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表彰和背包

第020章 表彰和背包

“什麽？！這是真的嗎！！！”

王安慶怎麽都沒想到, 今天一早竟然會聽到這麽大一個好消息！

竟然有人找到了據說足夠澆整個隊莊稼的水源！！

如果這事兒是真的，那他們生産隊就不怕了！！

“快快快，快帶我去看看！”王安慶連形象都顧不得整理, 早飯也沒空吃了，連聲催促王秀蘭前面帶路。

這種大事，別說一頓早飯了, 就是讓他一天不吃飯都得去幹啊。

王安慶跟着王秀蘭到達位置，胡老三已經在這裏開始試探着往底下挖了。

不過他沒回去拿工具，只撿了堅硬些的樹枝刨土，把範圍內礙事的植被都拔了拔，然後看看底下的土濕潤度怎麽樣。

至于結果, 從胡老三此刻笑容滿面的樣子就顯而易見可以看得出來。

王安慶出來時有被王秀蘭提醒帶上鐵楸，一過來就讓胡老□□開, 自己扛着鐵楸哼哧哼哧開始挖。

一連挖了一米多，王安慶才停下動作。

“好, 好哇！”仿佛渾身疲憊根本就沒有似的，王安慶高興得直拍手。

這裏果然是非常适合打井, 這才一米多不到兩米的深度呢, 底下已經開始在往外沁水了，要知道現在連他們那條河水位都下降那麽多，村裏大部分人家的井更是早就開始退水, 只有原先多花打的深井, 現在底下還能打起一些水, 那些淺井只剩下一捧泥土。

然而這裏, 水卻這麽多！

王安慶怎麽可能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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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王秀蘭還跟他說過, 這裏打井剛好能打到陰河呢！

大家都知道陰河是什麽，根本不需要多餘的解釋。

王安慶大手一揮：“我這報到大隊去, 讓上面趕緊派打井隊過來。另外老三和秀蘭你們一家子發現這個井位，就是救了整個上河生産隊的莊稼，說不定周圍其他生産隊也會過來引水呢，這麽大的功勞，我肯定會給你們也報上去的。”

“你們倆到時候就等着領獎吧。”

王秀蘭和胡老三也高興得不行。

倒是王秀蘭還沒忘記功勞到底是誰的：“還多虧了我閨女和她的小鳥，隊長你看……”

這事兒在趕來的路上王秀蘭已經簡單跟王安慶說了一遍，當然說給外人聽的理由可不是“神仙送來的神奇小鳥”，這種話就算是玩得好的鄰裏都不能随便說，更別說現在面前的人是隊長了。

到時候就不是去山上看井，而是被抓帶進公社辦公室裏接受思想教育了。

王秀蘭跟胡老三商量的理由是那只小鳥對這片熟悉，正好知道一些信息，然後自家閨女又跟動物親近，誤打誤撞的就找到了。

雖然聽起來不太流暢，但好歹也說得過去。

反正王安慶沒有要深入追究的打算。

有水就不錯了，追究到底是誰用什麽方法找到的有意義嗎？人家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還傷了功臣的心。他們做幹部的，有些分寸得把握把握才行。

王安慶看着在旁邊走來走去好奇往見位那個大坑裏看的小音音，哈哈一笑，插着小孩胳肢窩就把人舉過頭頂。

“小音音可是大功臣，怎麽會缺了你的獎勵呢。”王安慶大方保證，“往上面報肯定是你倆大人的名字，音音丫頭就由隊裏出資獎勵，你們看是上面的獎勵下來後我們也按照同樣的規格再給小丫頭準備一份呢，還是等她到上學年紀的時候直接免學費？”

他們隊是有個小學的，只有一到三年級，整個學校就一個老師，一些基本情況隊裏還是能做主，等到四年級之後就得去公社的學校上學了，那個時候王安慶就不一定能做主了。

聽到隊長這話，王秀蘭和胡老三還沒說話呢，小音音就高高舉手：“上學上學，音音喜歡上學~”

她以前在福利院就被院長媽媽帶到幼兒園去看過噠，小音音可喜歡了，看起來特別好玩，好多小朋友，還有好多玩具，她早就盼着自己過了三歲就可以進幼兒園啦。

現在換了個地方也沒關系嘛，自己還是可以上幼兒園欸。

此時的小音音絲毫不知道大人口中的“上學”跟她之前看過的“幼兒園”不是同一個東西，說完還毫不膽怯的讓隊長伯伯再舉高一點，還才飛圈圈。

小音音如此熱愛學習的話聽得在場三個大人都笑眯眯的。

“好好好，那就給丫頭減學費，你可要好好學習，長大了讓你爸爸媽媽享福啊。”王安慶舉着小音音轉了兩圈，才把小孩放下。

“放心好啦。”小音音拍拍胸脯，“我早就知道要讓爸爸媽媽享福啦。”

她小臉蛋上嚴嚴肅肅的，像個小大人似的保證，一下子又逗笑了三個大人。

嗯，大人心裏憋着的那股擔憂如今已經因為這個井點散去大半，也難怪動不動就感到高興，心裏輕松了就是這樣的。

這一天，整個上河生産隊都知道了胡瘸子家找到一個陰河出水點，他們不用每天擔憂河水一天比一天低的水位，也不用着急忙慌的趁着河水沒斷流之前挑水存水了。

真是太好了！

“胡瘸子真是好啊。”

“我早就說秀蘭妹子人好有福氣，這不連陰河出水點都能找到，可真厲害。”

“你說我們成天在那點兒前山走來走去，野菜樹根都挖得快絕種了，怎麽我們就沒找到陰河出水點呢。”

“你啊就別想了，人的運氣就是這麽怪，沒那個命踩着一張錢過去都發現不了。”

“倒也不是瘸子和秀蘭運氣好，聽說是他們家那閨女跟着那只鳥找到的地方。”

“哎喲，是音音那丫頭啊？那就更不奇怪了。之前猴子那事兒不還沒過多久麽，現在又來一只鳥，那丫頭可神着呢。”

“說到這個，我家二閨女昨天跟瘸子家的丫頭出去挖野菜，帶回來一大把呢！”

“就是就是，說那地方就是那個丫頭指的，就那團野菜最多，他們那一夥人都收獲挺大。我還以為山腳那點兒地方已經被大人們翻幹淨了呢。”

“所以我之前就說過，那個丫頭啊，生來就是帶福的呢。”

“嘁，老鐘我怎麽記得在那丫頭出生的時候還說過，她生下來就開始鬧饑荒，怕是個帶禍的？”

“亂說什麽呢！”被叫老鐘的婆子白了說話那人一眼，“老婆子我之前看錯了不成啊，你私底下還不是說過那丫頭命不好，生在這種時候連吃的都沒有，怕是活不下去？”

“好了好了，以前的話都不提，不提。之前誰能想到現在呢，如今音音那丫頭就是我們村的福娃！”

“對對對，福娃福娃。等有空我走秀蘭家一趟，給他們送把柴火，順便看能不能摸摸福娃，沾一沾福氣。”

衆人越聊越起勁，此刻不管大家心裏想的什麽，面上全都對胡老三一家誇贊不已。

“話說打井隊什麽時候來啊，那水什麽時候能用上啊？”

“隊長已經往公社上報了，快的話今天下午就能來。走走走，今天再去挑挑河裏的水，明天之後就可以用山上送下來的井水了。”

打井隊果然是下午就到，隊長專門套着驢車去把人拉來，迫不及待就把他們送到前山，指着已經挖了一些的位置，讓人就在這兒開工。

打井隊一共三個人，一個老師傅帶着兩個徒弟，都是精壯漢子，一路上有驢車代步也不累，沒對王安慶的心急說什麽，打開工具就開始幹活。

這個位置甚至不需要往下探出水線，哪怕是那兩個徒弟，也能看得出絕對打得出水。

老師傅還誇位置選得很好。

這口井一連打了兩天，邊打邊修整井壁，當最後那一鐵楸下去時，老師傅就知道，成了。

洶湧的井水噴湧而出，強大的水柱甚至噴出井口接近兩米高，開頭那陣混着黃土的泥水流完之後，後面的水全都清澈見底。

一直守着打井隊的王安慶一個箭步沖上去，雙手不住的在水柱裏伸展，臉上笑得褶子都舒展開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這水量，爽啊！”

“師傅們辛苦了，來來來，去隊裏歇歇，喝碗糖水。”

王安慶招呼人趕緊幫着打井隊師傅們收拾東西下山，他自己還得留在這裏指揮其他人安裝竹管。

在确定這裏有井有水之後，用竹管把水送到山下田地裏這事兒已經在緊鑼密鼓的行動，凡是不需要挑水的，全都被安排了砍竹子通竹管的任務。

這事兒對衆人來說并不難，他們祖祖輩輩都這麽做過，只要水位比田地高，恰當合理的安排竹管就能剩下好大不部分人力。

甚至一些打的井位置比房子高的人家戶裏的水也是這麽運下去的。

除了竹管經常需要更換，也需要人巡邏維護，以及中間是不是會漏水之外，挺好使。

就是可惜清曲河位置比村裏田地和建築都低，這個辦法不能用。

但現在不愁了哈哈哈哈，這個井的水量完全比預期多太多了！

當天傍晚，哪怕到了下工時間，衆人都還成群結隊待在田埂邊上。

竹管已經接到最近的田了，馬上就可以放水，他們都在等着看呢。

小音音也被王秀蘭特意回家抱來看一看這個熱鬧。

“水來了水來了！”

萬衆矚目下，随着一人的喊聲，翠綠的竹管口頓時湧出一大股水，嘩啦啦的往田裏灌去。

原本的田裏只有表面薄薄一層土是濕的，這還是村民們每天不停歇的挑水來澆才有這個效果，不然就旁邊沒時間打理的小路一樣，幹裂沙黃。

但是現在不同了！

水來了！

當整個田都被水灌得飽飽的時，田裏的莊稼們仿佛都精神了幾分。

或許不是錯覺，吸收到足夠水分的莊稼是真的精神起來。

圍觀群衆笑聲一聲比一聲高，随着竹管裏的水往一個個田裏灌溉，歡呼聲也一陣接着一陣。

仔細聽的話，笑聲中還夾雜着幾道哭泣。

這是巨大壓力突然放松而來的喜極而泣，是終于不再提心吊膽自己或者家人什麽就會餓死的輕松淚水。

小音音把一切收入眼底，悄悄在媽媽懷裏挺了挺胸膛。

她，小音音，超厲害，救了莊稼！

【請宿主注意，今日散步時間還差十五分鐘。】

咳，好吧，超厲害的小音音還得聽神仙的話，繼續運動，多賺幣幣，才能保持住這麽厲害吖。

.

作物用水的壓力環節之後，王安慶以生産隊隊長名義做主，給衆人放了半天假。

假在下午，而上午衆人也不需要上工，全聚集在大壩上，開表彰大會。

表彰的對象自然是胡老三王秀蘭一家。

王安慶站在臺上，詳詳細細說着胡老三他們對生産隊的貢獻，之後開始頒發獎勵。

“特給予胡老三、王秀蘭先進社員稱號，獎狀一張，搪瓷杯一對，現金三十元，糧票10張，肉票2張，油票一張，布票三尺……”

随着隊長一個個獎勵念出來，底下衆人目光越來越羨慕。

但大部分人都不會覺得獎勵太重，畢竟他們的舉動可是救了整個上河生産隊所有人，天知道如果這一批糧食還收不上來，隊裏有多少人會過不去這個年，又有多少人只能靠吃樹皮維生。

說不定到時候整個生産隊也得考慮像報紙上一些地方的人那樣，舉家逃荒了。

所以這個獎狀他們不得，還有誰能得。

人群中劉芳卻不是大部分人其中一個。

她越聽這些獎勵，越是眼紅。

其實別人家的東西跟她的确沒什麽關系，但誰叫得獎的是王秀蘭呢？

劉芳一直以來都挺得意自己比王秀蘭過得好，不光生的兒子多，家裏老的小的都聽自己話，家裏物資也比王秀蘭豐富。

但是現在劉芳卻發現，不知不覺間，那個自己随意鄙視、一直瞧不起的王秀蘭竟然越過越好？

這讓她怎麽願意相信。

為什麽自己這麽努力卻沒有對方過得好？聽聽，整整三十塊錢，還有那麽多票證，竟然還有肉票！

光是那一對搪瓷杯，家裏來客拿出來倒個水都能讓人自豪得不行。

劉芳巴不得現在在臺上領獎的是自己。

再轉頭一看，呵，胡老婆子兩個老的也眼巴巴看着上面呢，一幅為女兒、驕傲的樣子。

驕傲什麽呀，再驕傲都是潑出去的水了，這麽有出息有個屁用，還不是要靠兒子養老。自己男人可是兩個老的家裏獨子，多看看這邊才是要緊事！

劉芳越想越氣，也待不下去了，拉着自家男人就走。

至于兩個老的？

哼，不是為女兒驕傲嗎？就自己在這兒待着吧，後面慢慢回來，又不是不認得路。

劉芳把鞋子踩得呯呯響，一口氣走出好長一截，才終于放慢腳步。

等王慶國追上來時，劉芳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反方向，走到出村這邊了。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去參加表彰大會，村口并沒有人，劉芳剛剛走得又偏了一下，往旁邊小路去了，現在周圍除了茂密的野草和樹叢之外，也就看到自己和自家男人。

無人的環境讓劉芳說話放開了些：“王慶國，你自己看看，你妹今天得了多少好東西，你幸幸苦苦幫她養兩個老的，難道不應該去找她要點兒報酬嗎？”

“還有，我可記得你說過以前你多照顧這個妹子呢，她剛嫁人那個時候家裏這也缺那也缺的，可都是找我們借的。我不管，你明天必須去要點兒東西，不管是票還是幾塊錢，總之得要到點東西。”

劉芳沖王慶國撇嘴。

王慶國剛剛在臺下看着妹妹妹夫領到那麽多東西，還有那麽大一筆錢，不得不說也是十分心動的。

不過他自诩男人，只讓他一個人去要的話，還是有些拉不下臉。

這麽想着，王慶國突然想起來這兩天一直被耽擱的那事兒。

“芳，你之前不是說秀蘭他們家肯定還藏着許多猴子送來的食物麽，明天我倆找他們一起要去呗。”

這幾天大家起早貪黑的忙着做竹管挖水井，不管是胡老三王秀蘭，還是劉芳王慶國，雙方都挺忙的，別說要東西了，一天連面都碰不着，于是就一直耽擱下來。

不過現在井也打好了，竹管也做完了，就連地裏的活不需要挑水的話也沒多少了。

多合适上門找人要東西啊。

劉芳被這麽一說，覺得也對：“那行，走，下午好好歇歇，明天一大早就去他們門口堵人。對了，等你爹媽回來後你也跟他們說說，叫他們一起去要東西，他們可是王秀蘭的親爹娘，總得孝敬孝敬老人吧。”

“嗯嗯，按你說的辦。”

兩人說着，返回重新往村裏走。

他們絲毫不知道，就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村口後，先前小路旁邊的一堆野草叢裏，緩緩站起個人。

李豐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好，剛到這個村子還沒進去呢，就聽到這麽重要的消息。他先前聽到路上傳來的腳步聲，又重又急，差點以為是來抓自己的，情急之下就躲草叢裏，沒想到不僅那人不是來抓自己的，還是來給自己情報的啊。

好好好。

李豐是一個從自己生産隊偷摸跑了的人，自然也沒有介紹信，如今對像他這種沒有介紹信到處亂竄的人，都被稱為流民。

他成為流民，是犯了點事。

在他看來那哪是什麽大事啊，不就是偷偷摸摸拿了別人家挂在檐下的一半塊臘肉嘛，至于還找公安要把他抓進局子裏麽、

李豐不想進局子，于是在公安到來之前，就跑了。

至于跑出來之後要怎麽生活？

嘿，悄悄潛進其他村子裏“拿”一點兒，再趕緊離開，等人發現并且嚷嚷起來時，他早就跑遠啦。

他就是這樣晃晃悠悠晃到上河生産隊附近的。

這次李豐也一樣，在手上錢糧都沒了之後，就開始大注意進村“拿”一點點。

他謹慎得很，一般會有兩到三天時間觀察踩點，今天他才剛到呢，甚至都不用自己打聽消息，就聽到一戶人家糧食豐富。

這感情好啊！

李豐立刻決定要去偷這家叫“秀蘭”的。

已經是個老手的李豐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打聽到那位“秀蘭”家位置，之後一直耐心的等着夜晚的到來。

.

小音音一家對村口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上午開了表彰會之後，一家四口樂颠颠的帶着東西回家，王秀蘭和胡老三拿着寫有他們名字的獎狀看了又看，然後找來漿糊小心翼翼貼在堂屋最顯眼的位置。

“爸爸媽媽好棒~”小音音小手拍得呱呱的。

胡老三和王秀蘭羞得臉都紅了。

但羞歸羞，兩人心裏還是忍不住高興。

貼好獎狀後，他們還站在堂屋又看了好幾遍，甚至王秀蘭仗着自己走路方便，還假裝客人來串門，從院子一直進到屋裏，就為了觀察獎狀的位置有沒有貼對，是不是能讓來客一眼就看到。

嘿嘿，想到之後來家裏的人都能看到這張獎狀，兩人就樂得合不攏嘴。

笑夠了，才發現兩個小孩一直在旁邊把他們當爹娘的不穩重行為盡收眼底。

“咳。”王秀蘭假咳一聲，指着那面牆對胡飛和小音音表示，“以後這面牆就用來貼我們一家的榮譽，你們倆以後上學好好讀書，多得一些獎狀，努力把整面牆都貼得滿滿的！”

“貼得滿滿的！”小音音舉手歡呼。

胡飛也眼熱獎狀，在一旁跟着妹妹點頭。

自己也會努力讀書的，他今年已經滿六歲了，七歲就可以上小學，這面牆的第二張獎狀一定是自己的。

貼好獎狀，兩個大人才繼續收撿其他東西。

這些錢和糧票在這種時候可珍貴了，特別是還有肉票，可千萬不能弄丢。

兩人盤算着這些東西放哪兒比較安全時，小音音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東西沒用。

“我我我，音音我可以幫忙藏起來哦！”小音音脆生生表示，“刷的一下，誰都找不到那種。”

她說的正是如今還空蕩蕩的三格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