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落水

落水

流落在一個落後的村子，過着幾乎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生活，沒有自保能力，只能像菟絲花一樣攀附而生。

這樣的事落到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身上，無疑是致命性的打擊。

但，樓朝朝骨子裏是個不服輸的主。

就算是溫室的花朵，也總有那麽幾株百折不屈的吧。

作為一個超一流大家族裏的女孩，樓朝朝執行力驚人得可怕。

天剛蒙蒙亮，樓朝朝就強迫自己跟着張起靈一起起床。

今天張起靈要去山上撿柴。

原先足夠他用一個月的柴火，因為樓朝朝的到來，被迅速的消耗。

女孩子的身子骨比不得男人，樓朝朝更是嬌弱，洗頭抹澡一定要用熱水，喝水也要喝開水，連帶着家附近能撿的柴火也給撿完了。

樹枝家家都用，人人都撿，村子附近不好找，要找，就只能翻山越嶺了。

樓朝朝換上楊珍兒送給她的方便做事的衣褲，背着小背簍，整裝待發，表示要和張起靈一起上山。

在樓朝朝的設想裏：他砍柴，她摘野菜，各司其職的山野生活，很合理。

地上的草葉上帶着晶瑩的露珠，林間的小鳥叽叽喳喳。

這裏的地形奇特，山複山，水複水，曲徑通幽。

樓朝朝高估了自己，爬山涉水這項活動，她比自己想象中的還有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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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對于樓朝朝這個拖油瓶倒也是沒有說什麽，甚至還刻意放慢腳步等着她，看她走不動了的時候就找個地方休息，找出可食用的野菜給她對照着采摘。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總算是找到了有柴可撿的地方。

樓朝朝坐在一旁揉着腳，張起靈用鐮刀割着能用來當柴火的灌木。

歇了一小會，樓朝朝左顧右盼，發現了林子裏有不少的野菜。

她專心比對，埋頭采摘，不知不覺中，她正在遠離張起靈。

一陣濕潤的，帶着植物清香的風吹來，樓朝朝擡起頭。

只見遠處山巒起伏，山下碧波蕩漾，山間清風徐徐。

湖邊青翠的樹木環繞，碧波如洗的湖面倒映着藍天白雲和群山，湖面随風蕩起漣漪。

旁邊的樹叢抖動，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丢的樓朝朝以為是張起靈。

拿着背簍準備炫耀的笑容在看到一頭長着獠牙的野豬時被定格。

樓朝朝哪見過這種場面，她吓得花容失色。

手上的背簍脫了手，滾落到了一邊，野菜野果散落了一地。

慌亂中，她下意識地往後退，試圖遠離危險。

卻不想，看似茂密的草叢下竟是斷崖，她一腳踩空，失足掉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迅速将樓朝朝淹沒，眼前又是黑了亮，亮了黑。

她拼命掙紮，想要呼叫。

可随着她的撲騰，湖水争先恐後地灌進她的口鼻，無法呼吸，也無法發聲。

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束縛，似乎要将她拖向地獄。

漸漸地，樓朝朝體力不支，再也無法掙紮，只能任由自己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一串串氣泡從她的嘴裏吐了出來。

恍惚間，樓朝朝感覺到了一雙有力的臂膀，将她圈了起來……

……

張起靈是沒有想到樓朝朝這麽大一個人，一點危機意識的沒有。

他以為她不會走遠，會緊緊地守在自己的附近，所以沒有關注她。

但沒有想到她膽子這麽肥，在這林子裏竟然敢到處亂跑。

他不過砍灌木樹枝的功夫，她人就不見了。

等張起靈循着痕跡找到樓朝朝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從斷崖上掉下去的一幕。

張起靈沒有絲毫猶豫，立馬就近跟着跳了水，将樓朝朝從水拖拽到岸邊。

上了岸，張起靈托着樓朝朝的頭，對着她的人中使勁捏了一下。

樓朝朝遲遲沒有反應。

張起靈的目光看向了她微張的雙唇。

他一手托着樓朝朝的下颚，一手捏着她的鼻子，對準樓朝朝的嘴唇低下了頭。

樓朝朝的意識恢複過來，立馬用力推開張起靈，翻了個身，背對張起靈朝着地上吐水。

吐完了水，樓朝朝滿臉驚懼地撲向一旁的張起靈，雙手緊緊環繞着他，臉埋進他的胸膛嗚咽着。

命懸一線的恐懼，讓她渾身情不自禁地顫抖。

淚水大滴大滴的湧出眼眶，在臉上肆虐。

張起靈沒有被人安慰過，也沒有安慰過別人的經驗，只能冷着臉，抿着唇，任由她抱着自己哭。

直到樓朝朝哭夠了，張起靈這才默默地背她回家。

“對不起。”樓朝朝伏在張起靈的背上，語氣裏充滿了沮喪和歉疚。

張起靈緘默不語。

樓朝朝看不到他的臉，無法憑借神色判斷他到底有沒有生氣。

其實，就算是能看到他的臉，她也無法精準的判斷張起靈的情緒，畢竟他幾乎只有一個表情。

“我不應該自不量力的。”樓朝朝檢讨着自己犯的蠢，

“明天去撿也可以了。”這已經是張起靈能說出口的最好的安慰了。

樓朝朝含糊地“嗯”了一聲，便把臉貼在張起靈的肩膀上。

很溫暖，很可靠……也很讓人心安……

即便是背着一個人，張起靈也只用了去時一半的時間就回來了。

這一路的功夫，濕透的衣服也幹了。

火炕上吊着燒水壺，火坑裏的火燒得很旺，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房內，把房間照的透亮。

樓朝朝裹着被子躺在床上，雙腿又脹又酸又疼。

張起靈坐在桌旁，拿出針線，縫補着樓朝朝被樹枝劃破的衣服。

空氣中浮蕩着細小的微粒。

樓朝朝盯着張起靈：不管怎麽看，他比自己最多也就大個十來歲的樣子，但身上透露出的那種老成穩重的感覺……

樓朝朝的腦海中不禁聯想到了自家那些長輩的臉。

想到這，樓朝朝又是搖頭又是捂臉！

怎麽回事！人家年紀輕輕的，怎麽自己老是把人家想得這麽老！

但他真的太有那種年長者的感覺了！難道就是傳說中爹系男友？

張起靈補好了衣服，無視掉樓朝朝那豐富的表情，遞了過去。

樓朝朝接過來一看，對着那零落的針腳，眼中是藏不住的嫌棄：“真醜！”

張起靈立馬給了樓朝朝一個‘嫌醜就自己補’眼神。

樓朝朝哼哼唧唧。

随後，張起靈走到火坑邊，将壺中熱水倒入盆中，放在床下。

不用張起靈說，樓朝朝主動地腳放進熱水。

酸脹的腳被熱水環繞，促進了血液的循環和乳酸的吸收，難受的感覺緩解了許多。

樓朝朝眯着眼睛，上半身斜靠着，整個人像只懶散的貓咪。

直到水變涼，張起靈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面：“腳給我。”

“啊？”樓朝朝詫異地眼神落在張起靈無表情的臉上，小巧玲珑的腳趾不自在地蜷縮了一下。

“我幫你揉揉。”

“啊，哦。”樓朝朝低着頭，用如同蚊子般的聲音應道，同時将自己的腳伸到張起靈面前。

樓朝朝的小腿到腳趾都很漂亮，線條流暢，細嫩精致。

張起靈的雙手從她光潔的小腿到腳面來來回回的輕輕揉捏。

樓朝朝只覺得心髒的地方好像有一片羽毛在輕輕的撓着，撩撥着自己。

而張起靈，宛如老僧坐定一般不動如山，心無波瀾，仿佛捏在手裏的，不過是某種死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