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23章
“此事與他無關。”
薛景衍将謝經年護在身後,神色平靜,“王爺莫急,這刺客絕非是正君所潛派。”
“你如何确定?”
薛景衍側身解了謝經年的外袍,露出裏面沾滿了血跡的衣衫,“這刺客是從栖月閣逃出來的,到快雪居之前,已經傷了正君。”
鎮南王一時間也被謝經年滿胸襟的血驚了一下,此刻冷靜下來,再次打量謝經年,果然見他面色雪白,十分虛弱的模樣。
“王爺放心,雲冀傷勢并無大礙。我也定将傷他之人捉拿回來。”薛景衍正言道。
鎮南王雖然性情急躁,但終究不是奸邪無理之人,縱然多有不滿,也不再多言。
送他離開,薛景衍才算是真正舒緩了一口氣。他身邊的人卻是身形一晃,幸而他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攬住。
“無妨,被寒氣撲着了。”謝經年微微一笑,“殿下是從何時斷定不是我所為?”
薛景衍撐住他的身體,“從阿秋說在栖月閣附近看見黑衣人。”
那黑衣人身手之快,連他都差點沒能注意到,何況是一個沒有半點功夫的阿秋呢?不過是有人栽贓陷害罷了,可為着鎮南王的顏面,他也只能順水推舟,承認是真有刺客出入。
他一恍神,謝經年的身體卻毫無掙紮地往後一仰,薛景衍急忙托住他的後背,“你……”
“……殿下去看看側君吧,我有些累了,先回栖月閣了。”謝經年還是沖他淺笑,殊不知自己一張臉已經蒼白疲倦到到了極點。
說罷,他輕輕推拒開薛景衍,轉身向外走去。
冰雪融化的時候總是格外冷,尤其到了傍晚在外面走上些時候,整個胸口都因為呼吸寒氣而又冷又痛。
謝經年眼前模糊一片,整個人覺得疲乏到了極點。
他胸口血氣翻騰,一路走得十分辛苦,許久才到了栖月閣,倒在床榻上便沒了意識。
薛景衍坐在床榻對過的六棱桌前出神,今日“刺客”一事,反讓他又想到當初書房裏的慘烈情境,那時他為了江之延一劍刺穿了謝經年的胸膛,因忌憚長公主的算計,他也是将一死一傷的緣由假稱“刺客”。
可那日謝經年為什麽要殺江之延?若是要取他性命,憑他的計謀與身手,明明有多次機會行事于悄無聲息全身而退之中,為什麽偏偏要在自己的書房,甚至被自己撞上也是毫不避諱,近乎故意激怒自己一口應下?
還有書房裏那封僞造他字跡的信,究竟是怎麽回事?
薛景衍的脊背挺直,他一動不動,生怕被細微的動作擾亂了自己原本就不甚明晰的思緒。他覺得自己的心底好似有了什麽猜想,卻被吓了一跳。
“殿下……”
床榻那邊忽然傳來了低低的聲音。薛景衍回過神來,見那人已經醒了過來。他急忙上前扶着人坐起來。
“可還有哪裏不适嗎?”薛景衍問。
“傷口有些痛,”雲冀輕輕捉住薛景衍一只手握住,“不過也還好。”
薛景衍垂着眉眼盯着他包紮好的傷口,許久才開口,“這刺客果然狡詐,傷了別人便也罷了,竟然如此猖狂闖進你這裏來。”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聽不出什麽情緒。雲冀聞言問道,“傷了別人?”
“是啊,”薛景衍擡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睛,“傷了王君。”
薛景衍的眼睛仿佛是幽深無底的水域,捕捉不到一點微光。
雲冀輕輕側臉躲過他的目光,幹笑了兩聲,“王君無事吧?”
薛景衍微微一笑,臉色卻是冷的,“你無需在意他。”
雲冀還欲說些什麽,薛景衍已然雙手箍住了他的肩膀,“別再想這些了,大夫說你進來休息欠缺,要好好将養。我早讓下面熬了補氣養血的藥膳,你用一些。”
“殿下——在意我嗎?”雲冀望着他的眼睛。
薛景衍低頭一笑,“自然。”
藥膳裏有安神的成分,薛景衍看他再次睡下了才斂了笑意出了快雪居。
無咎急忙迎上來,“殿下。”
薛景衍一張臉又陰又沉,快步向栖月閣方向走去。可走了一半,他卻忽然又停下來,原地站了許久,才看向無咎,“藥膳送去了嗎?”
“已着人送去了。”
“用的如何?”
無咎低下頭,“不知。屬下稍後去看。”
“你親自挑兩個可靠的人過去侍候着。”薛景衍低聲道。
這個夜晚不似往日一般黑暗,他微微擡起頭,見一輪圓滿明月高懸于夜空之上,月華清冷,如同地上冰雪。
他這才想起來,如今已經是十五了,還有半個月,新的一歲便來臨了,明媚春日也将複返了。
那時,栖月閣的梨花,會開嗎?
無咎到栖月閣時,那裏像往常一樣安靜,燭火點的也稀疏暗淡。他心想這個時候謝經年應已歇下了,因此輕手輕腳往裏走,怕吵擾到他。
進了前廳,他一眼就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桌子上擺着一副碗盞,上前一瞧,裏面的膳食連動都沒動絲毫。
無咎無聲地嘆氣,再往寝居裏去,隔着未關嚴的房門,卻看見謝經年散着烏墨一般的頭發,靜靜坐于銅鏡前。
無咎不敢進去叨擾,只遠遠望着,生出一種錯覺來——這樣一個冰雪美玉雕琢而成的人,身披一襲清冷月華,仿佛頃刻就要消散在半空裏。
無咎悄聲退了出來,心裏覺得有些蒼涼。殿下和王君,應該是這般嗎?當初他二人比肩而立的時光,是怎樣令人豔羨。
薛景衍睡的不安穩,無咎在外面,只聽到他輾轉反側的聲音。直到後半夜才漸漸安靜下來。無咎剛要離開,卻聽他迷蒙喚道“阿離……”
——阿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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