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領官服 醫女并不是什麽高尚的職業……

第69章 領官服 醫女并不是什麽高尚的職業……

葡萄酒甜甜的, 野山雞更有一種區別于普通雞鴨的獨特風味。

紀平安形容不出來,但舌頭很誠實。

一口酒一口肉。

再加上酒樓送來的,大家都吃得很滿足。

直到馬車快到宋府, 紀平安才發現這葡萄酒甜歸甜, 後勁也特別足。

她從馬車上下來時, 頭暈乎乎地, 若不是冬春一直扶着她, 怕是要摔了。

冬春也沒好到哪兒去, 粉嘟嘟的。

兩個人都喝了不少,紀平安喝得最多,兩個人強撐着精神才回到院子。

回到院子沒多久, 宋知書和宋知音過來了,兩個人手裏都提着禮物。

宋知音:“小表妹, 恭喜入主朝堂, 成為一名七品女醫。”

紀平安腦袋有些混沌,只能努力微笑。

宋知書和宋知音将禮物呈上。

宋知音的禮物是一本歷代醫女發展史, 宋知書的是一對珍珠耳環。

紀平安迷迷糊糊看着宋知書:“你不生我氣了?”

換了平時, 紀平安是問不出這話的, 但是這會兒醉了,腦子不清醒。

宋知書哼了一聲:“大哥臨走時和府裏的每個人交代了,說前塵往事盡了,讓我和你做好姐妹,不然你以為我樂意搭理你?”

宋知音:“小表妹, 知書性子直, 和大哥二哥一直感情很好,你別往心裏去。”

宋知書瞪了宋知音一眼:“我用得着你幫我說話?”

說完,宋知書沒了興趣, 轉身就走。

紀平安感覺腦子很重,身子下滑,一腦袋砸宋知音肩膀上,順勢手抓住了宋知音:“總覺得你最近格外順着知書表姐,好像有愧似的。”

宋知音扶了扶紀平安,奈何喝醉的人太重,沒扶動。

宋知音:“她心裏委屈,自然需要找補。等什麽時候欠的都補上了,一切都會好。”

紀平安嗯了一聲:“你欠她什麽了?”

宋知音苦笑。

紀平安想了想:“你是說她的婚事?”

宋知音:“小表妹,你也知道了?”

紀平安坐直,點點頭:“我在普法寺看見了,你是不是戳穿她了?”

宋知音怒:“小表妹!你既然早早地看見了,怎麽不說呢?你知不知道事關世家名節?”

紀平安被吼了一頓,眨了眨眼,委屈道:“你好兇啊。”

和醉鬼沒得道理講,宋知音又被紀平安拽着手臂走不了,只能道:“我和知書從出生就一直吃的是宋家飯。小表妹,你出身商賈,可能不懂世家貴族。世家貴族靠的是一代又一代的積累,靠的是宗族姻親之間的相互扶持。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宋家宗族不争氣,在朝堂勢單力薄,若再不用姻親多結交一些盟友,待爹爹退下,宋家很快就會走下坡路。身為宋家的子女,都應該為宋家出力。”

“然後呢?”紀平安歪着頭,看着宋知音。

漂亮的臉蛋,聰慧的頭腦,能屈能伸,能文能武。

紀平安:“這麽努力,是為了什麽呢?”

宋知音:“為了宋家能更好。”

紀平安:“宋家更好之後呢?”

宋知音愣住了。

紀平安掰着手指頭說:“宋家更好,官位更高,每個人都淪為宋家的犧牲品,宋家更有權有勢,然後呢?”

宋知音:“然後什麽?”

紀平安:“作出犧牲難道不是為了幸福嗎?父母努力工作賺錢,難道不是為了給子女更多的選擇,更多幸福的可能嗎?如果不是,往上爬的目的是什麽呢?單純為了往上爬嗎?”

宋知音紅唇緊抿,須臾,方才問道:“小表妹,你是不是不喜歡薛止複?”

紀平安眼皮沉重:“沒有啊……”

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紀平安一腦袋栽宋知音懷裏。

腦子裏只有一句話:怕大夫把脈的人,肯定藏有秘密。

宋知音叫了幾聲,确認醉鬼徹底睡着了,只能罷了,去叫冬春。

好家夥,冬春也靠門上睡着了。

宋知音:“兩個醉鬼。”

宋知音沒轍叫來兩個丫鬟,将兩個人分別扶上床。

第二天,紀平安從床上做起來,神清氣爽。

不得不說謝浯嶼的酒有兩把刷子,昨天醉得不省人事,今早起來,頭一點也不疼。

又等了一日,裁縫那邊通知紀平安可以領醫女服了,紀平安飛速去了醫鑒司。

紀平安拿到兩件可換洗的醫女服走進了換衣室,淺藍色的醫女服十分貼身,比之寬袍大袖的世家貴女服,醫女的袖子是窄袖,更适合工作。

紀平安對着鏡子左邊照一照,右邊照一照,臭美極了。

裁縫問道:“紀大夫,你看衣服有哪裏不舒服,可以換下來修改。”

紀平安:“不用,很合身。”

裁縫立刻驕傲地笑了,他可是三十年的老裁縫了。

紀平安剛換回自己的衣服,朱靈慧走了進來,朱靈慧身後穿着淺綠色醫女服的趙樂菱臉色蒼白,額前有汗。

趙樂菱:“抱歉,朱女醫,我剛才端着湯藥,沒看到您,灑了您一身。”

朱靈慧:“無事,換一套便好。”

換衣間很大,二十個人同時換衣不成問題,只是換衣間是連着的,沒有隔開。

朱靈慧走進來,紀平安立刻拱手行禮,“朱女醫。”

朱靈慧神情冷淡:“換好了嗎?”

紀平安:“換好了。”

紀平安說完,從換衣間出來。

趙樂菱站在一旁,背靠着牆壁,咬着牙,似乎有着極難忍受的疼痛。

紀平安走過去:“你怎麽了?”

趙樂菱:“沒什麽,老毛病了。”

話音未落,哇的一聲,趙樂菱吐了一大灘穢物。

幾乎是瞬間,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嘔吐物上,但是又很快清醒了過來,趙樂菱呼吸急促,腹痛難忍。

紀平安急忙抓住她的脈搏。

“怎麽回事?”朱靈慧從換衣間走出來,讓紀平安離開,探上趙樂菱的脈搏。

越摸,朱靈慧表情越凝重:“什麽時候開始的?怎麽不說?”

趙樂菱:“我…… ”

趙樂菱才剛開了個口,又吐了,還打了個寒戰。

朱靈慧摸向趙樂菱的額頭,糟了,好燙。

紀平安也伸手摸趙樂菱的額頭,太燙了,估摸着已經超過了三十八度,快四十了。

朱靈慧:“叫人。”

紀平安立刻去外邊叫人,很快,大家将趙樂菱擡上了病床。

和趙樂菱一個屋的沈亞楠焦急地問:“朱女醫怎麽辦?”

朱靈慧一邊準備針灸一邊問:“她這症狀多久了?怎麽一早不說?”

沈亞楠:“最近馬上要進行醫女抽考,樂菱怕抽到自己一直在努力備考,熬到夜半三更,她好像是有些不舒服,但是一直以為是自己太累了,所以沒怎麽注意。”

朱靈慧:“糊塗!自己都是醫女卻不重視自己的身體症狀。”

沈亞楠快哭了:“對不起,朱女醫。”

紀平安面色凝重地站在人群中。

趙樂菱這症狀,兩側下腹持續性脹痛,寒戰,黃疸,高熱,怕是急性闌尾炎,已經穿孔。

如果穿孔,必須進行手術,手動切除病變組織。

針灸和藥已經不起作用了。

思及此處,紀平安扭頭就往外跑,紀平安跑出醫鑒司,撲到馬車旁:“冬春!”

冬春掀開簾子,“怎麽了,小姐?”

“快。”紀平安手撐在腰上,“去醫館,拿我的醫藥箱。裏面有我定制的手術刀。還有,讓李姐姐準備麻沸散,大量的酒精等等。你跟李姐姐說,她都知道。要快,用最快的速度。”

冬春:“是!我這就去!”

冬春叫了一聲牧叔,牧聲立刻調轉馬車。

見馬車離開,紀平安又匆匆跑回病室。

趙樂菱躺在床上,咬着唇,小聲呻吟着,不知是醒着還是昏迷中的下意識反應。

紀平安和所有人緊張地看着朱靈慧。

無論是藥方還是針灸,從紀平安的角度來看,朱靈慧沒有半點失誤,絕對是最教科書級別的治療方案。

她從內心深處無比地期盼着朱靈慧的治療方案能起作用。

在這個時代,沒有不鏽鋼刀,沒有無菌環境,沒有各種科技手段的輔助。

她從來沒在這種情況下動過手術,也因此她沒有太高的自信,甚至是對實操有些害怕。

可是,趙樂菱沒有明顯的好轉。

朱靈慧的心也沉入了絕望的深淵,她看着一張張期盼的臉,眼底有淚花閃動。

她對着所有人搖頭。

“怎麽會?”沈亞楠哭着跪下,抓住朱靈慧:“朱女醫,求求你,你救救樂菱。她也是因為太想做一個好女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才會忘記關注自己的身子。朱女醫,你是大業最好的醫女,求你了,你救救樂菱吧。”

朱靈慧苦笑:“如果有辦法,我會不救她嗎?”

沈亞楠痛哭失聲。

紀平安焦急地看向人群後,李庭繪和冬春還沒過來。

等不了了。

紀平安走出來:“朱女醫,能不能讓我試試?”

朱靈慧:“你有辦法?”

紀平安點頭,“但是我需要一個獨立的空間,誰也不能看。”

開腹割除闌尾,在這個時代太危言聳聽了,紀平安不确定朱靈慧和其他一衆女醫能不能接受,只能這麽說。

紀平安:“朱女醫,既然她已經沒救了,為什麽不試一試?不管我的方法是什麽,萬一有用呢?死馬當活馬醫,好歹也有一線生機不是嗎?”

“平安妹妹。”

這時,李庭繪的聲音響了起來。

她和冬春抱着兩大箱東西擠開人群:“我們把東西拿來了。”

朱靈慧看了看紀平安,又看了看匆匆跑過來,臉色漲紅,不斷喘氣的冬春和李庭繪兩人。

紀平安:“朱女醫,求求你了。”

朱靈慧深呼吸一口氣,似下定了決心:“我記得你,你在醫家總考表現獨為一檔。你要怎麽試?”

紀平安:“所有人出去,聽我的吩咐。并且把時間和空間都交給我。”

朱靈慧:“我留下。”

紀平安擰眉。

朱靈慧:“趙樂菱是我的學生,我不可能把她一個人留下。”

紀平安:“好。”

所有人出去,房間內只剩下紀平安,朱靈慧,李庭繪,冬春四人。

李庭繪将身上的包袱放下,從裏面取下四套外衣和棉布做的口罩。

朱靈慧雖不明所以,還是和其他人一樣穿上了。

冬春消毒器械。

房間內,四個人,誰也沒見過紀平安動手術,也就沒預料到接下來的行為。

紀平安麻沸散壓在趙樂菱的口鼻上,沒多久,趙樂菱徹底失去了意識。

紀平安拿剪刀剪開趙樂菱腹部的衣服。

冬春遞上手術刀。

紀平安拿着刀從臍到髂前上棘連線的中外三分之一處,切開。

“你幹什麽!”朱靈慧驚呆了。

李庭繪和冬春也白了臉。

紀平安:“她得的是急性闌尾炎,我判斷她的闌尾不僅發炎還穿孔,必須立刻切除病變的部位,再縫合腹部。”

李庭繪:“平、平安妹妹,不要開玩笑。”

這太恐怖,太不可思議了。

紀平安沒理,繼續切。

李庭繪和冬春雖然害怕卻也沒阻止,長久的相處,她們對紀平安已經建立了巨大的信任。

皮膚、淺筋膜,腹外斜肌腱膜……

随着手術刀往下,一層又一層地切開。

紀平安:“冬春,過來幫我。”

冬春:“我…… ”

冬春捂着眼,不行,她害怕。

活人身上,血淋淋,那麽長的一個刀口。

紀平安無奈:“李姐姐,幫我。”

李庭繪咬了咬牙,走上來,“怎麽幫。”

紀平安指着盤子裏的兩個拉鈎,“一只手一個,把傷口橫向拉開。”

李庭繪:“好。”

李庭繪聲帶都在發顫,但還是依照紀平安所言,拿起了拉鈎。

很快,紀平安在右下腹四厘米的切口找到了闌尾,然後一把将闌尾提到腹外。

冬春捂着眼睛。

李庭繪也閉上了眼,只是她是大夫,大夫的堅守讓她即便害怕緊繃,手上也沒有松懈。

紀平安彎血管鉗分離闌尾系膜,切斷結紮。

做完這一切,紀平安稍稍松了一點氣,汗水順着她的臉龐留下。

她再度拿起血管鉗夾住闌尾根部,結紮并切斷,将切下來的組織扔到一旁的盤子裏。

沒有電刀,紀平安讓冬春準備火。

朱靈慧忽然開口:“我來。”

說完,她打開門,讓其他女醫拿燭火進來。

紀平安讓冬春拿出制作的酒精燈,點燃火,将手術刀在酒精燈上加熱,燒灼闌尾殘端,再将剩餘的部分放回去,用鄰近系膜組織覆蓋。

确認沒有出血後,紀平安開始縫合。

待縫合結束,紀平安洗幹淨手,摸向趙樂菱的心房,确認心跳仍然在健康範圍內,紀平安這才徹底松懈下來。

天啊。

別看她動手術的時候很鎮定,其實都快吓死了。

現代科技的發達,把她養成了溫室裏的花朵,難怪當初老師說她應該去古巴練練。

收拾好一切,從屋裏出來,朱靈慧對紀平安說道:“你來開藥方吧。”

紀平安:“朱女醫開的藥方很好,繼續便可。”

朱靈慧點頭,讓其他的醫女繼續去按照藥方熬藥。

紀平安對着朱靈慧行禮:“多謝朱女醫。”

朱靈慧笑了一下:“是你救了人,怎的謝我?’

紀平安:“謝朱女醫信任,沒有阻止。”

朱靈慧:“其實中間我也曾懷疑過你是不是要殺人。不過我又想起,當初華佗也說要在頭顱上開刀,傳說中也有孕婦難産剖腹取出胎兒,母子平安的案例。雖然這些我并未親眼見過,但我始終相信,空穴來風必有因。看到你今天的作為,我相信那些傳說是真實的了。”

說完,朱靈慧雙手擡起,對紀平安行了一個大禮,“請紀大夫教教我,也教教其他醫女。”

紀平安:“朱女醫客氣了。朱女醫想學是平安的榮幸。”

從醫鑒司出來,馬車上,冬春捂着心口,一顆心七上八下,“小姐,我真的快吓死了。”

紀平安:“以後你會習慣的。”

冬春:“啊?以後還有啊?”

冬春一張巴掌臉皺成了一個小橘子。

李庭繪:“我也吓到了,我第一次見這麽血腥的場面。”

紀平安抓住李庭繪的手:“但是在手術現場,你做得很好。”

李庭繪:“當時我整個身子都硬了,還做得好?”

紀平安:“真的很好。”

李庭繪嘆了一口氣:“不過沒想到朱女醫會一直看着我們把這麽’離經叛道‘’天下奇聞‘的事情做完。你說醫家總考那次,是不是真的有什麽我們錯怪她的地方?”

趙樂菱事發突然,又是在獨特的條件下第一次手術。

李庭繪被手術現場吓到了,紀平安則是突破了心理障礙,血液滾燙。

兩個人都忘記了曾經的事。

于是紀平安說道:“那下次有機會,我們當面請教朱女醫。”

李庭繪點頭:“對了,你用刀切開腹部,取出的那個東西就是你說的闌尾嗎?那是什麽?”

紀平安:“等我回去畫一副人體器官圖,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說做就做,紀平安回去後就畫下了人體器官圖,并标注之後,送給了醫鑒司一幅。

朱靈慧收到後,過來請教。

紀平安折了一根竹枝,一點一點的講解。

紀平安:“這個就是闌尾,在盲腸和小腸旁邊,也就是趙樂菱切除的那部分。”

朱靈慧舉手:“這些東西如果生病了都能切除嗎?”

紀平安:“理論上可以,但是要考慮維持人體基本運轉需要留下的部分。而且每個手術的難度不同,對手術能力環境器械的要求也不同。闌尾炎手術是個小手術,但不管大手術還是小手術,都有一定的風險,并不能保證每次都能成功活下來。尤其是,這裏,這裏,和這裏……”

紀平安用竹條指了好幾個地方,“這些地方,如果沒有外接設備,一般來說盡量不要動手術。如果感染就更麻煩。”

紀平安又科普了一些細菌病毒的概念。

朱靈慧很好學,一一記下。

天色暗了下來,朱靈慧起身告辭。

紀平安和李庭繪大眼對小眼,終于,兩個人鼓起勇氣,問出了當時醫家總考時的疑問。

一旁跟着學習的江厭,因為好奇也豎起耳朵偷聽。

朱靈慧:“你們很好奇?”

紀平安和李庭繪點頭。

李庭繪:“我一直在想我當時是不是技藝不精,哪裏回答得不對,而自己沒有注意到。”

朱靈慧:“沒有,你回答得很好。”

李庭繪:“那為什麽?為什麽江厭分數比我高?”

朱靈慧沒回答,反而看向紀平安:“一開始你給你打的分也不高,後來你說了一句話,讓我改變了想法。”

紀平安努力回憶,“我不懂,我好似沒說什麽特別的話。”

朱靈慧:“你說你學藝不精,還需要更多的實踐。聽了這句話我才改變了想法。後來實踐考,給病人看病,屏風就放在大通鋪的診室,你是那次考試中第一個用屏風保護病人隐私的考生。加上你學識豐富,能力出衆,所以無論是藥材考還是實踐考我都給了你高分。”

紀平安:“朱女醫,我仍然不懂。需要更多的實踐這句話有什麽特殊的?”

朱靈慧笑了笑,招招手,将江厭叫了過來:“江厭,你今年多大了?”

江厭:“二十九。”

朱靈慧:“你夫君死了幾年?”

江厭:“四年。”

朱靈慧:“你帶着兩個孩子,會改嫁嗎?”

江厭搖頭:“我帶着兩個孩子,如果嫁人,對方肯定還要我再生,我如果和新丈夫有了共同的孩子,我怕自己會偏心,我不想那麽做。”

朱靈慧說完,又看向李庭繪:“你今年多大?”

李庭繪:“十七。”

朱靈慧:“會結婚嗎?”

李庭繪:“這跟我醫家總考有什麽關系?”

朱靈慧:“醫家總考每年前五十名合格,近十年來,每年五十人,汴京登記在冊合格女醫至少有五百人,從你的認知裏,你覺得這五百人裏現在仍然在從事醫女工作的人有多少?”

李庭繪擰眉:“四百?”

朱靈慧搖頭。

李庭繪:“三百。”

朱靈慧搖頭。

李庭繪:“多了還是少了?”

朱靈慧:“多了。”

李庭繪:“總不至于一半都沒有吧?”

朱靈慧:“沒有。”

紀平安:“一半都沒有?”

朱靈慧:“确實沒有。醫鑒司每年會重新統計一次。如果仍然在從事醫女的活動,醫鑒司都會有記錄。李庭繪,我不是想苛責和你一樣年紀的小姑娘。畢竟我們女人就是這樣。醫女并不是什麽高尚的職業,男大夫在所有人眼裏也就是中九流的存在,比下九流好一點,女大夫地位比男大夫更為低下。就比如我,我是大業最高品階的女醫,最多也只有五品,不可能再往上升。但太醫院太醫最高階是二品。為達官貴人看病,男大夫所收到的打賞也會高于我。

我們所處的環境,無論是父母兄弟親族,對女人的要求都比對男人多。除了少部分人會将醫女這個職業當作上嫁,甚至是當富商小妾的跳板之外,大部分人是真心熱愛女醫這個行業,一開始也是真心想将醫女當作自己一輩子的事業。但是,嫁人之後,再出門抛頭露面,與屎尿屁鮮血,底層婦女為伍,女子為男子看病等,婆家不會同意,丈夫不會同意,父母也不會同意,再加上生産耽誤,很快便被迫歇了心思。

相反,真正能在醫女這個行業長久待下去的只有兩種人,一種寡婦,帶着孩子不會改嫁的寡婦。一種,貧窮夫妻中的妻子,丈夫靠妻子做醫女養活。我身為總考官,天下女醫之首,我首先要考慮的是讓更多合格的女醫能夠長久地治病救人,而不是拿到合格之後沒幾年就徹底消失。”

說着,朱靈慧看向江厭:“她就很好。她雖然醫學上不如你們二位,但是她可以成長,她有剩餘幾十年的時間一直治病救人。”

紀平安:“可是這樣的話,女醫質量參差不齊,很容易讓病人對女醫的能力産生質疑。單我聽過的,就不止一次,大家都說女大夫不如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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