一次說,他不談戀愛,陳赫知還罵他中二病,說瞧不起愛的人遲早會被愛灼傷。
那之後,他們過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如今眨眼已接近十年。
現在,他竟然有點羨慕陸隽霆了,在他睡着以前,沮喪地說,“真不知道,是哪種更難……”
陸隽霆波瀾無驚地一個人安靜喝酒,接到張律師電話的時候,他依然清醒得一點醉意也沒有。
“陸總,我聯系不上魏先生,您看……”
“銀行去了嗎?”
“去過了,他躲着我,我也不能在公共場合逼迫他……”
“所以呢?”
張律謹慎措辭,“陸總,這種情況有些麻煩,又有風險,從頭到尾我們都沒有任何法律保護的依憑,他一直不配合的話,要不要用些其他手段?”
“一直拖下去也不好……”手段張律當然有的是,他打這個電話不過是用之前和陸隽霆做最後确認。
但張律沒想到,陸隽霆半晌沒有說話,再開口,說的是,算了,他自己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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