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拒絕 上位者,不過如此

第51章 拒絕 上位者,不過如此。

合作?

喬津沉吟, 透過光,他觀察許映還的表情,看不出他是認真還是随便說的。

“如果我們離開了, 這個世界會怎麽樣?”半晌, 他問。

許映還無所謂道:“我不知道啊, 不過我猜我們攻略失敗的話,會有新的攻略者進來,這裏的一切也會從書的第一章重新開始,直到攻略成功。”

喬津極緩慢的眨了眨眼睛。

重新開始, 意味着這些人不會再有之前的記憶, 他們會重新變成書裏的npc, 再一次被劇情控制着,一遍又一遍。

“然後呢?”他繼續問。

“什麽然後?”

“就是如果攻略成功了, 這個世界會怎麽樣?”喬津急切。

聽到喬津這麽說, 許映還盯着他看了半天,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很久之後,才續徐徐道:“我不知道, 這也是我第一次穿進一本書裏, 或許到時候世界崩塌,也或許這個世界還會繼續存在…”

沒有人說話了,喬津渾身發冷, 很想要蹲下來。

表情可以控制,但臉色很難。

許映還觀察着喬津的表情, 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痛也沒有讓他止住,他想起穿越前生活, 好久都沒有遇到這麽有趣、能逗弄的人了,可惜了,應該再多逗逗的。

不過現在,也不晚。

許映還一臉同情,一點都不氣喬津剛剛痛煸自己的行為,好聲好氣的勸慰:“喬津,你入戲太深了,這裏只是一本書,他們只是NPC,不是真實存在的,我們和他們不一樣,我們是可以操控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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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許映還,不是....是許映還身上攻略者的實話,他實實在在的認為,這個世界就是虛構出來的一本書,沒必要在假的東西上浪費感情。

畢竟直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記全同班npc的姓名,他用主角的冷漠做擋箭牌,用真實的漠然俯視着這個世界的一切,這種絕對的疏離和擁有上帝之眼的掌控感,偶然會讓他覺得興奮。

這是他來的這裏的快感,尤其是在一開始不費吹灰之力,就看着郁荷真受劇情擺布,一點點淪陷的樣子,這是現實世界裏少有的體驗,讓他已經不舍得離開了。

玩弄人性,尤其是擺布對方,才最有意思,讓人上瘾。

但可惜,因為喬津,郁荷真已經不受控了,不過....看着面前的喬津,他又覺得很好,新玩具來了。

喬津不知道許映還的想法,他順着許映還的視線往外望去,夕陽下,其中一隊的前鋒在後衛的壓迫下,一直穩定拿球,最終配合隊員,找到守門員的盲區,一腳成功射門。

瞬間,球場上響起了歡呼聲,雖然沒有什麽觀衆,但贏球的那隊,像是炫耀一般在繞着觀衆席小跑,相互擊掌,甚至後來把前鋒緊緊圍住,然後高高擡起來,抛起又接住。

“那你說,他們在這麽熱的天跑了一個下午是假的嗎?他們現在這麽開心也是假的嗎?”喬津喃喃。

喬津深深閉了下眼睛,他喉嚨發硬,緩了緩。

半晌,在餘晖落在他睫毛上的時候,喬津睜開眼睛,語氣很慢,帶着某種堅持的意味:“許映還,不是書裏寫的就必須要發生,也不是書裏沒寫的,就肯定不能發生,這些,你和我都控制不了。”

“能讓這些自然而然發生的,”喬津指了指窗外的球隊,接着又指了指自己:“只有我們人。”

許映還怔愣片刻,陡然大笑,像聽見了什麽笑話,他徹底撕去了臉上許映還的皮,變成了真正的自己,擦去笑出的眼淚,許映還仰頭看向喬津,真有意思啊,他牙齒癢癢,再一次後悔沒有早點發現。

于是勾勾手,他小聲對喬津道:“告訴你,最後一次脫離,就在9月1號,早晨七點四十五分,你站在路口,攔下第三輛路過你面前的出租車,就能回去,回到現實。”

喬津一動不動:“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有回去的方法,你自己怎麽不走?”

許映還完全不裝了,似乎忘記了上一秒,還誘惑喬津一起合作,現在索性道:“我為什麽要走?我得要成功之後的獎勵啊,再說了這裏比現實世界好玩多了,我都就決定好了,如果劇情失敗了就待在這裏,而且說不定我留下來,這個世界在結局結束後,還能正常運轉呢?不好嗎?至于我說的是不是在真的...”

從地上站起來,拍拍手上的土,他做了個擡手觸碰喬津的動作,但被喬津躲開了。

許映還笑容不減,語氣真誠,一點也不像說謊:“你試試看喽,成功了就可以回家了,反正又不吃虧。”

喬津不想再看對方一眼,轉身就走,卻被對方叫住:“對了,以後別叫我許映還了,怪難聽的,叫我葉蘭西,葉子的葉,蘭草的蘭,西邊的西。”

“你呢?”他又問喬津。

喬津頓了頓,片刻道:“我就叫喬津,喬木的喬,問津的津。”

*

喬津重新回到了臻境住下,他消化着許映...不,應該是葉蘭西說的一切,然後裝作無事發生的度過每一天,陪在他身邊的是黃慧英,一切又回到了他離家前的樣子,假期快要結束,喬津開始忙着補作業。

有時候寫完出來喝水時,喬津會路過郁拂深的房間,房門閉合,黑暗從門縫蔓延,始終沒有人回來。

在這期間,喬津從黃慧英那裏打探道郁拂深已經醒了,身體恢複的不錯,于是就往醫院跑了好幾次。

但奇怪的是,這一次和上一次郁拂深出車禍時不一樣,對方始終沒有見他,他懇請也沒用,管家客氣的趕走了喬津,連他帶來的木花也沒有收。

不是自己躲着他嗎?怎麽過了哪一個晚上,又不理他了,怕自己纏上來,所以不見了?喬津心裏有些失落。

他不明白原因,只覺得高臯果然是個沒談過戀愛的,這連人都不讓見,怎麽可能是喜歡,而那天晚上,估計也就是欲望作祟,喬津忿忿的想,說不定随便來個誰都行

喬津次次失望回來,漸漸也不往醫院去了,只是有了個習慣,就是在睡不着的時候,會拉開自己房間的窗簾,往外面看。

有一晚上,他沒睡着,想要出去轉轉,在路過郁拂深卧室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房間的門很實木的,很厚重,湊近了仔細嗅,還能嗅到木質的香氣,喬津走過去,按下冰涼的門把手,把一室的黑暗放了出來。

房間很大,因為每天按時通風,所以并不憋悶,喬津踩在地板上,面前是一張床,被子平整的鋪在上面,枕頭放在中央。

喬津望着床,似乎能想到男人躺在上面的樣子,半長的涼水觸感的發絲散落,露出黑暗中依舊深邃的五官輪廓。

他緩緩伸手,微微彎腰,指尖落下枕頭上,姿勢離床很近,以至于似乎能嗅到一股股淡淡的還沒消散的雪松氣息,那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等了他很久嗎?

喬津想起之前黃慧英說過的話,她說先生一直在等你回家。

回家,等自己回家,現在自己已經回來了,可他呢?膽小鬼!

被若即若離折磨的心裏難受,喬津嘆了一口氣,沿着床邊坐下,後背靠着床沿。

他呆坐了一陣,視線落在了旁邊的床頭櫃上,第一層抽屜沒有合好,露出一道黑色的縫隙。

喬津擡手,想要合上,不知道為什麽,手一頓,看着那縫隙半晌,最後竟然鬼使神猜的打開了。

裏面有什麽?喬津忍住譴責感,在他心目中,郁拂深是大佬,是食物鏈頂端的人,他太神秘了,喬津很少有看懂他的時候,以至于一想到自己馬上窺到對方的一點隐私,喬津的心髒砰砰直跳。

抽屜被拉開,喬津探頭,結果卻大失所望——空的。

裏面什麽都沒有,喬津有點不開心,還說讓他回家,結果大佬自己也沒有把這裏當家吧,一點私人物品都沒有,和旅店沒什麽區別。

喬津把抽屜合上,起身出了房間。

………

抽屜東西呢?

在郁氏醫院頂層的病房裏,有一雙手,正在擺弄原本放在抽屜裏的一塊獎牌,長而白皙的手指正緩緩摩挲着獎牌上的銘文,不厭其煩。

除此之外,手邊還放着幾朵粗糙的木頭花,看不出這雙手到底最鐘愛哪一樣。

楊默站在旁邊,看坐在病床上的男人,把玩完畢,用小帕子把獎牌又擦拭一遍,放回了盒子裏收好。

對方神色認真,但也正因如此,才給人一種詭異的矛盾感,楊默總有一種看自己兒子小時候從床底下拿出珍愛的百寶箱,然後一樣樣愛不釋手拿出來觀賞的感覺。

這讓楊默想起幾天前對方站在喬少爺面前的情景,和現在的平和克制不一樣,那個時候的男人,是一團惡氣膨脹的濃霧,他就站在男生的病床前,一句話也沒有,看着醫生們圍着已經昏迷的男生忙碌。

他臉上沒有表情,有的只是大片大片因為灰塵過敏而引起的紅,像潑在雪地裏的血,化都化不開,一雙漆黑眼睛烙印在血色之上,好像兩個深不見底的井口。

有什麽解開了封印,要從井底爬上來了。

脖頸的青筋暴漲,連帶着太陽穴都鼓脹,似乎只是克制了一瞬,就聽見某種繩索斷開的聲音,片刻,男人的身體微晃一下,經久壓抑黑色破天湧出。

察覺到不對的楊默走上前去,這一次,他還沒有來得及問對方怎麽了,男人就率先開口了。

他看向楊默,瞳孔裏的黑潮湧了出來,和血色混在一起,像是從地獄裏爬上來一樣。

楊默的聲音無法再發出了,他看清了,那些粘膩窒息、源源不斷的黑潮,是經久壓抑的欲望、饑餓、貪婪和暴戾。

“楊默,”對方道:“再找一個島吧,越遠越好,我要在上面建唯一一棟屋子。”

*

郁拂深覺得自己已經到極限了。

因為劇情喬津不得不舔郁荷真可以忍、因為害怕逃開自己可以忍,唯獨受傷差點死在那個沒人知道的地方,郁拂深一想起來,就感覺全身的精血都不會流動了。

他覺得自己之前的所有忍耐都是一場笑話。

算了,就把他困在在自己身邊,困在一個只有自己的地方,他看着他,他就不會去危險的地方,也只會一直看着自己,是他一個人的。

他一個人的....他一個人的....一個人的。

僅僅是想到這幾個字,男人覺得全身的血又重新熱了起來,身體內一片嘩然,他閉上眼,唇抿着,克制顫抖。

*

喬津不知道,其實在他醒之前,郁拂深沒有離開過病房,完全不理會自己已經高熱到極限的身體。

病房裏很安靜,楊默不敢勸阻站在後面當死人,醫生走後,男人就坐在喬津的身邊。

給男生擦幹淨臉和手,用棉簽給嘴唇沾上水确保濕潤,忙完一整套,聽見對方均勻的呼吸聲,男人才終于從剛剛的緊繃和瘋魔中緩過神,手指徐徐摩挲着男生的手腕,那裏最貼近跳動的脈搏。

喬津睡像從來很乖,好像無論遭遇什麽,苦痛和恐懼永遠不會留在他安睡的臉上,郁拂深看他睡覺,就能看飽、看踏實,他希望男生永遠不會被噩夢侵擾。

半晌,他彎腰,微微側頭,将臉貼在喬津微張的掌心,掌心有練武留下的繭、刻刀留下的疤痕,鼻尖嗅着男生的氣息,用以平緩自己的躁動不安,郁拂深緩緩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生的手指突然動了動,男人瞬間清醒,他擡頭去查看喬津的情況,對方還是閉着眼睛,顯然還在夢中。

郁拂深起身,重新浸濕一根新棉簽,低頭湊近,一點點沾濕男生的嘴唇。

驀然,燒的鮮紅的唇微微開啓,吐出灼熱濕氣,郁拂深的動作一滞,棉簽輕輕抵在唇中,幾乎和濕紅的舌尖碰上。

男生毫無察覺。

舌尖輕輕一卷,含了一下白色的棉簽,接着又無意識的吐出來,連帶着潮氣發出一聲低低的泣音。

“先生....過敏...”下一秒,男生眉頭就皺起來了,眼皮下鼓動,整張臉像皺起的湖水,布滿不安憂慮。

從來安穩的睡眠,因為擔心自己的先生被打破了,就在今天,就在剛剛郁拂深希望喬津不被噩夢侵擾過後。

“先生.....”又喚一聲,虛弱如小獸,語氣裏滿是擔心和牽挂,夢裏再難安穩。

男人像是被定住了,一動不動,從楊默的角度看過去,如同一座沉重的不可移動的雕像,矗立百年。

楊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感覺似乎有東西在男人身上不斷醞釀、越來越濃郁,教他不自覺地往後繼續退了退。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那張往日裏絕對平靜淡漠的臉正在劇烈波動。

鼻息淩亂、下颌收緊,眼睫震顫,黢黑的瞳孔幾乎成豎狀,所有湧動的情緒被劈成兩半,又相互撕扯糾纏,矛盾到極致,幾乎要沖出男人的身體,将他分裂成兩半。

關起來就好了....惡語在耳側低喃誘惑..你不是一直都這麽想嗎?

可是他好乖,他夢裏都在擔心你,又一道聲音問他,你舍得嗎?他會被你吓到,他應該自由的,他喜歡自由的。

兩股情緒撕扯,一個要一個死,郁拂深閉眼,再三壓抑,手指卻不自覺戰栗,片刻,他堅持着給男生濕完唇,然後起身,定定注視着男生,緩一口氣後,帶着一身濃郁的腥風血雨,默不作聲的徑直走進了病房的洗手間,鎖上門。

白牆上的鏡子清晰映出男人此時的面龐,郁拂深和裏面的人對視,熟悉又陌生。

不是平常的他,是長久壓抑在黑暗欲望裏的他,明明是張臉,郁拂深卻辨認了很久。

太醜惡了....

解封後貪婪不甘的負面情緒短時間內洪洩而下,幾乎要将身體撐炸,以至于苦苦壓抑的面容變得扭曲蒼白,猶如惡鬼。

青筋鼓脹的手打開龍頭,瞬間水流沖出,他匆匆低頭,大把大把的涼水撲在臉上,又順着流利冷冽的面部線條滑下去,很快,領口、袖口濕了一片,整個人第一次這麽狼狽,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他。

沖洗完畢,男人擡頭,一只手臂撐在冰涼的洗手臺上,另一只手則飛快擦拭着面前的鏡子,似乎只有這樣,鏡子裏的惡鬼才不會是他。

只可惜,一直都是他。

水珠從下颌落在洗手臺上,發出沉重的滴答聲,濕漉的水跡鋪滿高低錯落的五官輪廓,整張臉蒼白到極致,銳利的眉鋒之下,那雙瞳孔依舊像獸一樣,充斥着再多涼水也澆不滅的欲望。

會被吓到的,男生不安的眉眼在眼前閃過。

自己不能就這樣去見他。

矗立在鏡前,他垂首緊緊阖眼,靜默着管理着情緒,企圖重新塞回去,以至于他竟然沒有意識到前後不過半天的時間,之前還想要将男生囚禁在自己身邊的想法就變了。

只是因為男生的兩句夢話,兩聲先生。

他能拿喬津有什麽辦法?

上位者,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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