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妙計
第026章 妙計
牆角的冰盆裏, 冰塊已經化去大半,剩下零星幾塊冰浮在冰水之中,扇扇子的婢女累得手腕酸痛, 正坐在一旁,眯着眼睛打盹。
身着藍色衣裙的侍女從外面疾步走入,不消片刻就從門口到了江易周身前。
江易周正在吃西瓜。
大莊的西瓜遠沒有現代那麽皮薄餡大,甚至可以說長得相當潦草,好吃的只有中間芯兒的部分, 其餘地方白花花一片,一點兒甜味都沒有。
冰鎮過的西瓜瓤送到嘴裏,江易周感嘆還好這是個度假世界, 她的出身還不錯,但凡是個任務世界,她穿成一個普通百姓, 又或者更慘一些, 是個流民, 她估計會過得特別苦。
江易周能吃苦,她在任務世界裏什麽沒當過?不是人的種類都當過不下十個了,可能吃苦不代表愛吃苦, 沒人會愛吃苦。
江易周正在這兒思考着吃苦與不吃苦的哲學關系, 詩琴已經沖到她面前, 略帶焦急地說道:“小姐,後門來了個人。”
後門幾乎已經完全成了江易周的領地, 整個後院就江易周一個女眷住着,前院後院的門關上, 江府就分成了兩部分。
後門一點兒風吹草動,江易周都一清二楚。
反倒是江盛他們, 根本不知道後門多少次大晚上不關門,有神秘人來來往往。
在冰盆旁邊打盹的丫鬟被詩琴的聲音吓醒,她連忙蹲身行禮,當值的時候打瞌睡,還是在小姐面前,被詩琴姐姐抓了個正着,她完蛋了!
随着詩琴進來的音韻見此,擺了擺手,讓那個小丫頭下去。
那小丫頭看向江易周,江易周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她如蒙大赦,躬身行禮出去了。
等小丫頭離開,江易周才開口說道:“雖說現在國公夫人不在江家,但還是得注意着些,萬一哪天突然回來了,那小丫鬟知道太多,容易惹來麻煩。”
詩琴應了聲是,随後接着說:“小姐,後院抓出來的探子共有七個,目前都盯緊了,只是為何要将傳消息的探子送去前院,給大公子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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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子有傳消息的,有不傳消息的,江易周之前吩咐詩琴,向外傳消息的探子只要動手,立馬抓住,人贓并獲,交給江舟處理。
詩琴不理解,那些探子或許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要是說給大公子聽,可如何是好?
“我這位大堂兄,可聽不得人說江家女郎不溫柔賢惠,要是有人敢在他面前胡言亂語,說江家女郎要造反,你猜他是将那人大卸八塊,還是五馬分屍?”
江易周表示,她當然是為了廢物利用,目前她手頭的人,一部分是自己培養出來的情報探查員,一部分則是從謝葉瑤那裏借來的兵,無論哪些人,都不适合做殺人滅口的事情。
前者武力值不足,後者到底是謝葉瑤的人,不好讓人去做這等髒事。
江舟又不是第一次處理探子了,一回生二回熟,江易周相信他可以。
“大公子脾性是古怪了些。”詩琴不動聲色說了句江舟的壞話,“小姐,要見見後門來人嗎?”
“不想見,回回看見她,她不是在找人,就是在發火。”
江易周已經猜到來人是誰了,頂着大太陽跑來找她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此刻陷入婚前焦慮的某人。
李凝香在京城,大概除了江易雅外,是真一個好友都沒有,以至于江易雅離京後,她退而求其次,開始找江易周來發洩心情。
江易周旁敲側擊的問過李凝香,問她到底想幹什麽,如果不想成親,那就反抗,如果想成親,那就老老實實等着當皇後。
大中午不睡覺到處亂跑,她撐得住,江易周都撐不住。
可是李凝香每次都支支吾吾,她不敢反抗母親,又不想當皇後,左右為難,心裏的郁氣排不出去,只能趁着中午大家不出門,悄悄過來說說話。
大長公主最近一直在宮裏,輔佐太皇太後處理政事,還真沒什麽時間管李凝香,這才給了李凝香當街溜子的機會。
“小姐,那畢竟是縣主。”
詩琴說到最後兩個字時,聲音壓得很低,她平時不會稱呼這兩字,縣主到府上來找小姐的事情,絕對不能傳出去,不然人們要猜測江家的立場了。
現在所有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江家若是有異動,少不得又是一番血雨腥風。
現在詩琴是在提醒江易周,縣主身份尊貴,不能随意拒絕。
江易周沒辦法地啧了一聲,讓人去領李凝香過來,在李凝香到來之前,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既然精力這麽旺盛,老是來打擾她的好日子,那就不要怪她不講武德了。
李凝香這麽好利用的人落在了她手上,她放着不用,豈不可惜?
本來看在江易雅的份上,江易周不打算利用李凝香做什麽,現在她被李凝香騷擾的煩了,又想着,反正以李凝香這個性子,走向那個結局,是八匹馬都拉不住,那為什麽不用一用呢?
看着戴着帷帽走進屋中的少女,江易周心想,之前幾次她幫着李凝香,估計讓李凝香以為,她是什麽好人了。
真是對不起,她這個人,從裏到外都黑透了,好人這個詞,跟她沒有一點兒關系。
“詩琴,上些涼茶來,還有再去弄些冰鎮的瓜果來。”
“是。”
等詩琴離開,屋裏沒了其他人,李凝香摘下頭頂的帷帽,從馬車到雁回苑,這麽點距離,已經讓她身上出了一層汗,額頭紅了一圈。
“擦擦吧,順便抹點兒香粉,省得起痱子。”
江易周體貼地遞過去一盒子香粉,那香粉價格不菲,不過江易周沒怎麽用過,嫌棄味道太香了,此刻她完全是将香粉當痱子粉用。
李凝香接過去,道了一聲謝,拿裏頭的粉撲,往微微泛紅的地方拍了兩下,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今日江易周的表現,好像過于友好了一點。
李凝香放下香粉時,心裏略有些打鼓,平日裏江易周對她陰陽怪氣,她嘴上生氣,心裏放心,現在江易周對她格外殷勤,她總覺得江易周要坑她了。
“昨日我收到了五姐的來信,她特意讓我多照顧照顧你,看來我伺候人太生疏了,讓縣主不高興了,真是罪過。”
江易周笑嘻嘻說着,解釋了她态度良好的原因,李凝香一下子就信了。
原來是因為江易雅,想到好友在百裏之外的族地還想着她,李凝香難受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不禁問起江易雅來,“易雅她在清江城還好嗎?現在外面那麽亂,實在不行她還是回京城吧。”
你以為京城比外頭好到哪兒去啊?
況且在清江城,江家就是首屈一指的存在,說是土皇帝也不算誇張,來京城那就是夾着尾巴做人的孫子,何苦來京城受罪。
江易周笑了笑,粗略說了一句江易雅現在挺好,沒有細說江易雅在幹什麽。
她總不能告訴李凝香,江易雅正跟她們的結義好大姐到處掃蕩土匪窩,黑吃黑,不光要地盤還要人,正為了推翻你家的江山兒努力吧?
“你不用擔心她,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聽說太皇太後想下個月就舉辦登基大典,同日帝後大婚,再過兩天,你就得入宮待嫁,哪兒都不能去了。”
李凝香低下頭,悶聲嗯了一下,沒有說話。
江易周擺弄了一下手中的茶杯,笑容愈深,“皇後可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陛下還小,皇後可要好好輔佐陛下,穩住沈家的江山才是。”
李凝香聽得心頭一陣翻湧,每次一想到未來的丈夫從年齡相當,英俊帥氣的秦彥,變成了那個剛過她腰高,小時候在宮宴上,吵嚷着喝奶的孩子,她就覺得很惡心。
她要怎麽将一個斷奶沒幾年的孩子,視作丈夫,未來攜手同治天下!
想到這兒,她控制不住地幹嘔了一下。
江易周沒想到李凝香對婚事如此排斥,真是奇了怪了,之前談起婚事,她怎麽沒這麽大反應?
古人在婚前要看避火圖,大致了解日後夫妻之間的事情,李凝香這種反應,讓江易周猜測,李凝香很可能是知曉了這些事,才會覺得惡心。
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孩,确實很難讓女人生出異樣的情愫,尤其現在李凝香已經十七了,而對方還是個小孩子的模樣。
從外表到年齡,都不相配極了。
“看來我的香粉太香,讓縣主難受了。”江易周權當沒看見李凝香發自內心的惡心,繼續說道:“縣主其實不用擔心,陛下還太小了,估計這幾年他都沒法做什麽。”
不如擔心一下自己,願不願意獨守空房,守活寡許多年。
小說已經給出了答案,李凝香不願意,她現在壓抑在心底的,對大長公主操控她婚姻的不滿,那些叛逆期獨有的不服氣,終會有爆發的一日。
李凝香臉色還是很不好看,詩琴這時端着茶水瓜果過來,一一布置,在此期間,沒人說話。
等詩琴布置完退下,江易周才開口。
“我能理解縣主的痛苦,其實有個法子能暫時拖延此事,就是不知道縣主願不願意做了。”
“什麽法子?”李凝香立馬驚喜地發問,随後她又補充了一句,“不可為難我母親。”
她對大長公主的孝心倒是沒得說。
“當然不會,相反,此方法還能讓大長公主她輕松一些。你也知道,大長公主掌權,身份尴尬,朝中許多大臣反對此事,尤其是以郭太傅為首的那些老臣。”
想到母親每日在朝堂上遭受的白眼,李凝香默默握緊了拳頭,她當然知道母親不容易,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很想幫幫母親。
她做不了其他,所以從來不會忤逆母親的決定,願意聽從母親安排,嫁給小皇帝。
可是她心裏又很不甘,她就好像是一個傀儡,母親需要和誰暫結聯盟,她就會成為信物。
她好像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些老臣實在該死,不見先帝被逼宮之時,他們為先帝擋劍,更不見先帝下葬時,他們為先帝陪葬!嘴上說得好聽,說什麽對先帝忠心耿耿,要我看,全是為了自身利益!”
“沒錯,他們确實可惡,所以縣主是打算用一用我的方法了?”
李凝香擡頭,正對上江易周滿是笑意的眸子。
她內心動搖了。
“你且先說來聽聽。”
“還記得之前負責當街刺殺案的大理寺少卿,封修嗎?”
“封五郎,我當然記得,現在他在朝堂上為母親鞍前馬後,谄媚得很。”
江易周微微挑眉,她怎麽聽着這話,語氣有些奇怪啊。
不過江易周沒多想,李凝香對封修什麽态度不要緊,反正封修只是個工具人。
“他查出了一部分線索,可是因為當時突發變故,就沒再查下去,而今新皇人選已定,他可以繼續查了。我有件事,你可以代為轉告給他,那日我是被郭二夫人從府上趕出去的,因為我發現郭家私底下販賣功名,一個秀才,就敢要價兩千兩。”
江易周說着,豎起兩根手指,在李凝香面前晃了晃。
李凝香呆住了,随後眼中閃爍狂喜的神色,她激動地撐着桌子站了起來,連聲問:“真的嗎?當真如此?”
“我騙你做什麽,順着這條線查下去,只要你讓封修查出實證來,郭家就完了。郭太傅一倒,那群老臣群龍無首,在朝堂上,還有誰敢質疑大長公主呢?”
李凝香愁眉苦臉的來,歡天喜地的走,讓看出李凝香心情很好的詩琴疑惑不已。
這位寧安縣主的情緒,未免變化太快了。
等收拾殘茶時,詩琴才知道,江易周讓李凝香去查郭家販賣功名的事了。
江易周大概跟詩琴講了一下她和郭家之間的事,說到她去郭家付款下單,買了一個秀才的功名,現在那名秀才正在家裏務農。
“去提醒一下那個秀才,只要他還想要功名,必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是,可是小姐,當街刺殺案應該和郭家沒什麽關系吧?”
詩琴不明白要怎麽引導封修,查到郭家身上去。
郭太傅應該不知道江易周知道郭家販賣功名。
有些拗口,但目前的情況确實如此。
但凡郭太傅知道外頭有江易周這個膽敢上門威脅的知情人,江易周早就不知道遭受多少輪刺殺了。
郭太傅出身寒門,不喜歡世家豢養家仆那一套,但是他也養着一些人,不然在步步驚險的京城,他得罪那麽多世家之人,如何立足?
不想在睡夢中無聲無息的死,只能養一批人為自己所用,不為害人,只為自保。
為自保而養的護衛,同樣擁有害人的能力,只看主人願不願意用。
江易周為詩琴答疑解惑,點點頭說:“有關系,你可曾見過有刺客,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行刺?”
“有啊,前朝有一個宰相,就是當街被人刺殺而亡。”
江易周沉默了一下,她忘了,這個世界的武者都很有種。
“那位宰相身邊沒有護衛,刺客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才成功,當日江家一行人浩浩蕩蕩出行,再多來一倍刺客,也很難短時間內刺殺成功,所以那群刺客的目的,不是單純刺殺,而是想要引起注意。”
刺殺一事在原書中沒有發生過,書中一開始,她向郭家買賣功名的事情,就被爆了出來。
劇情發生了較大改變,人心卻不會改變,想要扳倒郭太傅的人,照舊在為此努力。
就讓她看看,那潛伏起來的人,要怎麽借助她這股東風,重振旗鼓,攪亂朝堂局勢。
她需要做得,是瞄準時機,讓大莊徹底變成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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