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chapter62
第62章 chapter62
陳眠的那件事情最後沈清歡還是提醒了一聲江淮遠。
她雖然也能感覺到陳眠可能也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 但能把她關在廁所裏,還朝着她潑水,那恐怕不是一般的矛盾。
這件事情既然被她碰到了, 那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視不管,但這件事畢竟也不是她能夠去決定的。
所以她沒有和江淮遠直接說,而是囑咐他最近注意着點陳眠, 她想,要是陳眠願意和江淮遠說的話, 那就沒事了,但是如果她不願意,那她也就不勉強了。總之叫江淮遠注意着點她也不會出錯。
但這件事情後來的發展, 也是沈清歡完全沒預料到的。
江淮遠那小子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辦法, 還真從陳眠的嘴裏知道了那幾個欺負她的女生是誰, 在周一大課間時間,他直接跑到陳眠班級大鬧了一通。
陸征年在班級裏拼命地攔住他, 才沒讓他在班級裏鬧出事情來。
陳眠當時就站在班級的中間收着卷子,她後來說, 當時看到江淮遠氣沖沖地一聲報告都不打就走了進來,她那個時候就頓感不妙。
但是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 江淮遠就走到和她不太對付的那幫女生面前,把她們的桌子給掀翻了。
那幾個女生看着他突然這樣發了瘋一般, 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
周圍的同學也更是他這莫名其妙的行為給驚掉了下巴, 一句話都不敢說。
最後就是鬧得他們兩個班級的班主任都出面了。
了解實情後, 陳眠他們班級的班主任讓自己班裏那幾個女生向着陳眠道了歉, 然後江淮遠班主任恨鐵不成鋼地讓江淮遠這個刺頭道歉。
一開始聽說江淮遠還不願意低頭, 直到聽到那幾個女生被吓得顫顫巍巍地保證以後不會再去找陳眠的麻煩,他才終于松口, 不情願地道完了歉。
然後千叮咛萬囑咐地拜托着陸征年,讓他在班級裏照顧一下陳眠,免得她再經歷類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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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年,你一定要幫我看好陳眠啊,拜托你了,就算是兄弟我求你了。”
他被他們班主任領着回了教室,又挨了好一頓批,但是他像是全然沒把這當回事一般,一下課又跑過來找陸征年,哀求着他。
江淮遠其實不是一個會輕易去求別人的人,他雖然平日裏嘴賤,人又吊兒郎當的,但是只要是關于陳眠的事情,他就沒有不關注不認真的。
只是眼下最後的學習時間在倒計時,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能時時刻刻盯着陳眠,尤其是他們還不在一個班級,也不方便。
于是他就把心思打到了陸征年的身上。
陸征年起初聽到他的話時,都差點要以為江淮遠是不是被自己給氣瘋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他放在衣擺邊的手緊緊握成拳,語氣隐忍着:“我知道你要和我說什麽,但是征年,其實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不被對方喜歡其實誰也不需要道歉,同理,我這種默默的守護,也不需要對方的任何回應。”
話落,他低下頭苦澀地笑了一下。
這幾年有多少人說過他是在自我感動,說他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人家陳眠根本就不在意。
可其實不是那樣的,他知道陳眠也是會擔心他,也是會感激她的。更何況,喜歡又為什麽需要去糾結回報,喜歡就是喜歡,要求索取的那才不是純粹的感情。
陸征年聽着他的話,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知道江淮遠只是在說着自己,為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而感到悲傷又無可奈何。
可他無故的,又突然想到了沈清歡。
也許一切就如同他說的那句話一樣,愛與被愛都不要道理,亦不需要道歉。
“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麽,你就在班級裏幫我看着點就行,行嗎?”他擡眼,眼底含着勉強的笑意,讓人看着覺得可悲又可憐。
所以陸征年最後還是答應了他。
江淮遠的要求其實并不過分,他和陳眠就在一個班級,他只需要偶爾注意一下那幾個女生就行了,那幾乎是每一個普通同學都能做到的事情。
而另一方面,他答應他,其實生怕江淮遠再做出什麽傻事來。
但陳眠其實和那幾個女生也沒有真正的特別重大的矛盾,那幾個女生經江淮遠的一吓,也都老實了很多。
只是那陣子總有人說閑話,說起江淮遠當時的模樣,像是要掀翻桌子,發瘋撞死理科二班除了陳眠以外的所有人,大有一副“殺紅眼”的樣子。
後面中午他們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陸征年說着自己耳邊聽到的話,玩笑着和江淮遠說,“那你記得也別殺我啊。”
“陸征年你給我滾遠點啊。”
江淮遠無語地罵着他,但他對學校裏其他人怎麽說自己都充耳不聞,一心只放在學習上和在最後周五他們住宿生放學後送陳眠回家。
他這副熱忱勁兒,難免讓宋清寒他們都不禁恍惚了,好像又看到了剛高一進來的時候,那個時候江淮遠也是一個勁地追着陳眠跑,哪怕被拒絕了也絲毫不氣餒。
而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陳眠不像之前那樣直接狠心地拒絕他了。
經此一事,陳眠覺得是自己才害得他挨罵,所以在江淮遠幾番裝可憐。以送她回家為由天天跟着她,她也無法再說出不同意的話了。
這樣的時間過去的很快,蘇市的溫度也開始漸漸升溫,途徑一夜的大雨,春天開始被催促着離開。
很快便又要是一個夏天了,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個夏天,也是屬于他們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個夏天。
-
“陸征年,剛剛你不在,藝術班沈清歡剛才過來找你,讓我和你說一聲,她們班今天下午要加課,讓你不用等她一起回家了。”
陸征年拿着手裏的卷子回到班級的時候,他們班的一個男同學沖他轉告着沈清歡的話。
他聞言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只對着男生說了句“謝了”。
臨近放學時,外面的天空烏雲遍布,等陸征年走出班級的時候,一場大暴雨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
好在從很早之前開始,他的書包裏就一直備着一把雨傘,所以倒也不至于淋濕。
但是陸征年想起來,今天和沈清歡一起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沒有看見她帶傘。
這雨看着一時半會應該是停不了,要是不打傘淋雨,怕是回去要感冒。
陸征年心裏想着,随後打着傘走出走廊,到校門口的保安亭,找了一處能落腳的地方,和往常一樣等着沈清歡出來。
從高三開始,沈清歡的班級就經常是整個高三部裏最經常拖課的一個班,她一開始也和陸征年說過,叫他放學不要再等她了。
可是開學那會徐嘉嘉的那件事情好像還恍如昨日,他們幾個男生都不禁感到後怕,就更別說她們兩個女生了。
陸征年也擔心那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所以無論沈清歡怎麽說,他都不松口。
這次也一樣,無論多久他其實都會等,只是他會告訴沈清歡,他們班級也經常和她班裏一樣,會晚放學。
也只有這樣,她才不會有不舒适的愧疚感。
陸征年後來想起當時的自己,他才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直都在等沈清歡,年少時在等,未來以後似乎永遠都在等。
他的人生裏,等待這兩個字漫長地蔓延了他的一生,而那個窮極一生也無法到達的終點,是一個永遠朝前走的背影。
-
他站在校門口的旁邊撐着傘,外面大雨如注,砸在水泥地上濺起了污漬,弄髒了他的褲腿。
陸征年皺着眉頭看着這場大雨,從剛開始擁擠的放學人群等到校門口人群稀疏。
他突然想起來,這雨下得那麽大,就算從教學樓跑出來,這一路上都是露天的,沈清歡也還是會淋到雨。
他和以往一樣習慣了,下意識地走到這邊,但是今天不同。
想罷,他也顧不上今天應該怎麽和沈清歡解釋明明說好了讓他先走,但是他卻依舊沒有走的理由了。
他步子匆匆地正要朝着教學樓跑過去,生怕趕不上沈清歡班級放學的時候,正巧這時從不遠處烏泱泱地又走過來了不少人,他朝着人群裏望,只需一眼他就鎖定了在無數五顏六色的雨傘裏的人影,但是下一秒,他瞳孔一縮,倏然緊皺着眉,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
沈清歡手裏正抱着書,和身邊的一個男生并肩走在路上,男生撐着傘,大部分的傘朝着她肩膀這邊偏着。
沈清歡看着心情不錯,和對方有說有笑地說着話。
見此情景,陸征年剛邁出去的步子又無聲無息地收了回來,他臉色緊繃,眼神帶着幾分敵意地盯着她旁邊的男生。
那個男生嘴邊含着笑,像是很開心的模樣,滿心滿眼都緊緊地落在了沈清歡的身上。
而那個別樣的眼神,他實在是太熟悉,熟悉讓他不舒服。
“陸征年?你怎麽還在這裏啊?”沈清歡和身邊人說了幾句話,走到校門口時,她很快注意到了一個人站在那裏的陸征年。
她喊着他的名字,直接沖到了他的傘下,眼睛依舊亮晶晶地看着* 他,像是這個陰沉的雨夜裏,空中唯一發光的星子。
沈清歡周圍的男生見她不假思索地就冒着雨朝陸征年跑去,他詫異地挑着眉梢,用着打量的眼神盯着對方,開口不太客氣:“清歡,這個就是你說的和你一起上下學的——朋友啊。”
他特意咬着後槽牙加重了最後兩個字,在沈清歡看不到的地方,用略帶挑釁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陸征年接收到他的語氣和目光,他沒有接話,有些不适地緊皺起眉頭。
只是迅速把傘朝着沈清歡那邊傾斜,擔心着她:“你別亂跑啊,都淋到雨了。”
“沒事,就一點點雨。”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上的雨水,無所謂地笑着。
他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嘴邊終于帶着了笑意,但轉頭又看到了方才站在沈清歡朋友的男生,臉上的笑意頓時又消失了。
“清歡,他是誰?”
“哦,他是周景方,是我的同班同學。”
“這是陸征年,也是我的朋友。”
她依次給他們兩個介紹這彼此,但是周景方和陸征年顯然都沒有想要和對方認識打招呼的意思。沈清歡愣愣地眨了眨眼,不明白這兩個人都不認識,怎麽話裏話外都好像夾槍帶炮似的?
見此,她都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陸征年見她冷場有些不知所措,才很勉強地和對方簡單地說了句:“哦,你好,我是清歡的好朋友。”
“你好啊,我也是清歡的好朋友。”
對方像是有意要惡心陸征年一般,每句話都聽得他很難受。
于是陸征年也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不再理會他。
沈清歡:......
她看他們劍拔弩張的樣子,眼角一抽,在心裏不停安慰自己,可能有些人就是天生磁場不合的,可能他們兩個就屬于那少數的一類裏......沒錯,一定是這樣。
陸征年看着她,不想繼續在這個雨裏撐傘站着,他叫了一聲沈清歡,問她:“清歡,你和我一起回家嗎?”
這話分明只是在問她要不要一起結伴放學回家,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沈清歡自己多想了,她莫名地從裏面聽到了別樣的一個意思。
但是她今天是真的有事情,沒辦法和陸征年一起走,于是她搖搖頭,剛開口解釋:“今天不行啊,我們今天有事.......”
她嘴邊的我們顯然說的是她和周景方,陸征年心底一冷,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不想聽沈清歡下面要解釋的話了。
因為好像也沒有意義,他不用問其他多餘的也自然不需要沈清歡給他解釋,因為他本身也沒有那個資格。
想到這,他勾起唇自嘲地笑了笑,沉默地點點頭,語氣聽不出情緒:“好,那我先回去了。”
說罷,他讓周景方給沈清歡打傘,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背影被淹沒在風雨裏。
沈清歡被打斷了話,一時有些愣在原地,她不知道陸征年這是怎麽了,自己是哪裏惹他不開心了嗎?
她欲追上去問他,卻被周景方的話催促着止住了要朝前跑的腳步:“好了清歡,我們快點走吧,老師已經在補習班等我們了。”
聞言,她也只能無奈地點點頭,畢竟是她先答應對方有事在先的,也只好跟着他朝着陸征年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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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陸征年卻沒有走遠,他站在學校不遠處的亭子下,看着沈清歡和周景方并肩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陳眠詢問沈清歡的那個問題,她是那樣地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将不喜歡的字眼就這樣脫口而出,讓他的一切都變得難堪又無法言說。
這幾天過去,他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記住,不要去當一回事。
可是感情這種事情,落在誰的身上或許都無法免俗,連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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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征年失魂落魄地拖着被淋濕的身體回到了小區家裏,他走進自己的卧室,把房間門鎖上,沒有第一時間去洗個熱水澡,而是呆坐在位子上,寂然地像一個不會動的雕塑。
直到江淮遠的電話将他從落寞的情緒裏拉了出來,對方在電話那頭聲音焦急,像是發生了什麽着急的事情:“征年,你還在學校嗎?”
“怎麽了?我到家了。”他揉了揉自己濕了的頭發劉海,語氣是少見的煩躁。
“我媽腸胃炎住院了,我今天一下午都在醫院裏,但是我今天答應了陳眠要和她一起回家的,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個忙,把她安全送到家。”
“不是江淮遠,你是不是腦子真的不正常啊,你不是喜歡陳眠嗎?你一天天的找誰不好,就一定要找我去接她嗎?”
陸征年本來今天心情就不好,聽到江淮遠拜托的話頓時情緒就更糟糕了。
他也是真的搞不懂自己這個兄弟到底怎麽想的,原本他和陳眠還有自己三個人之間的關系就已經夠尴尬了。
只是大家都不願意去戳破,除了平時在班級裏沒辦法避免的接觸交流外,陸征年一直都在盡力地避嫌,免得讓江淮遠再誤會影響他們之間的關系。
但是自從發生了陳眠那件事情後,江淮遠就和發瘋了一樣,不停地找他幫忙照顧一下陳眠。
其實如果是換了一個人,不是那樣奇怪的一段關系,這些平常事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可是偏偏就是陳眠,他既不想讓江淮遠誤會,也不想給對方造成不應該有的錯覺。
感情或許是一個人的事情,但是如果因為他的某些行為而讓對方越陷越深,那他才是真的罪該萬死了。
江淮遠在電話那頭被他吼得愣了幾秒,才艱難地開口解釋:“征年,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真的找不到人了,我也聯系了清寒,但是他沒接我電話,就再麻煩你一次了,陳眠她們家是在蘇市租的房子,那個地方也很偏,你也知道之前徐嘉嘉的事情......而且還有上次在廁所她被鎖着的事情,陳眠畢竟是個女孩子,那麽晚一個人......”
他的聲音聽着真的像是已經窮途末路了,急的聲音都有些抖。
陸征年心裏也知道,江淮遠是真的不知道能找誰了,不然他也絕對不會來求自己。
他不想聽他那樣可憐又懇求的語氣,連忙出聲打斷:“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馬上出門。但是說好啊,這就是最後一次,下不為例。以後有事就自己來,自己來不了就不要承諾了行不行。”
“好好好,你放心吧,我保證就是最後一次。”江淮遠讨好似的在電話那頭笑了笑,幸好陸征年不在現場,不然就會看到他的那一副谄媚樣,然後雞皮疙瘩掉一地。
“江阿姨怎麽樣了?嚴重嗎?”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滿臉都寫着疲憊與無奈。
“沒什麽事,就是吃壞東西了,挂完水再觀察一下就能出院了,你別擔心啊。哦對了,陳眠那邊我會去和她說的,不會讓她誤會的你放心,還有沈清歡那邊也是,她要是誤會你了,就讓她來找我啊,我替你解釋清楚。”江淮遠深知他這兩位朋友的脾性,所以提前想好了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
只是正當他對自己的心思缜密沾沾自喜的時候,陸征年卻只是平淡地丢了一句:“不用了,你和陳眠說清楚就行了。”
說罷,他那頭就先挂斷了電話。
江淮遠的電話裏立即傳來“嘟嘟”的忙音,他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電話,嘟囔吐槽了句:“什麽情況啊,今天吃槍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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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清歡這邊,她們補習班的老師臨時又整理了一些押題的題目,所以才通知今天讓他們去拿。
她沒有帶手機,在學校裏也不清楚,這個消息還是周景方告訴她的。
原本今天是要加課晚放的,但是他們最後一節課的老師突然家裏有事,所以就讓他們準時放學回家了。
剛好現在天色還早,周景方就提議讓她跟自己一起去補習班拿題目,剛好他本來也打算要去,沈清歡又正好沒有帶傘,想着能順帶着蹭一蹭對方的傘,也就同意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提前和陸征年說過了,叫他今天不要等自己,他這個時間應該早就到家了才對,但是她萬萬沒想到,會在學校門口見到陸征年。
拿到補習班的題目後,她腦海裏竟是陸征年最後離開時那個孤單的背影,她不知道他怎麽了,但是一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在周景方問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個晚飯再回家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想着關于陸征年的事情,想都沒想就搖頭拒絕了。
“不用了,我要先回家了,今天謝謝你的傘了,我下周一請你喝東西。”
她不喜歡欠人人情,随便說了幾句,就轉身和補習班的老師借了傘,都沒等周景方說出挽留她的話,就只身一人沖進了風雨裏。
周景方見她那麽着急,心底多少也能猜到原因,畢竟能讓沈清歡那麽不顧一切冒着風雨也要立刻回去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想到這,他也難免嘆了口氣,有些遺憾着:“看來我是沒機會了,這兩人真是......”
他想起校門口陸征年帶着敵對的眼睛,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那副樣子有多吓人。
而沈清歡,亦是如此。
她的确是一個很開朗明媚的人,但是能讓她眼底亮起亮晶晶的光望向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那麽一個了。
那個眼神是和她望向其他人時都不一樣的,而至于是哪裏不一樣,周景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感情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旁觀者看得最清楚。
只不過他剛才那些行為好像一不小心給他們兩的關系鬧出了不少的誤會。
算了,要是就因為這麽點誤會就能把他們兩個彼此之間的關系弄僵,那這段感情也不過如此吧,他突然有些惡劣地在心裏這樣想。
但周景方忘記了,他們正值十八歲的這個年紀,就是最容易産生誤會的時候。
他們都還不夠成熟,會要面子地嘴硬不願意解釋,也無法像社會上工作的人那樣坦蕩地敞開心扉說出心裏的實話。
那是他們最好的年紀。
也是最容易因為任何小事情就錯過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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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校門口,陸征年特地多拿了一把傘,遞給站在保安室外躲雨的陳眠,和她解釋:“是江淮遠讓我過來的。”
“嗯,我知道,他剛才打電話過來告訴我了。真是麻煩你了。”她不好意思地接過傘,語氣疏離又客氣。
原本她接到江淮遠電話的時候,已經再三說了自己可以一個人回家,但電話那頭的人硬是說自己已經找了陸征年過來了,讓她不要亂走。
為了防止下雨天又讓他跑空,陳眠也只好繼續站在學校門口等着。
剛才在等待他的時候她的心裏就無比的忐忑,在看到對方朝自己走來的時候,陳眠又瞬間想到了上次的事情,她努力想讓自己忘記,想裝作無事發生。
“沒事,反正我本來也沒什麽事,快點走吧。”陸征年搖搖頭沒注意到她的反常,只開口催促着她。
陳眠聞言抿着嘴點點頭,他們走出學校的時候,外面的雨才稍微小了一點。
她和陸征年走在泥濘的路上,陳眠給他指路,她心思細膩地能感覺到陸征年今天的情緒不太對勁。
于是,她朝着陸征年的旁邊望了望,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一個人,總是有些不習慣。
陳眠想着,片刻後才突然恍然大悟般意識到,原來是陸征年的身邊少了個沈清歡啊。
他們平時并肩一起回家,她周五回家的時候也見到過很多次,今天他一個人,倒是看着反常了,因此她走在路邊問他:“你今天不等沈清歡一起嗎?她們班今天好像又加課了。”
“沒有,她今天有別的事情,我們不同路。”
他的話剛說完,陳眠聽着他略帶怨氣的語氣,沒由來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陸征年轉頭問她。
“我只是覺得有些稀奇而已,平日裏不是不管她有什麽事情你都會等她嗎?”陳眠笑得苦澀,語氣卻還像是在玩笑。
陸征年聽着她的話,在前面一個路口緩慢地停下腳步,光是只聽她這一句話,他就知道陳眠是在說自己當時在她和沈清歡面前撒的那個慌,他尴尬着笑了笑:“果然還是被你猜到了。”
陳眠也跟着他的動作一起停住腳步,這時剛好雨停了,她收起傘,語氣無奈道:“是你太明顯了。”
聽到她帶着調侃的話,陸征年挑着眉梢,難得沒有反駁。
“我聽江淮遠說,你打算考北京的大學了?”陳眠看出他不想繼續剛才的話題,也就換了話題問。
“他怎麽什麽都和你說。”陸征年無語地點點頭。
陳眠聽着他吐槽的話不置可否,江淮遠的确是個嘴巴很大的人,她笑了笑,繼續說:“沈清歡應該也是要去北京上大學的吧。”
“是。”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疑惑地應着。
聞言,陳眠轉過身,在微白色的路燈下擡頭望着他,像是早就猜到了般,語氣像一湖死水地平靜道:“所以......其實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沒有辦法阻止你去奔向她的,對嗎?”
“什麽?”陸征年不明白她的話裏指的是什麽,肉眼可見地皺眉起來。
可陳眠卻也沒有回答他的這個疑問,她嘴邊露出勉強的笑,眼底卻是灼熱的悲傷。
有個問題好像被她埋在心裏太久太久了,所以她眼睛一酸,沖動地把一個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問出了口:“陸征年,你知道我喜歡你吧?”
陸征年還沒明白她上一句的話是什麽意思,就被她突如其來的後話給說懵了。
他愣神地擡起頭,陳眠卻不敢繼續看他,她怕陸征年接下來說些什麽她就沒有勇氣說下去了。
陳眠眼神閃躲,見他沒有開口否認,其實她心裏也就多少都有數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她慘白着臉,聲音嘶啞着:“自從高二我和你分到一個班之後,除了非必要的時候你都避着和我的接觸,我那個時候就應該明白的。”
她的喜歡其實并沒有藏得多麽的好,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往往就算捂住了嘴不說話,眼神也是沒有辦法騙人的。
她話裏雖然像是在質問他,可是說出口的話看似是疑問句,實則卻都是肯定句。
很多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可她只是不敢去細想而已。
可是就在昨天,她從江淮遠嘴裏知道了他和沈清歡都要報考北京的大學,這一切好像就突然變得不可控起來。
他們馬上就要畢業了,以後也不一定會再見面了。
北京距離蘇市太遠了,遠得讓她心慌,所以她必須要做些什麽了。
陸征年看着陳眠低着頭,他抿着唇,面露嚴肅,沉默良久才只能說出一句抱歉的“對不起”。
他也只能......說句對不起。
陳眠是在聽到他嘴邊的對不起後情緒徹底崩潰的,她搖了搖頭,眼淚像晶瑩剔透的珠子直直地砸在了地上,淹沒在深夜裏。
“你不要道歉啊,你不喜歡我不是需要你道歉的事情啊。”她狼狽地用手擦着眼淚,語氣哽咽着說:“陸征年,我從高一開學的時候就喜歡你,後來高二的時候,我看到我和你的名字一起出現在文理分科表上,知道我們是一個班的時候,我真的比任何人都要開心,我那個時候以為,或許我跟你也算是有緣分的,或許這就是老天給我的機會,可是後來我發現我想多了。”
她一股腦地把自己心裏憋了太久的話都在今晚說出來,陸征年站在她的邊上,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給她,随後什麽都沒說,只安靜地聆聽着。
這大概也是他對陳眠這段感情表示的尊重。
一段暗戀、一段感情、一段故事,被愛者像是從未入局,只能感到抱歉,只能做傾聽者。
所以陸征年也沒有去打斷陳眠的任何一句話。
“很多事情,可能真的不是誰先喜歡上誰就有理的吧,感情也從來都不分先來後到。江淮遠高一那個時候追着我跑,後面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突然就不纏着我了,我當時真的松了好大的一口氣,後面我朋友和我說,說我們這個年紀的男生都是這個脾性,都只是不計後果的沖動,只要等沖動的那股勁冷卻下來,那就好了。”她笑着自己那時的愚蠢的想法,眼淚不受控制地再次決堤。
“我當時也在想,會不會你對沈清歡也是這樣的,可是我又很糾結,我既希望你是那樣,可又不希望我喜歡的人是那樣的一個對感情只有三分鐘熱度的家夥。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終于發現,是我錯了。原來你和江淮遠,都不是那樣的男生。”
她為自己小看了他們的感情而道歉,也為自己這場無望的暗戀找到了結果。
這個結局或許在高一那一年,沈清歡和陸征年站在嶄亮的舞臺上一起演出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好了。
但是她醒得太晚了,也明白得太晚了。
她當時只是在臺下,仰着頭心裏發酸,如果早知道一切會變成這樣,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喜歡上陸征年。
在過去的無數個節點,她都能夠及時止損,但是她太倔了,她不願意。
而在此時此刻,她的眼淚已經糊了自己滿臉,話說到最後聲音都抽抽噎噎的。
她突然特別希望陸征年能開口放狠話拒絕自己,然後她就可以徹底死心了,可是就是沒有。
陸征年只是在确定她嘴邊的話說完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心裏無故蔓延上一股辜負別人真心的愧疚感。
随即他開口說話的語氣明顯地變得溫柔起來,陸征年輕聲安慰着她:“陳眠,你別哭啊,真的是對不起,但是我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不好,你在我眼裏一直都是個很優秀的女生,你值得一個你喜歡的,也同樣喜歡你會珍愛你的人,而那個人不應該是我。”
陸征年其實并不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他也不太會安慰人,尤其是面對面前這個女生還是自己朋友喜歡的女生時。
他詞窮地就只能說出這些話了。
可是聽到他安慰的話後,陳眠反倒更難過了,她紅着眼睛,看着面前這個自己喜歡了三年的人。
也許是可悲的,或者又是可悲中帶着幸運的。
因為她喜歡了一個本身就很好很好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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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這時,路邊刮起一陣大風,吹的她眼角驀然地更酸了。
她其實早就猜到陸征年的答案了,對他的拒絕,她其實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本就是一場帶有答案的告白,是一場注定好的結局。
“我其實早知道你會拒絕我,但是馬上沒幾天就要畢業了,畢業後我們大家就都要山南水北奔向各地,以後也就很難再見了吧,我只是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說罷,她舒了一口氣,胡亂地用紙擦着臉上的眼淚。
有些事情也許就是要說出口,只有那樣,才不會成為積年累月的執念與遺憾。
但她其實現在還是心裏在泛苦,可她不想讓陸征年看出來,于是強裝着自己沒事,她說:“但今天我把這些話都說出來了,那就代表,我不會繼續喜歡你了陸征年,以後我們就是普通同學關系。”
她勉強扯着嘴邊的笑,想要為自己留一份體面。
陸征年也看出她的逞強,但是話不是假的,這也許也就是最好的結果了。于是他想着,也笑着點點頭,語氣無比誠懇:“好,也謝謝你陳眠,謝謝你的喜歡。”
陳眠聽到他那麽真誠的話,又莫名地想哭了,可她好不容易才止住自己的眼淚,所以她努力忍着,佯裝不在意地說:“好了,那你就送我送到這吧,送人回家這種親密的事情,還是不适合我們這種普通同學關系的人來做啊。”
“可是我答應了淮遠......”
“沒事,我家就在這個巷子的旁邊,走幾步就到了,你就不用送我進去了。”陳眠指着他們面前的小巷子,哪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裝好了路燈,一眼望去亮堂堂的,看着讓人莫名的心安。
陸征年看出陳眠不想讓自己送她過去的心思,見她堅持,他也只能作罷,同意地點了點頭。
“那我走了,今天謝謝你。”她努力臉上挂着笑,只是這個笑有些太難看了。
陸征年點點頭,正準備目送她離開的時候,卻又見她剛要離開的步子倏然收了回來。
陳眠突然轉過身,像用力地鼓起勇氣一般問他:“臨走前,在最後,我能抱你一下嗎?”
話落,陸征年一怔,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就是作為一個告別,可以嗎?”她緊張地咬着嘴唇,但嘴邊的話不是假話,她是真的打算,将今天晚上作為這場不應該開始的這段暗戀的終點。
他聞言,看着陳眠臉上忐忑的表情,不知道怎麽的,他好像突然覺得自己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
甚至她覺得,陳眠要比他還要勇敢太多,因為至少......她有那個勇氣說出來。
即刻他又想到江淮遠,想到自己的朋友為了陳眠一直在默默地付出,也在無盡的喜歡裏嘗着酸澀的苦味。
原來他們都把一段感情弄得那樣糟糕,他一時間想到了太多的事情,也許是知道陳眠做下這個決定有多麽地不容易,所以他沒忍心拒絕,答了一聲“好”。
聽到他的同意後,陳眠只動作輕輕地抱了他一下便自覺地松開了,那是一個不含任何私人感情的擁抱,一個只是為了告別而出現的擁抱。
“謝謝你的答案。”
她終于釋懷地笑着,然後轉身沒猶豫地離開。
暗戀的開頭是無法抑制的心動,是束手無策的潦草,可是暗戀的結尾既然她能夠決定,那就認真地好好告個別吧。
至少那樣,我們也曾經,和自己青春裏的那個人,好好地說過一句再見。
-
陳眠離開後沒多久,外面就又繼續下雨了。
沈清歡站在不遠處,手裏的傘被她緊緊攥在了手裏。
她冒着風雨沖了過來,一路都在想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她猜到陸征年可能是誤會了,他不知道她們班的加課被臨時取消了,一想到這,她就想起在雨聲中,聽到自己不能和他一起回家後,陸征年露出的那雙失落的眼睛。
于是她跑得更快了,連路邊濺起來的泥點子落在她的新衣服上都顧不上。
可當她跑到半途中央,就剛好看到了陸征年,她剛想開口喊住他,嘴邊的聲音卻還沒來得發出聲,就被面前的那一幕噤聲住。
她站在黑暗的地方,唯一的光亮只在陸征年他們那邊的身上。
她頭頂的路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壞的,發不出光亮了,而她現在的心情也和那個壞了的路燈一樣,心底沉重的悶,悶得開始喘不過氣來。
那個擁抱似乎耗光了她剛才的全部力氣,叫她腳步如同灌了鉛一般,一步都挪不動了。
好像曾經讓她最害怕的事情,就這樣沒有一點預告地發生在了她的面前。
沈清歡木然地盯着他的背影,随後狼狽不堪地撐起傘轉頭腳步慌亂地離開。
她的臉上傳來一陣溫熱,混着吹到她臉上的雨水,難受極了。
外面又下雨了,可她的心裏好像也在下雨......
她再也不會喜歡這個多雨的夏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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