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芸黃

第058章 芸黃

“這線極韌, 常力難斷,”晉楚用虎牙撕開衣服邊角的布料,一條一條, 從虎口腕間纏繞勒緊左手。

退開半步,釘到天臺的絲線看起來沒有目标,只是擴散開來遍布街道。

齒間與手上同時施力, 繩結勒死。

“但是你的能力正好克他,等到全部包圍,行動起來就麻煩了,”晉楚看着交纏于空中的交點,亦是金發男人的落腳點, “若有必要,就殺了吧。”

樓角被削斷, 石牆墜落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人群如受驚的雀群, 躁動起來。

“可他是……”

“岐黃,”晉楚先行開口, “所以呢?”

金色的光斑凝聚在掌心, 瘦長的直拉傳統弓出現,晉楚架上光箭。

高速的光箭第一下被躲開,緊随其後的第二箭擦着男人肩側而過, 晉楚搭箭射箭一氣呵成, 幾乎沒有間隔。

岐黃閃身躲開前幾箭, 但随着晉楚漸入佳境, 後續肉眼捕捉和行動都難以為繼, 銀線與金箭擦身而過,岐黃被射中肩膀掉下高處, 而那根銀線卻在晉楚喉前幾寸生生停下。

晉楚像沒看到一樣,指揮張懷瑾,“把阻礙行動的絲線全部割斷,”随即持弓從天臺邊緣一躍而下。

空間漩渦基于時空的特性,開啓閉合間幾乎是割斷一切的利器,但是越大的光圈開啓和關閉越需要時間,所以對高速移動的物體難以造成殺傷力,但是對于靜置的絲線卻是不在話下。

“他剛才的攻擊停下了,”張懷瑾話音未落,晉楚已經消失了。

“停下了,所以呢?”張懷瑾自言自語,随即握緊了拳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優柔寡斷了。”

以空間漩渦開道,晉楚前進速度飛快,唐遐齡給的苗刀晉楚一直随身攜帶,睡覺也不曾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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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有合适晉楚腰圍的皮制腰挂,所以找了綁牢在大腿上的刀挂,未免跑步時礙事,晉楚特意用右手壓低了刀柄。

晉楚本來是右撇子,因為一些意外,開始嚴加練習左手,如今左右手皆可,甚至平常揮刀慣用左手。

左手現下剛斷,愈合需要一些時間,晉楚在腦海裏提醒自己一會兒出刀的用手,畢竟一點點的時間差都會影響戰局。

在看見那頭金發的瞬間,晉楚壓低上身,腳步間距拉大,像頭獵豹一樣舒展身軀,速度進一步提升。

道路邊的燈光慘白,映得岐黃的臉色了無生氣。

躬身反手抽刀,岐黃剛擡手,晉楚便翻身從頭頂越過,刀刃直接砍向陰影。

隐藏在暗處的人踉跄後退,岐黃徒手握住刀刃,施力收刀,鋒利的刀刃将掌心幾乎割斷。

除開絲線,岐黃身體動作有些僵硬,完全跟不上晉楚的動作,晉楚淩冽的斬擊不留餘地,臨到最後,銀光翻轉,還是換了刀背砍倒岐黃。

“我還以為你真的能手下不留情呢,”操縱着屍體的穆玔本身行動笨拙,拉着屍體格擋的同時,自己迅速後退,與晉楚拉開距離。

晉楚不做停留也不作回應,再次揮刀,身首分離、四肢盡斷,凡是靠近的屍體頃刻便喪失行動能力。

說實話,晉楚并不想破壞已故之人的屍身,所以能避開就避開,能減少損害就減少,所以宗旨只有一個:快。

盡快解決掉穆玔。

岐黃再次追上,人難纏,絲線更是棘手,晉楚靈活身形閃避,一咬牙,揮刀砍斷了岐黃控制絲線的雙手。

手掌落地,看着岐黃面無表情的臉,晉楚心間發痛,呼吸滞澀,但仍是毫不停留地追擊穆玔。

穆玔缺乏鍛煉又身體不佳,如何也擺脫不掉晉楚,控制的屍身盡數報廢,泛着寒光的刀刃已至頭頂,穆玔閉眼等死。

結果疼痛遲遲沒有降臨。

将眼睛睜開一條縫,巨大有樓高的人形石墩單膝跪地,兩指撚住晉楚的苗刀,與石巨人的身姿相比,晉楚渺小無比。

段世忠站立在巨人肩頭,說是道歉,筆直的腰背卻沒有一點弧度,“我代穆玔跟您道歉,岐黃的死我們都很遺憾。”

“你我各退一步,我可以讓你将岐黃的屍首帶走,只要你接下來乖乖跟我們走,如何?”

晉楚垂眸,視線落在自己的苗刀上。

段世忠很有眼色,禮貌地松手,巨大的石掌還優雅又細致地拂去了刀刃上的灰塵。

松刀的剎那,晉楚舉刀貼近頸側,力道速度之猛,段世忠若是再慢片刻,恐怕頭都要被割下來了。

心髒在胸腔裏狂跳,段世忠心有餘悸,完全不能理解晉楚的行為。

“呵,”說話之前,晉楚輕哼出一個單音,似笑非笑,仿佛剛才只是相熟之人間的惡作劇一般。

“我讨厭別人給我開條件,”盡管攻勢被阻攔,但是劍氣仍是将頸側的皮膚劃開一道極細極細的口子,不過須臾就已愈合,“作為狗,你們的價值就是聽從主人的命令。”

面對近乎貼臉的譏諷,段世忠按住了躁動的穆玔,“你什麽意思?”

“知道我的性子吧,”晉楚挑眉,唇角扯出一個涼薄的笑容,“在你們主子那裏,我的價值遠高于你們。”

段世忠自然知道晉楚在說什麽,這也是為什麽剛才穆玔控制着岐黃,卻不敢對晉楚下死手的緣故。

穆玔此舉,算是踩了晉楚的逆鱗,晉楚決計容忍不了對方的存在,他自己能不能攔住晉楚另說,能不能活捉晉楚更難說,但是在晉楚手下保住穆玔是百分百的不現實。

晉楚方才肯定不是為了尋死,而是一個試探和挑釁,晉楚要他下手殺了穆玔。段世忠一方面覺得不會有人自尋死路,但另一方面,是的,段世忠對于晉楚的性子有些拿捏不透,他的第六感覺得晉楚是個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不知道啊,晉楚什麽性子他當然不知道啊,反正肯定不正常。

在段世忠眼裏——

虛假的瘋子:想要稱霸一方、君臨天下;

真正的瘋子:想要世界和平、共榮發展。

世界理想主義,這種人太瘋了好麽!

段世忠瞥了眼夜空,忽然扶額誇張地嘆道:“沒想到我來晚了一步,沒能救下穆玔。”不阻止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當然不能自己動手落下把柄,他是要榮華富貴,可不是舍生忘死為上頭榮華富貴,意思一下也差不多了。

穆玔:“???”

晉楚冷哼,一閃橫劈,穆玔身後的牆壁上刻印清晰。

随着穆玔的倒地,身後虎視眈眈的是屍身也一個接一個倒地。

岐黃在失去控制軟倒前就被晉楚抱住,身體由于死去多時,早已是夜風的溫度,冰冰涼涼的。

僵硬的軀體逐漸縮水,化成了可以窩在懷裏的大小,一只連毛色都變得淺淡了的小狗。

晉楚無聲地張嘴,将那小小的一團攬進懷裏,攬緊又攬緊。

毛發打結,氣味也在失去異能加持下變得刺鼻,晉楚輕輕地撫摸着,那頸間的紅繩在被碰到後,繩結脫開,掉落在地。

那是她小時候随手纏的,一共纏了兩條,一條自己紮頭發用,一條給了兒時的小夥伴。

後來晉楚在街上遇到一只親人的流浪狗,脖子上正戴着那根紅繩。

那狗剛剛瘸了腿,但是晉楚一招呼就跑了過來,檢查紅繩時也不躲不避,甚至紅繩拿在晉楚手裏時,還抻着脖子往洞裏鑽。

“如果你一直跟我走到家門口,我就養你。”

結果那只狗真的一路尾随,但是在家門口時,不論晉楚怎麽拉拽怎麽哄騙,小狗都不肯進去,甚至咬着晉楚的褲腳往外拽。

後來沒辦法,晉楚用紙箱做了狗窩,偷偷将狗養在自家地下停車場的儲物間。

直到今年開端的某一天,小狗消失了,再無蹤跡。

只不過這些都是一輪的回憶了。

……

早些時候的安全區:

熾熱的火焰将假山全部卷席燒起,劣質的塑料材質加上顏料在高溫下散發的異味,讓趙聲煊呼吸不适。

趙聲煊像是個燃燒的小火人,會将一切接近她的物品燒個精光,但她還是有所控制,不想火勢蔓延,因而伸手間,枝桠上的小火苗便跳躍着熄滅了。

而從火光中退出來的張萬仇看起來渾身通紅,宛如燒傷,實則毫發無損。

那通體像是從高溫燒窯裏拿出來的色彩不是趙聲煊的火焰造成的,而是由內而外,從張萬仇身上自發出現的。

一直握在張萬仇手裏的手機融化成液體,身上的衣料和外物自不必說,只不過現在的張萬仇也看不出精細的人形。

“啊,我的手機,我還沒看裏頭的內容呢!”趙聲煊捂臉哀嚎。

張萬仇也有些惋惜,他也沒看完,不知道案發現場被撞見後的故事結局是什麽,今天的計劃能不能完美落幕。

只不過趙聲煊出手突然,當時的他只顧得上自保。

不過值得慶幸的事,看樣子趙聲煊的異能與火有關,那正好,火系異能對他威脅都不大。

找尋二人的方子堯在看見煙霧飄散後,便朝着起點跑來。剛趕到,與其對視的張萬仇便先聲奪人:“方隊長,你可算來了。”

趙聲煊猛地擡頭,“等等等等,你不會要說在這裏看見我殺人,我為了毀屍滅跡從而對你殺人滅口吧?”

“就是這樣,方隊長,”張萬仇驚訝的眼神裏夾雜着欣慰,“我本以為你攻擊我是不想被發現,原來并不是啊。”

“啊呸,”趙聲煊撫着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轉頭看向方子堯,“別吧,即使沒有監控攝像頭,也望青天大老爺別被這小人三言兩語就糊弄了啊,法治社會,咱們要講證據的。”

張萬仇自問,若問人際關系和展現出來的性格為人,一般人都會有那麽一些私心站在自己這邊。

他平常耐心細心、待人真摯,即使是在十來個人的小區域裏威望與人氣也遠勝趙聲煊。

“我信你,”方子堯沉靜地看向女孩,“別擔心。”

撇開晉楚和上司事先的提醒和安排,單論平常的點點滴滴,方子堯也信趙聲煊。

“你信她?”張萬仇眉頭間的“川”字越發深刻,“信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因為擔心指甲上粘貼的水鑽而不想開罐頭,睡覺嫌地上又冷又硬,用別人喝都舍不得的礦泉水洗手,說話大聲聒噪的任性嬌縱大小姐?”

方子堯沒料到張萬仇會這麽在意這些,“肉疼歸肉疼,水屬于人家,人家想怎麽用都是人家的自由,她是有說不想這個不想那個,但是說一句之後罐頭是自己開,睡覺還是那樣睡,甚至第一次吃罐頭還很開心,渾身酸痛第二天還會跟別人一起互相按摩,水鑽真掉了也只是放在掌心裏看看,比起偷別人份額、占固定位置的人來說,不要太可愛了好吧。”

“小姑娘生活雖然精致了些,人也有種未經世俗洗禮的清澈,但又不算缺點。在目前這方被困的天地裏,她算是最平靜自樂的人了。”

“咳咳,”趙聲煊紅着臉靠過來,小聲調侃道:“有些暧昧了啊,方隊長。”

方子堯瞬時如煮熟的蝦子,“誇你還不樂意了??”

張萬仇:“……”

他們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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