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多冒昧啊 慕茗錯認機器人

第2章 多冒昧啊 慕茗錯認機器人

失重感包裹全身的時候,慕茗聽到耳畔的風呼嘯而過,他微張着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應該是快死了,不知道那個人死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慕茗緩緩閉上了眼,準備迎接粉身碎骨的死局。

可想象中腦袋開花的場面并沒有發生,一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居然穩穩托住了他,還把他平平整整地放到了實地。

“嗯?”

慕茗猛地睜開眼,扭頭看去才發現那個“睡了麽機器人”居然也躺在他旁邊,他倆的姿勢十分安詳,活像下一秒就要入土合葬一樣……

旁邊那位沒動,眼珠子轱辘得倒是很靈活。

慕茗忍不住想這機器人會不會和動畫片裏那樣,眼珠子上蹦出兩根彈簧,開始演示什麽叫物理意義上的“眼觀六路”?

“啧!”那機器人一個挺身就利落地站了起來,一張俊臉快皺成了一團,自己在那嘀嘀咕咕的:“真特麽晦氣,越獄還是得先看黃歷才行。”

慕茗也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笑道:“機器人還會看黃歷?”

空氣寂靜了幾秒。

“我不是你那個情趣機器人!”

對方氣急敗壞的聲音砸落在地,炸起了幾盞燈光。

慕茗這才看清了這裏的全貌。

成片的綠地,規整的立方體建築,高聳的煙囪……他們好像掉進了一個垃圾焚化場?

“人才優化爐?”

慕茗倏地回頭:“你說什麽?”

聲稱自己不是情趣機器人的帥哥指了指上方。

慕茗擡頭望去,發現上邊的牆上還真印着這五個字。

“這幾個意思?”帥哥摸着下巴尋思道:“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都開成景點了?”

慕茗暫時對太上老君的景點規劃沒什麽興趣,他更好奇眼前這個。

“你真的是人?”

“不是……多冒犯啊!”帥哥看起來很煩躁,“先懷疑我是鴨,現在又質疑我的物種……”

慕茗沉着臉打斷他:“我沒有叫‘鴨’!那是我朋友下單的機器人,綠色健康!”

“行。”帥哥一臉“我暫且聽你狡辯”的敷衍。

看着他的表情,慕茗也開始煩了。

帥哥戳了戳他的胳膊:“诶,你是一層那個養生館的客戶?”

慕茗懶懶地瞥他一眼:“你不是?”

“不是啊。”帥哥坦然笑道:“我剛從三層的監獄越獄。”

“……”慕茗臉上空白了一瞬,他想起了綠毛的話,“三層?那個關押室?”

帥哥哼笑一聲:“你們不是應該很了解嗎?我還以為是你們這些‘人上人’為了找樂子,才把我們抓進去當猴看呢。”

慕茗沒工夫去拔他那話裏的刺,他這會兒整顆心都不由往上提了提。

“一層是養生館,三層是監獄,那我們現在是掉進了二層?”

可綠毛明明說過二層從來沒有人進去過,這裏為什麽會有城市的痕跡?而且剛才飛船都要墜毀了,為什麽這裏卻連警報聲都沒有?

“換班時間你們兩個偷偷摸摸的幹什麽呢!”

“給我老實點!”

腦子正亂作一團,接連兩道怒吼卻在這時打斷了慕茗的思緒。

那粗魯的聲音是從他們身後傳來的,慕茗下意識回身,身邊的帥哥卻突然拉了他一把。

咚——

一根棍子砸到了牆上,正正好是慕茗剛才站着的方向。

什麽鬼素質?慕茗默默撸起了袖子。

那兩人穿着安保員樣式的制服,十分不講武德,慕茗和帥哥又被粗魯地摁在了牆邊,不用看他都知道,他們這會兒的姿勢應該很像是被當場逮捕的不法分子……

“你老實交代。”

帥哥看向慕茗:“你朋友下單的那機器人真的綠色嗎?我怎麽感覺他們像是來掃黃的?!”

慕茗咬牙怒道:“你怎麽不說他們是來抓你這個越獄的?”

“別交頭接耳!”

身後的安保員呵斥了一句,又拿出個儀器在他們身上掃了掃。

“不對。”安保員看着儀器,聲音發沉。

慕茗豎起了耳朵,其中一個安保員拿棍子點了點帥哥的肩膀,嚴厲道:

“今天是周二,你一個29歲的老人家跑出來幹什麽?參觀幾個月之後的葬身之地嗎?”

慕茗:“……”

29歲的老人家?好小衆的詞彙組合。

終于被承認了物種,但卻被說“老”的帥哥也炸了:“你特麽的也很冒昧!”

這兩個安保看起來是真人,慕茗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他們應該還在飛船上才對,綠毛明明說養生館沒有人工服務,為什麽這裏會出現真人安保?

他忍不住開口試探:“你們還不逃嗎?飛船馬上就要墜毀了。”

“別發瘋!”一個安保員用棍子抵着他的背往下摁了摁,“什麽飛船跑船?誰允許你詛咒無憂市的!”

無憂市?

慕茗和身旁的帥哥悄悄對視了一眼。

“你倆……”

安保員突然揪着他們的衣領,讓他們轉了個身,四個人這才正式面對面。

“你倆的銘牌呢?你們沒有銘牌?!”

慕茗瞥了一眼兩個安保員的制服,發現他們胸前都別了一個特制的銘牌。

“哦,我們是外來人員。”慕茗大大方方地承認。

兩個安保員頓時怔住,面面相觑半晌,突然臉色大變。

其中一個對另一個強硬地命令道:“先關進審訊大樓,把城區所有隊員都叫來!”

帥哥一臉不樂意:“不是……我剛出來,又讓我進去?”

慕茗冷笑:“看不出來?他們第一次遇到外鄉人,把我們關起來再上報了,慘了我們倆,好處他們一群人瓜分了,他們當然美滋滋。”

他話一說完,那個下命令的安保員若有所思地頓住了腳步。

*

他們被趕上了一輛黑色的車,車子平穩地行駛在這座所謂“無憂市”的街道上。

中途那個安保隊長的通訊器響了好幾次,但他一條都沒回複。

慕茗瞥了一眼那個通訊器,發現這種通訊工具相比起一層的養生館,也像是落後了八百年。

他依舊和那個帥哥挨在一塊,帥哥看了看車內的裝飾,又微阖上眼感受了一會兒,朝駕駛座那位年輕司機豎起了大拇指:

“師傅,您開車可真穩。”

“那是。”司機驕傲得眉毛都快揚到了發際線,“開車可是我與生俱來的天賦。”

“……”

誰生下來就會開車?

慕茗覺得這師傅可能當過駕校教練,平時沒少兼職宣傳工作。

不到十分鐘,他倆就被送到了審訊大樓,那座大樓不僅外牆和內牆的顏色灰暗壓抑,裏頭甚至連一扇窗戶都沒有,走廊上的燈像是年久失修,忽明忽暗的。

帥哥生無可戀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髒:“這一天下來真是辛苦我自己了。”

那安保隊長嫌棄地輕嗤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把他們塞進了其中一間狹小逼仄的審訊室。

看他居然要走,另一個安保員怯怯地問道:“隊長,不是說把全體隊員都叫來嗎?”

安保隊長瞪了他一眼:“我辦事有自己的節奏。”

小安保員被吓得一顫,沒敢再多嘴。

大門被無情地關上,慕茗看着那倆安保員的身影被門板徹底隔絕,覺得挺沒意思的。

他好以整暇地靠在了椅背上,看向一旁更有意思點的“獄友”:

“你犯了什麽事被抓進去的?”

帥哥:“忘了。”

慕茗:“這也能忘?”

帥哥:“抓我的那孫子給我洗了好幾次記憶,沒有變傻已經算我命大。”

慕茗:“這麽狠?你搶他老婆了還是殺他全家了?”

帥哥将椅子踢到了他旁邊,大咧咧坐下。

“我左臉寫着‘單純’,右臉寫着‘真誠’,我堅信自己絕對做不出此等喪盡天良的事。”

慕茗挑了挑眉:“那你花了多長時間越獄成功的?”

帥哥:“11年。”

這下慕茗是真的震驚了:“那麽久?你叫什麽名字?”

話趕話的,帥哥順嘴就答:“蕭酌。你呢?”

慕茗:“大漂亮。”

“……”蕭酌怔了怔,“你在套我話?”

慕茗笑笑:“側面佐證了你确實很單純。”

嘴上說着“單純”,眼睛卻像在笑他“傻”。

可蕭酌也不惱,雙手交叉往腦後一枕,吊兒郎當地搖晃着椅子,語氣哀哀戚戚:

“是啊,能不單純嘛。莫名其妙從18歲越獄越到了29歲,一點社會經驗都沒有,弱小無助的我,面對人間的重擊毫無還手之力。”

蕭酌唉聲嘆氣:“好不容易越獄成功,又遇到這檔子破事兒,現在還要被同伴取笑,啧啧,慘吶,太慘了。”

慕茗看着他表演,心裏毫無波瀾:“你賣慘能不能別那麽生硬?”

蕭酌扭頭看他:“你這人吃軟不吃硬的啊?”

慕茗錯開他的視線:“總體來說,我覺得我這個人還是挺溫柔的。”

一聽他還誇起自己來了,蕭酌好笑的将胳膊搭在了椅背上:“诶,說真的,你叫什麽名字啊?”

“就叫大漂亮。”

他們這間審訊室只有一盞吊燈,恰好在慕茗的上方,搖搖晃晃的。

蕭酌看着那燈下的輪廓忽明忽暗,半晌,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那你這名字……還挺寫實的。”

*

兩人沒聊多久,審訊室的門又被粗魯地推開。

是那個安保隊長,他一個人來的,另一個小安保員不知所蹤。

安保隊長十分魁梧,臭着張臉,目光略帶嫌棄地掠過了慕茗和蕭酌。

“市長,那兩個外鄉人就在審訊室,您要過來看看嗎?”

他們這才發現,那安保隊長正開着通訊器。

“外鄉人?”

通訊器傳遞的聲音并不流暢,斷斷續續的,那頭的市長似乎還在對着什麽人發火:“你是廢物嗎?捏個腳都捏不好,要你這雙手有什麽用,還不如剁了!”

慕茗和蕭酌對視了一眼,發現雙方眼中都寫着同一句話:這市長好大的架子。

可安保隊長似乎見怪不怪,還在繼續彙報着:

“是的,我一個人在垃圾廠附近巡邏的時候抓到他們的,其中一個29歲的老人居然在周二外出,而且他們都沒有銘牌。”

“我第一時間将他們逮捕,他們不斷反抗襲擊,但為了市長您的安全,我還是拼盡全力将他們拿下了。”

“29歲的老人”牙都要咬碎,蕭酌差點氣笑了:“真是好魁梧的一株綠茶。”

安保隊長沒聽懂什麽叫“綠茶”,那個市長對他殷切的表忠心行為也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地下了令:

“把他們倆送去‘人才優化爐’,過幾天跟那批30歲的一起優化了吧。”

不是……“爐”和“優化”這倆詞到底為什麽會組合在一起?!!

蕭酌瞥了慕茗一眼,這大漂亮從被逮到現在都淡定得不像話,進來之後甚至連坐姿都沒變過,這會兒也終于有了動作。

慕茗擡高了音量:“市長先生,不知道我們能否見個面?”

他說完頓了頓,通訊器那頭沒出聲,但也沒有挂斷。

慕茗又試探道:“我有個關于這艘飛船的大秘密想要和你分享。”

他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都還沒落下,通訊器那頭的市長卻突然激動起來:“立即優化!”

市長的氣息都不穩了,卻還是重複了一次:“安保員,立刻、馬上把他們倆給優化了!辦好這件事,我給你休3個小時的假。”

安保隊長的眼中閃爍着狂喜:“是!”

通訊器被挂斷,安保隊長轉過身,緩緩撸起了制服袖子,嘴角咧出的笑仿佛噬足了血氣。

他長着粗眉細眼,盯着慕茗和蕭酌時,像是在欣賞即将入腹的獵物。

慕茗深吸了口氣,可還不等他反應,一道拳風直逼他的面門而來。

就在安保隊長的拳頭近在眼前之際,一旁的蕭酌擡腳踹在了他的手腕上,那力道,但凡被踹的不是這株魁梧的“綠茶”,慕茗覺得那只手估計已經被廢掉了。

安保隊長揍人不成反被揍,惱羞成怒,揚拳又朝蕭酌揮了過去。蕭酌一個轉身躲過,用手肘重擊了他的胸腔。

慕茗不愛打架,也不擅長打架,但自己這位新隊友完全相反,見招拆招,跟一身腱子肉的安保隊長打得有來有往的。

這就是越獄11年練出來的實力嗎?

他默默地縮在角落,為隊友騰出了最大的施展空間。

不到五分鐘,審訊室裏僅有的兩張椅子已經稀碎,明明挺空一屋子,此刻卻呈現出了“被八十只二哈掃蕩過”的藝術效果。

蕭酌在狹小的審訊室格外靈活,而安保隊長卻像個魁梧的靶子,在蕭酌一個直擊面門的拳頭後,安保隊長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就要往後倒去。

他後邊正好是慕茗。

慕茗直接撿了這個大漏,一腳往安保隊長的背踹了過去,魁梧的“綠茶”就這麽面朝下直挺挺地陳列在了地上。

想起剛掉下來時,自己差點被打了一棍子,慕茗又報複般的在綠茶安保背上補了一拳。

蕭酌:“……”

這大漂亮還挺記仇……

*

他們拿了鑰匙出了那間審訊室,發現外頭和來時一樣,空空蕩蕩。走廊上的燈接觸不良,時明時滅的,很是詭異。

“你怎麽知道他會支開其他同事,獨攬功勞?”

蕭酌一手擋在慕茗的跟前,走快了半步,預防突如其來的危險。

“看他面對手下的時候架子挺大,就想試試。”慕茗聳了聳肩,“反正成了咱就打一個,不成咱就打一群。”

最後撿漏補了一腳還“咱”起來了?蕭酌無語地笑了聲。

“你說那個市長為什麽會那麽急着想除掉我倆?”

“我也沒料到。”

慕茗皺起了眉:“這個無憂市的人好像不知道他們只是在一艘宇宙飛船上。一般來說,一個地方突然闖入了掌握秘密的陌生人,那這個地方的領導者都會先下令審問,獲取信息,再決定闖入者的去留。”

“我本來還打算利用飛船這個秘密,來看看能不能和市長交換一些信息,沒想到他壓根沒有好奇心。”

明滅的燈光中,蕭酌偏頭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麽看起來挺有經驗的樣子?”

“我什麽場面沒見過。”

慕茗露出深奧且睿智的神色,把之前在綠毛面前立下要虛心做人的決定忘得一幹二淨。

昏暗中,他的表情莫名可愛,直接把蕭酌給逗笑了,下意識rua了把他後腦勺的頭發:“吹吧你就,今天這場面你不就沒見過。”

慕茗向來不喜歡和別人有過近的接觸,這下渾身都豎起了刺:“別碰我。”

“噓!”

蕭酌突然捂住他的嘴,把他帶到了牆邊,低聲道:“前邊轉角,有人過來了。”

不知道會不會開打,慕茗立即安分,假裝自己是根安靜的柱子。

看他一動不動,死死盯着那個轉角,蕭酌只覺得更有意思了,甚至笑出了聲。

慕茗瞪了他一眼,恰好明滅的燈光亮了一下,劃過眼瞳時像是亮起的刀子,蕭酌連忙收斂。

就在這時,一個毛絨絨的腦袋從他們前邊的轉角處冒了出來。

蕭酌眼疾手快,胳膊一伸,将對方死死勒住,把人從轉角“拔”了出來。

“冷靜!冷靜!”

被勒住的那人個子還挺高,不停地拍打着蕭酌的胳膊,艱難發聲:“自己人!”

蕭酌沒放手:“誰和你自己人?”

來人大喘氣,亮出了自己的暗號:“你倆把床幹塌了,我從那個洞裏跟下來的!”

蕭酌:“……”

慕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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