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風音一行人在天色熹微時才在一戶富貴人家落腳。主人像是等了許久,見到他們先是恭敬行禮,“參見閣主。”

“勿需多言,把沈無書找來!”

他臉色鐵青,急匆匆往暖閣裏奔去,懷中清瘦的人軟如無骨一般,無聲無息只露出雪白的側臉。

“蕭雲遲,你腦子有問題要我給你紮幾針是不是?這才什麽時辰,不叫人睡覺了?”

風音聞聲回頭,只見一個面容清朗的年輕男子拎着個藥箱,皺着眉走進來,滿臉不悅,話中也是極不耐煩。

拜他所賜,風音終于知道了這位“閣主”的名諱。

“沈大夫。”追影接過藥箱。

“阿離不太好……”蕭雲遲失魂地轉過身來看他,“你快給看看……”

他身後是謝經年那張毫無生機的雪白的面孔。沈無書見他這般,也不再多言,立時上前去搭謝經年的脈。

不過片刻,他的眉幾乎要擰成一個結,“打開!”他沖追影說道。

追影會意,立即将藥箱打開麻煩他面前。

沈無書的雙唇抿成一條直線,從藥箱中取了幾支針,行雲流水一般在謝經年的幾個穴道上刺下。又從袖中取了枚小瓶,倒出一粒藥給謝經年服下,可後者意識盡失,完全無法吞下。

“拿水來。”沈無書低聲道。

借着一碗水,勉強将藥灌了下去。

“他太虛弱,化不開這藥,你來用內力幫他催化開。”

蕭雲遲二話不說,推開追影,親自為他催化。

如此,小半個時辰過去。

沈無書終于松了口氣,終于有精神罵人了,“這叫不太好?”

他沒好氣地望向蕭雲遲,“這叫沒死透!我再晚來半殪崋步,你就得及時給他準備一副好棺椁了!”

蕭雲遲閉了閉眼睛,努力平複下來,“現在如何了?”他将謝經年放置好,俯下|身來,注視着眼前虛弱蒼白的人。

“棺椁慢慢挑吧。”沈無書說。

“你是何意?”蕭雲遲僵硬地望向他,謝經年此時卻有了反應,他側過臉開始咳嗽,沒什麽力氣卻也很辛苦,吐了許多混着血塊的暗紅,浸濕了半個枕頭。

“阿離!”蕭雲遲才放下的一顆心又跳到了嗓子眼,他手忙腳亂地去擦拭那些血,“沈無書!怎麽回事!”

“我是何意?就是這個意思,”沈無書道,“棺椁今日用不着,明日後日下個月總能派上用場。”

蕭雲遲紅着眼睛看他,“究竟怎麽了?”

“沉無引,這不是你千機閣煉出來的毒|藥麽?你真是好本事,用到阿離身上了。”沈無書冷笑。

蕭雲遲幾乎要跪下去,“怎麽可能……”

沉無引——是他要人煉出的無解之毒,當初用意是幫長公主牽制別人清除異己,怎麽會?

“阿離這身子,中了這毒本是拖不了多久。但我診出,他必定服過清毒的藥,雖然暫且壓制,但是藥不對症終究也難長久。”

“你……”他抓住沈無書的衣角,絕望道,“你能不能……”

“我不能。”沈無書臉色清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毒無解。”

蕭雲遲臉色灰敗,“不……”

沈無書低眸看他,“是你咎由自取。”

薛景衍與雲冀回了快雪居,二人一齊用早膳。下人折了梅花擺進來,整個房間都是清逸的冷香。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冷。”薛景衍望着那一簇熱烈的紅梅,有些失神,“春日怕是要來的遲些。”

“我卻覺得這個冬天要暖些,能與殿下在一起,我心中便不覺得冷。”雲冀滿眼溫柔。

薛景衍沒去看他的眼睛,只是将目光落在某處,微微一笑。

無咎這時候輕手輕腳地進來,站在門口處望着薛景衍。

薛景衍看他臉色凝重,欲語還休,于是放了筷子,溫言對雲冀說道,“前朝有些急事要我處理一下,晚些時候我來看你。”

雲冀溫順點頭。

“怎麽了。”

薛景衍走出快雪居才開口,無咎在他身側慌忙回禀,“殿下,王君不見了。”

薛景衍頓時停下腳步,“什麽?”

“栖月閣人去樓空,王君不見蹤影,連風音也一齊消失了。”

薛景衍眉眼陰沉,“不是還有個丫頭嗎?”

“前些日子她家中母親病重,王君還了她身契放出去了。”

“殿下?”見薛景衍只是神色冷厲,立于原地不動不語,無咎忍不住開口,“栖月閣,有異樣……殿下,可要去看看……”

薛景衍回神,望了他一眼,随即快步往栖月閣而去。

這一路都不見人蹤跡,與府中別處相較格外冷落,但也與平日裏一樣。只是等到他踏進謝經年的寝殿,才終于明白無咎所言異樣是何意。

床前的銅盆還未端開,裏面浸着幾塊殷紅的帕子,把半盆水都染成了粉色。

床上月白色的枕頭與錦被滿是斑駁的銅鏽色,他皺着眉湊近,鼻息間都是淡淡的腥氣,是血!

薛景衍眉心開始不安地跳動,他有些疑惑地蹲下|身,見床前的地板上都是大片幹涸的血跡。到了此時,他腦中終于如同響雷驚乍,開始心慌。

寒風吹進虛掩的窗子裏,他的後背卻沁出了一層冷汗。

無咎在房中檢查了片依譁刻回到他身邊,見他蹲在床前前,盯着地板,滿眼都寫着驚慌。

“殿下——”

薛景衍木木地擡起頭看向他,“無咎,你說,這麽多的血是誰的……”

無咎心裏已有了幾分愈發清楚的猜計,卻仍然不甘說出口來,“或許是旁人的,也未可知。”

“去找,你親自帶人去……必得帶他回來……”

他束發的玉帶還在枕側,素日最常穿的衣衫挂在屏架上,床頭的碗裏還剩着大半的藥汁……他分明,不像是自己離開的。

薛景衍下意識地看向四周的地板,終于在門口處發現了幾個淩亂的沾着血跡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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