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春
第13章 第13春
人終其一生都在尋找一些答案, 念書的時候是最後一頁的解析,成年後是社會裏的公平,鄂溫克的春天即将從隐忍的冬季走來, 樓望東不想就這樣放她離開。
周茉嘴巴裏塞滿了蘋果, 正“唔唔”地口齒不清道:“你亂講什麽!誰喜歡你啊!我……我讨厭你都來不及呢!”
樓望東在這時打開了駕駛座的車窗, 清澈的風倏忽鼓了進來, 撲了周茉一臉, 讓她閉上嘴。
男人握着方向盤, 很輕地笑了聲:“只是舉個例子,你緊張什麽?你也可以說——”
他的手肘撐在車窗邊, 指腹斜斜點着方向盤:“你喜歡的類型, 至少遵紀守法,為人正義。”
周茉眼神偷偷窺了他一眼,忽然覺得他這番話有道理, 适用于辯論上。
總有人愛污蔑,造謠言,有人認為清者自清,也有人認為造謠的人應該自己拿出證據, 否則就任其發酵。
還有第三種手段, 那就是——
“我喜歡冰清玉潔的男生, 烏沙他有對象了。”
樓望東笑了,倒是第一次聽到用這種詞形容男人,“怎麽為之冰清玉潔,思想高尚?”
“不是。”
周茉指尖抓着的塑料袋發出沙沙的聲音,抿了下唇, 道:“可能是感情潔癖,心理障礙。”
前路雪景一路縱深, 高聳入藍天的白桦樹頂端尖而巍峨,望不到盡頭,樓望東說:“這是什麽病?”
冷冷的風像大樹上延伸的無數細枝,攀在她心髒的血管上,她說:“與其去摸索一個男人的思想品行,不如看他是不是——處。”
“嘎吱!”
越野車停在漫天雪色暮冬裏。
周茉明明迎着冷風,卻感覺臉頰煞熱:“沒有代價且容易放縱的事情,最能體現一個人的自控力。”
樓望東這次無語笑了:“雖然我冰清玉潔,但你這個病情,确實難找對象。”
周茉在他這句話裏,像一只腳尖踩在初春的冰河上,稍微一點力氣就足夠讓冰面綻破出一簇簇冰花,将她整顆心懸在不知墜落還是生還的漂浮境地。
“而且烏沙抽煙,我不喜歡抽煙的人。”
這時冷風刮了下樓望東的左頰,他将車窗往上打,隔絕了外風,狀似無意道:“确實,尼古丁在車裏很難散。”
周茉在樓望東的車裏只聞到雪嶺雲衫的味道。
樓望東真是樣樣好,如果她是在香港遇到他就更好了。
可是,他就是生在這裏,怎麽能因為不符合她的希冀而不滿意呢?
草原很好,山林也遼闊,它們兀自成為自己,而不是取媚任何人。
“其實抽煙也沒什麽啦,也不能帶有主觀歧視,只是不要上瘾吧,因為,人總是需要一個情緒的出口。有的人他就是很難,只能用尼古丁來吐露。”
周茉嚴謹補充,樓望東指腹點了點下颚,說道:“你這些條件都太簡單,我還以為要金山銀山,才能供你這枝茉莉。”
她被樓望東這句話說得暈眩,心跟被風鼓起來的外套一樣漲大,擠着肺腔子,于是呼吸不過來了。
她小聲說:“茉莉每天澆灌營養液就能活了,也不是非要種進金山裏,你怎麽這樣想?”
樓望東掌心滑過方向盤,語氣惺忪道:“那還是要種進金山裏,你怎麽能委屈自己吃點水就飽?”
他這句話讓她猛地反應過來,她剛才說的意思,不就是有情飲水飽的戀愛腦嗎?
她既在他高看她一眼的話裏感到雀喜,又不知他的意思是不是養不起她這種難伺候的女孩。
可這樣小小的只言片語就足夠她在心裏百轉千回地,想他到底什麽意思?
是不是發現她對他中意上了,所以就開這種玩笑了?
周茉忽然有些不自在起來,就好像他把衣服穿得好好的,而她卻光着身子被他瞧見了。
秘密藏不住時就是會讓人口是心非,越是喜歡,越是矢口否認,因為不确定他是不是也喜歡她。
于是,既想要維持現狀,又想要靠近他。
整顆心都在火和冰中反複,他已經發現了嗎?
然後在恥笑她嗎?
所以提醒她,你這種要金山銀山養着的漢族女孩,別來找我。
周茉越想越洩氣,在副駕駛座上沉默着,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車緩緩停下來,周茉睡得不太清醒,但會感覺身旁的人拉開車門要走了。
她的手就下意識抓住對方的衣袖:“你去哪兒?這是哪裏?”
樓望東視線透過擋風玻璃往外挑了下:“服務站,我又不會跑,身份證不是在你手上麽?”
他這句話不如不安撫,周茉心跳突突,人也清醒了。
“為什麽不叫醒我呢,我也要下去走走。”
樓望東的理由完美:“因為不知道你的起床氣如何。”
又沒在一起睡醒過。
這個念頭在周茉腦子裏晃過的時候,她連解安全帶的手都有些驚慌。
咽了口氣壓壓驚,往洗手間跑了過去。
事實證明人不能在意識不清的時候說話,樓望東不僅知道她拿他身份證是存了牽住他的心思,現在還應證了這個想法,因為周茉沒當場還給他……
等她回到越野車邊,竟還真的不見他的蹤影。
周茉四下尋的時候,忽然擡頭望到皚皚雪山上豎立的标語,都是些黨政宣傳,随處可見,正當她掠過眼神繼續找時,眼瞳驀地一怔,轉回頭去,盯着那塊标語看,人愣愣地吹着風。
一股奶茶的香味在這時散了過來。
樓望東說:“風大不知道躲到車邊?”
周茉眼尾被凍出一抹濕紅,視線落向他遞來的奶茶,眼睑輕眨了下,雙手接過時,食指滑過他修長的指節,但轉瞬他就收走了。
她此刻的心裏埋了一顆煙花,快要炸出來了,但她覺得不應該跟樓望東說的,因為他們又沒結果。
可是,她也不想讓他以為自己是一棵金山銀山才能養的茉莉。
奶茶沁入她舌尖時,樓望東說:“你在白桦林裏許的願望實現了。”
熱流蕩滌進喉嚨裏,他還記得她說過,等出了那片山就要喝奶茶。
雖然,手裏的這杯只是簡陋的速溶茶。
但她卻覺得無比芬芳,甚至有一點茉莉的味道,或許是加了香精,可她覺得在風景獨好時,能喝到這樣一杯奶茶,顯得一切都更好了。
“你不是說過,阿魯科爾沁上有草原的男人很多嗎?”
周茉抿了口奶茶,鼻尖嗅着萦繞的味道,男人在這時側眸朝她看來,周茉視線往上挑了下,又壓低,問:“那你有草原嗎?”
“就像城裏人的房子一樣,都是我們的固定資産。”
周茉又問:“你那片草原上,有小溪小河嗎?”
樓望東說:“有。”
周茉忽然指了指遠山上的标語,歪頭朝他道:“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你家就有金山銀山呢,樓望東。”
呼嘯的風自平地卷起,可周茉卻站着不能動彈了,指尖僵硬着,有的人事後慫,話說出來只是為自己正言,卻不知後果——
“想去我家看看嗎?”
他的嗓音随着風朝她身上灌,清淨卻強大,籠罩住她。
周茉在他這句話裏看到一條路,方向與她的來時地背道而馳,她知道她不該往那裏去,或許沒有意義,或許也不能得到什麽。
但心裏總是向往,就像手裏這杯奶茶,它于健康無益,但還是想喝。
周茉微低了下頭:“我……我看看時間……”
耳邊是紙杯被捏皺的聲音,周茉知道他喝完了,往垃圾桶投去,她摸了摸外套的衣兜,卡片機還伏在裏面取暖。
她拿出來,借着拍手裏這杯奶茶的掩護,拍了一張黑色沖鋒衣被鼓起的高大背影。
凜冬的白雪山下,他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而她拍下了他給她實現的奶茶願望。
“嘟嘟嘟~”
手機的一陣鈴聲将她心跳放大,樓望東走回來時,周茉看到來電提醒,是師兄。
身影不由背過去,往離他遠一些的地方慢慢踱步,這才在服務區接通了季聞洲的電話。
“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清朗的嗓音将她腦袋彈了下,周茉被扯回清醒的意識裏,說:“我不是才請了幾天假嗎?我這兩年都沒請過假,幹脆一起休了吧,不是這都不行吧?季法官?”
那頭笑了笑,周茉甚至能想象到他坐在辦公椅上,穿着數年不變的黑西裝,金邊眼鏡下的雙眼老狐貍似地微眯:“只是告訴你,院長已經通過了拘傳申請,因為你和烏沙的關系網有接觸,所以有消息要盡快上報。”
周茉一顆心沉了沉,然後繃起:“聯系方式給我。”
“你在哪?一個人?”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周茉又抿了下唇,那頭等了片刻,先開聲:“好,還有,你要注意安全。”
“知了,我在路上,和當地的朋友在一起。”
“那也要有防備,知人知面不知心。”
幹他們這行的,見了太多表面衣冠楚楚、底子道德敗壞的人。
周茉“嗯”了聲:“多謝提醒,還有其他事嗎?”
季聞洲最後落了句:“快開春了,早點回來。”
周茉挂上電話,回身看到樓望東站在風眼裏,他的眼睛不管看不看人都亮,他還說她不知道躲在車後面,風來的時候,他不也站在原地嗎?
她把手機揣進兜裏,樓望東沒有問是誰打來的。
這樣挺好的,她沒有開口讓他知道那些心意,就還能像朋友一樣,并肩走在一起,又互相不打擾。
車身繼續行駛在301國道上,周茉說:“剛才那杯奶茶挺好喝的。”
樓望東眸光斜斜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沒話找話?”
“沒有啊。”
她看着擋風玻璃下那對搖頭晃腦的擺件娃娃,說:“我們是去博克圖落腳嗎?烏沙就在那兒嗎?”
“那得看他今天會不會走了。”
周茉輕“噢”了聲:“那我們晚上到了也七八點了,我先在手機上訂旅館行嗎?就住在烏沙附近?”
言下之意是問他烏沙的具體地點。
但樓望東說:“不用,我有朋友在那兒,民宿。”
周茉捏着手機的指尖緊了緊,面上微微一笑:“那你朋友還挺多的,也是烏沙的朋友嗎?”
樓望東的視線意味不明地看她:“算是。”
周茉面上的笑變得認真了些,說:“好。”
周茉下載了離線地圖,雙指長按手機屏幕放大縮小,在樓望東沉默地繃着下颚時,她忽然開口道:“像這樣一路往北,就能到達額爾古納?你的家鄉?”
他的眼瞳微微一動,淡“嗯”了聲。
周茉又說:“呼倫貝爾真大,這樣開了幾天,還是在一個市裏,我以為額爾古納很遠,但從鄂溫克旗出發,開車才兩個小時就能抵達。”
幸好她打開查了,否則,認知的局限讓她望而卻步。
原來,人不試一試又怎麽知道這段距離是遠是近呢?
想到這,周茉眼角的餘光偷偷瞟了眼樓望東,他說:“但從博克圖去額爾古納,要九個小時。”
周茉臉上的笑僵住了。
樓望東輕扯了下唇,添油加醋:“翻山越嶺。”
“那……那我又不住在博克圖,等我回到鄂溫克旗,從那裏出發就是兩個小時的距離。”
樓望東在這時提醒她:“你不是說開春就要走嗎?也沒幾天了,還又回鄂溫克再出發?”
周茉心裏一下蔓出酸草,在牙裏咬着,連着嗓子眼也酸了起來。
時間上她不被允許和樓望東加深感情,地理上,她與他距離十萬八千裏,立場上,她要利用他找到被告人的資産進行查封。
就像窗外掠過的一座座山頭,結結實實地攔在她的面前。
可人心就是這樣,它不受理智控制,它完全聽從于情感。
而且樓望東說:“其實開九個小時也不久,很快就到了。”
周茉一聽,心跳先于理智說了出口:“我可以幫你開車!”
樓望東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下:“就你那車速,我什麽時候能到家吃上肉?”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前兩天不也開車追上你了嗎?”
周茉話一落,車廂內陷入能聽見呼吸聲的寂靜裏,她腦中有根弦微微拉緊,然後輕輕一繃——
他知道她開車慢,如果他不降車速,她怎麽可能追得上。
所幸天色漸漸暗下,在沒有開燈的車廂裏,她的眼睛轉向他,應該不會太明顯吧……
“31號就是上巳節,農歷三月初三,開春了。”
周茉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期,說:“等見到烏沙,事情結束後,你們那兒的河水應該解凍,變春水了吧?”
樓望東淡聲道:“沒見到就不能去麽?我說過不要輕易許願。”
人最忌諱說“等到什麽時候”這種話。
但周茉說:“我許願想喝奶茶,你不也給我買了麽?所以這次,也能實現的吧?”
你也能幫我實現的吧?
樓望東忽然問她:“所以你更想跟我去額爾古納,還只是想讓我幫你達到目的?”
男人長嘴,還是一張沒有受過委屈的嘴,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都沒考慮周茉該怎麽回答。
周茉的手又去扒拉塑料袋了,沙沙作響,像她紊亂的心思。
男人淩厲的側顏在黃昏的光裏鍍着金色,長長的睫毛像蛾翅一樣,可周茉有些怕他真的發火。
他的力氣是随手就能掰開大蘋果的程度,要是再捏她那一下,想到這,她不自覺摸了摸手腕。
“你不是說我馬上就要走了嗎?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做呢?”
樓望東在她輕盈的聲線落下時,雙掌驀地握緊着方向盤,輪胎在飛速的轉動中碾過飛沙雪礫,這樣深的山林裏,沒多少人會途徑,偏巧她像抓住風筝線一樣,非要抓住他。
通黑的車身就這樣駛入黃昏與黑夜交界的地平線上,沒有回頭。
抵達博克圖的時候,周茉在黑夜中看到經過的一座巨型建築物,好奇問道:“這是什麽地标?”
她透過車窗往上望,地圖顯示,這座城市位于大興安嶺中部,風雪常年吹蝕,比其他城市都要冷上幾分,而面前這座巨型黑鐵仿佛從冰河世紀走來,渾身濃烈着無法穿透的寒氣,它是個巨型圓盤,四周伫立的牆面宛若立劍值守的神衛,又因為接近俄羅斯地塊,透出一股無法解釋的末世沖突感。
鶴唳風聲在圓盤中央經年不息地吹拂,而樓望東沉徹的嗓音在身後響起:“這是機場轉盤,博克圖和綽河源不同,後者以林業振興,而博克圖因為地理位置中心,所以在九零年左右興建了橫穿大興安嶺的鐵路,擡頭往前看——”
這時車燈朝遠方一打,一條如巨龍鋼筋鎖骨般的鐵軌,向黑暗無盡地延伸而去。
令她心中陡然驚憾,喃喃問道:“這是什麽鐵路?”
“中東鐵路。”
它始建于九零年代,難怪給周茉一種跨世紀的巍峨感,當時的俄羅斯,還叫蘇聯。
“現在還有運營嗎?”
“嗯,只是随着林場禁伐,人口流失,這裏再也沒有發展,很多東西都停留在千禧年前。”
周茉在樓望東平淡的口述裏看着掠過的窗景,街道的燈光稀少,仿佛一座再也沒醒過來的睡城。
最後車身停留在一座建築風格頗蘇式的古堡前,門宇兩端尖頂聳起,在夜裏莊嚴高大。
周茉驚訝地朝樓望東看去:“這是我們今晚住的地方嗎?”
“不是。”
“那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樓望東站在車門前,雙手套着黑色皮手套,周茉的目光不由落去時,他轉而伸出一只手捋了捋她脖子上的圍巾,将她半張臉蓋得更多了。
手套劃過她吹起的發絲,男人嗓音沉靜道:“見烏沙。”
周茉眼瞳微微一顫。
冷風凜冽地呼嘯時,那道鐵門緩緩打開,有人套着厚重的大衣在風雪裏迎來。
她的目光一直凝在他身上,圓眼高鼻子的年輕男人,對樓望東嚷了聲:“東哥,可算來了,我跟烏沙等你一天了!”
周茉的心髒如那巨大的機場轉盤,轉動出飓風。
她深吸着氣跟随樓望東走進了鐵門。
仿佛凝固在八十年代的裝潢于周茉的視線裏沖擊,老式燈泡在從前應該更明亮,周茉站到樓望東身後擡頭,看見正朝大門的黃牆上挂了個牌子,白底黑字寫着「憲兵隊舊址」。
“東哥,這位女士…… 怎麽稱呼?”
樓望東此時走到擺了熱菜的折疊桌前,拍了拍剛才接他們的那個年輕人的後背,說:“她叫茉莉。”
茉莉,很三教九流,又很清純的名字。
“嗨,茉莉,我叫昔渠,東哥的兄弟。”
說着,那人順手給樓望東遞了支煙,朝裏頭喊:“烏沙,別做你那手抓飯了,人都到了,還沒弄明白呢!”
樓望東擡手婉拒面前這支煙,還淡落了句:“吃飯了,抽什麽。”
說着,手垂在身側,朝周茉招了招,她自然走過去,就見他帶着她往裏走,周茉一顆心随着腳下踩出的聲響而震動,直到他打亮過道的燈,半挑眉,說:“洗手間。”
周茉愣了片刻,臉一紅,往裏進去了。
“那個,你能走遠一點嗎?”
周茉隔着門朝外說,屏息一瞬,聽到往外走的腳步聲。
她從外套兜裏拿出手機,撥通了季聞洲給她的警訊電話。
等周茉走回空曠的大堂,一鍋袅娜升起的熱霧盤桓在燈柱中央,一頭栗色小卷毛的昔渠“呀”了聲:“烏沙,我去叫東哥進來吃飯,你別緊張了,醜家婆終要見媳婦。”
他的諺語沒說對,但用對了。
周茉順着他的視線往透光的門洞望去,一個穿着棕色坎肩馬甲的男人雙手端着熱鍋出來,白襯衫從衣領口反出,梳了個油頭,正式而文雅,朝周茉微笑道:“過來吃飯,茉莉小姐。”
周茉看着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心裏微微嘆了聲,可惜了。
“昔渠,我去叫他,你坐着吧,辛苦一天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溫軟,昔渠朝她擠眉弄眼:“茉莉跟我東哥是?”
烏沙朝他擺了擺手,幹淨英俊的面龐笑道:“別瞎打聽,一會望東不高興了。”
“啧,你倒是對他謹言慎行哈。”
烏沙說:“一個成年強壯的鄂溫克族男人,身邊都有女人。你沒有,就是還不夠強壯,趕緊吃多點。”
周茉踩着他們的笑聲往外走,風霜從門縫中擠入,又被她阖上的鐵門隔絕在外,沒有燈的雪地上,她一擡頭,就看到樓望東雙手環胸,倚在高大的車身旁。
周茉目光往他的皮手套看去:“不進去跟朋友敘敘舊嗎?”
為什麽下車要戴手套,是沒打算在裏面逗留嗎?
她的目光帶着試探地轉向他,又因為夜風太寒,讓她不自覺霧出了水。
他的長睫似乎凝了點寒意,讓她倏忽覺得生出了距離感,男人的話呵出了白霧:“聽他跟我解釋,當初怎麽利用我偷賣木頭的事麽?”
周茉眼瞳在夜裏如漣漪顫了顫。
恍惚間,想起在阿爾山下,招待過他們的留克說曾經有一群人進山違法砍伐,還留了烏沙的名頭。
周茉張了張唇:“他……怎麽這樣,你說過他是你很好的朋友……”
“你也說過,我們是朋友。”
男人狹長的眼睫微側,朝周茉望了過來,他的視線是那樣的深,一路深深地抵達她的身體裏。
周茉不受控地發抖,突然,遠方傳來刺耳的警笛聲,她心髒驟然一窒,下意識退後半步時,手腕猛地被道大掌緊緊握住。
樓望東知道周茉動機不純,還是帶她上路了,就像知道烏沙犯罪還當作是兄弟,但不代表他包容。
皮手套的冰冷将她凍得打顫,沒有肌肉的熱度,也沒有他掌紋的粗糙感,只是一個捆住她的硬殼,不近人情。
男人的眼瞳死死盯着她,說出的話卻如一扇雪花般輕,沒有溫度:“你也這樣利用我。”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什麽都看穿,只是冷眼旁觀,在事情收尾時算這筆賬。
周茉呼吸急促地吐出白霧:“不一樣,他利用你是做壞事,我這是……正确的事……”
耳邊警笛更加響亮,而他的眼裏浮着* 諷刺的笑:“茉莉小姐,結果都是騙了我。”
周茉有一剎那被他的情緒所震動,過去那個十歲小男孩仿佛就站在她的面前,被領着走進一個又一個陌生的房子,試圖融入這個世俗,而終于有一個叫烏沙的男孩站起來迎接,卻在十多年後,背刺了他。
“如果……如果當年你掀開的是我的家門,我也會站起來迎接你,牽你的手,并且說我們做朋友吧。”
周茉被凍得鼻尖發酸,說出來的聲調婉轉含着水澀,那手套原來是懲罰她的道具,她可憐地仰頭看他:“樓望東,你能不能輕一點……疼了……啊……”
忽然,男人力道愈猛地将她扯到面前,抵至車窗邊,他壓了過來,寒風壓向了他。
周茉忍不住吸着鼻子,眼眶一下泛起了水,他說:“敢用手铐鎖人,叫警車過來的茉莉小姐,這時候怕疼了?”
她看着他繃緊的下颚,立體的五官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她哽咽地說:“請相信我……我是真心和你交朋友的……不是利用……”
男人不屑地笑了聲,左肩也被他壓住了,他瞳仁裏都是隐忍的黑潮在翻湧,将她吞噬:“茉莉小姐,我不信口頭的虛言。”
警車的鳴笛自車身後震耳欲聾地響起,他們躲藏在無人看見的角落,周茉沒有被禁锢的另一道手扯下他的衣襟,在他瞳仁深凝的剎那,仰起脖頸朝他薄冷的嘴唇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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