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開局二十條魚
第20章 開局二十條魚
聽到符彧一口否認, 江別春沒有立即相信,而是狐疑地掃過去:“你和程再真的不認識?”
“這種事情難道我會騙你嗎?我都沒有瞞你程又的事,幹嘛要裝作不認識他哥哥?而且我平時真的不怎麽刷學校賬號, 誰能想到他們是雙胞胎?”符彧憤憤不平地反駁道。
她總共就上了兩次號, 都是為了追蹤段危亭的動态。其實多刷主頁,應該是能發現他們的,可惜她向來秉持着随緣的原則釣魚。
路過正好碰見了就吃一口, 沒遇到也懶得專門去查。那也太累了,她是找樂子的!又不是玩什麽現實攻略游戲,還要費盡心思地保全圖鑒!
她的語氣聽起來确實很真實, 加上聯想到她這幾回吃外賣也沒防着他, 還光明正大要他去幫忙收拾剩飯。江別春就信了。
但是這麽一想, 他心裏又開始鬧別扭了。
他圓圓的眼睛乜斜了符彧一眼:“現在不認識,以後你也不許認識!反正他們兄弟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還有我社團的那些男生, 沒一個好的。你不許和他們說話!”
“也不許看他們!”說完,江別春又絞盡腦汁地補充道, “只許看我!”
“只許喜歡我!”
符彧故作誇張地哇哦了一聲:“好霸道。”
江別春的臉登時紅透了, 眼中秋波蕩漾。
“可是你以前不是不許我看你的嗎?還要我離你遠一點, 不要對你癡心妄想。”符彧慢悠悠對他說道, “之前我們可是立下約定的, 都不能在外面透露婚約。”
“所以, 你這是後悔了嗎, 小春?”
“我——”江別春一噎,流露出懊惱的神色, 又很快笨拙地掩飾過去, 虛張聲勢說道,“我才不是後悔, 我有什麽好後悔的?!我只是讓你離他們遠點,又沒要你公開!”
他不滿地看向她:“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嗎?難道非要和這些賤貨糾纏不可?”
這句話一出,一直默不作聲的文憐星輕輕折了下眉。他稍作停頓,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開口,但最後他到底擡起眼溫和地勸道:“小春,不要說那種話。”
江別春立即語氣尖銳地反問他:“說什麽話?”
文憐星重複道:“髒話,不要講話那麽粗魯。”
大概是覺得已經說了,不如多說幾句,他幹脆放下手中的餐具,耐心地注視着江別春:“你母親肯定不喜歡你這個樣子。小春,你長得很漂亮,又這麽讨人喜歡。要是對待別人更有禮貌一點,言行舉止更優雅大方一點的話,你——”
刺耳的聲音突然像匕首劃過安靜和諧的氛圍。
玻璃杯碎了一地,下人們驚了一跳,卻動作有條不紊地趕忙去收拾。顯然,這種事他們太熟練了。而文憐星接過管家遞來的手帕,慢慢按在了出血的額角。
他沒有生氣,也沒有驚怒,只是垂下長長的眼睫,鎮定冷靜地處理傷口。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打着我媽的名頭教訓我?”江別春鮮見地沒有聲嘶力竭地尖叫怒罵,他扶着餐桌站起身,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睥睨着文憐星,面容漠然而又充斥着輕蔑。
“別忘了,你只是個被家裏抛棄的廢物。我們家願意收留你,你應該感激的。”
他厭惡地丢下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上樓了:“真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男主人了嗎?可笑!”
符彧在一片慌亂中不緊不慢吃完最後一口,然後走到文憐星身邊,抽出幾張紙替他擦水淋淋的頭發。她沒有說話,文憐星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一點一點抹去他臉上狼狽的痕跡。直到符彧用指尖勾着他的下颌往上擡了擡,他的眼睫顫抖着,像抖動的蝴蝶的翅膀,然後慢慢打開。
于是符彧看見了他藏在下面的濕漉漉的眼睛,醞釀着受傷的神情,讓人想到溫順的牛犢。
“我是不是做錯了?”他無措地喃喃問道,淡紅的嘴唇微微抿起,模樣委屈又可憐,“我不是故意惹小春生氣的。他肯定生氣了,我——”
“唔——”
“不許說,也不許自責。”
符彧捂住了他的嘴,不快地淡淡瞥去:“生氣就由他生氣好了,反正沒什麽大不了。倒是叔叔,剛才為什麽不躲?雖然很突然,但是正常人要想躲的話,總是能偏過去一點吧。起碼不要砸到頭啊!”
“砸壞了腦袋怎麽辦?”她蹙眉嘟囔道。
她可不想玩一個傻子,那也太奇怪了。盡管她的道德底線經常在某些時刻被她踩在腳下,但多少還是有的。好歹她對于老弱病殘沒興趣。
至于孕夫,要是真存在,她也不會……呃,好吧,老實承認,她還是有點想試試的。
但這些不健康的胡思亂想文憐星半點都不知道。
他還在為符彧關懷的指責而感到心裏酸酸漲漲,好像這麽久以來強行積壓的難過都如潮水般沖垮閥門,繼而漫過整個心髒。
“不能躲,”他就像小孩子竊竊私語一樣偷偷地小聲告訴她,“如果躲了,小春會更生氣。”
啊這,不愧是他。
符彧嘆了一口氣,把手拿開,無可奈何道:“好吧,這樣的話,我也沒辦法了。你知道的,叔叔,小春最近好不容易和我親近了一點。我要是太護着叔叔,他一定會不高興的。”
“我知道,你上樓去看看他吧。”他苦澀地強顏歡笑着,一副要被抛棄的樣子。
管家和下人收拾好爛攤子,就有眼色地退下了。
“唉,幹嘛露出這種表情啊?在故意引起我的同情嗎?”她做出苦惱的樣子。
文憐星一怔,下意識否認:“我不是——”
卻被驟然打斷。
“真可憐啊,叔叔。一個人在這個家生活很辛苦吧,都沒有人可以為你分擔。江女士常年在官署不回家看你,你一定很寂寞吧。”符彧垂下頭,與他的距離逐漸拉近。
這段距離近到恰到好處,任誰來了都不會誤會她們有私情,還以為是符彧在擔心他額頭的傷。只有文憐星,只有他分明地察覺到自己臉孔上方落下一片陰影。
陰影擋住了明亮的光線,以至于他身處寬敞清冷的大廳,卻恍惚中好似被逼迫至狹窄的死角。作為食草系小動物,即便他再不通情事,也天然擁有對危險敏銳的感知。
文憐星不自覺身體往後靠,幾乎整個人陷在椅子裏,手也不安地緊緊握住了椅子的扶手。他緊張且不知所措地與符彧四目相對。
驀地,一只手覆蓋在了他的手背,然後将他裹在掌心。
“小彧……小彧,你、你不能……”他聲音幹澀地推拒道,可說一半又頓住了。因為他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不能、不能什麽呢?
他心裏有個模模糊糊的答案,但他完全空白的感情經歷讓他無法清晰地表達出來。
然而,無需他多費心。
符彧替他填上了這個答案。
輕柔的氣息掠過他的眉心,只有輕輕一下,并沒有多作停留。安撫的、憐愛的……
她注視着他的目光就像看一只被雨打濕的小鳥,他蜷縮在她身形之下的時候仿佛身處溫暖的巢穴。專注的凝視成了溫柔沉靜的影子,他被影子擁入懷中。
然後,在凝視中照見了可憐的自己。
慢慢地,文憐星松開了扶手,不再渾身緊繃。
“你,”他恍惚地說,“你在同情我嗎?還是……喜歡?”末尾兩個字輕得幾乎聽不清。
終于問出口的瞬間,他突然後悔不已。他到底在說什麽啊?怎麽能因為孩子好心安慰他的吻就胡思亂想?這不是一個合格的正直的大人應該說的話。
可是,萬一呢?萬一确實像他想的那樣——
“不,”符彧輕易打破了他的臆想,她笑着說,“不是喜歡。”
空洞洞的失落頓時卷住了他,雖然他也說不清自己在失落什麽。
結果下一秒,她卻又說:“也不是同情。”
“只是保護欲。”
符彧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一本正經對他說:“就像看見一個很漂亮的人偶,原本應該放在明亮的櫥窗前展示給來來往往的人看,但是卻總照顧不好自己,還弄得髒兮兮的,非常狼狽。所以很可惜。”
“很想把他帶回家,洗幹淨、藏起來。”
她直勾勾盯着他說道。
“最好除了我,誰也看不見、誰也不知道。”
那只手離開了,陰影也逐漸遠離,明亮的光線再次落下。而文憐星仍然怔怔地一動不動坐在那裏,心跳得比從前所有時刻都更快。
樓梯的轉角處,符彧自上方斜睨了他一眼,就若無其事地笑嘻嘻離開了。
她剛進房間,就見江別春不客氣地躺在她床上,一臉煩躁地不停在手機屏幕滑來滑去。嗯,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是她的手機吧。
符彧面無表情走過去,一把搶過手機:“幹什麽?還沒訂婚呢,這就開始查崗了?”
江別春先是被她不善的語氣唬住了,不自覺朝後退了一點,反應過來後,他立即惱羞成怒:“這裏是我家,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哦?睡我的床也是你想做的?”符彧眼角上挑,“怎麽?今天受刺激了,想通了?要主動給我暖床嗎?”
正好看起來澡也洗了,睡衣也換了。
她把手機解鎖,一眼就看見裴嘉因發來的鋪滿整個屏幕的消息。一列紅點排下來,看得她眼睛都疼。她剛要退出頁面,就聽見對面冷不丁傳來一道聲音。
“誰給你發的消息?從我進來就一直在彈出新的。”江別春咬着唇,然後恨恨說道,“是裴嘉因,對不對?”
“程又還在醫院昏迷不醒,只有他還有這個精力不知廉恥地騷擾你。是他,對不對?”雖說是問句,語氣卻格外篤定。
符彧頭都沒擡一下,敷衍地應聲:“嗯嗯,對,你說的都對。”
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擋住了她的手機屏幕。與此同時,熟悉的甜香随着未幹的水汽悄無聲息纏了上來。
她挑起眉,終于擡起臉看過去。
“不許回!”江別春似乎很緊張不适,手指都無意識蜷縮起來。但他還是故作鎮定地對她對峙着,“只許看我!”
他驕矜地揚起頭,耳垂通紅地用命令的口吻說道:“今天晚上,你都是我的。”
“所以,你的目光只能落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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