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旅社

旅社

旅店的走廊兩邊是一排的門，在盡頭處有一扇打開的窗戶。

張起靈拿着鑰匙，帶着樓朝朝在二樓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房間。

旅社的房間簡約到了極致，就兩張單人床，一套桌椅，在樓朝朝看來，已經不是簡約，而是簡陋了。

四周的牆面上貼着泛黃的舊報紙，窗戶的旁邊有一套陳舊的桌椅。

地板是水泥地，床是鐵架子床。

床頭應該是重新被油漆刷過了，看着還算是新，而床的四只腳就有不同程度的鏽蝕。

床上素色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但仍然能看到幾處補丁。

補丁她已經習慣了，惡劣的環境她已經體驗過來，倒也沒有那麽難接受。

房間收拾得還算幹淨，空氣裏也沒有太奇怪的味道。

最讓樓朝朝不足的還是房間沒有獨立的衛生間和浴室。

洗漱和上廁所的話得去樓道盡頭公用的衛生間，有洗澡的需求的話，就去一樓的澡堂裏。

樓朝朝環顧一圈後，對張起靈發出了靈魂的一問：“咱們有錢，為什麽不挑一個環境好一些，有獨立衛生間的旅社呢？”

張起靈微微露出疑惑之色。

樓朝朝也懵了，難道這個時代還沒有獨立衛生間的酒店？或者是有，但不是小哥哥這個階層能接觸得到的？

“沒什麽，就住這裏吧。”再差反正也不會有小哥哥那小土坯房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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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窗外隐約傳來有人拖長尾音喊着“馄——饨——”的叫賣，樓朝朝的肚子響亮地“咕”了一聲。

今天一天，她除了早上吃了早飯和一些小零嘴以後，就沒再吃過東西了。

更何況那點早飯還因為暈車給吐完了。

饑腸辘辘的樓朝朝咽了咽唾液，站起身，拉着張起靈的胳膊：“走！我們去看看！”

在旅社不遠處的十字路口，一個中年夫婦支着簡易的馄饨攤子。

馄饨攤子由兩個木箱構成，一個木箱包裹着爐竈和一口分成兩格的大鍋，一邊是骨頭湯，一邊是下馄饨的清水。

另一個木箱像個櫃子，裏面好幾個抽屜，食材和包好的馄饨放在裏面，最上面的放佐料的抽屜敞在外面。

旁邊擺着兩張折疊桌子和幾個小馬紮。

男人扯着嗓子悠揚地喊着“馄饨”。

樓朝朝和張起靈很自然地走過來坐下，要了兩碗馄饨，一大一小。

老板下馄饨的時候，樓朝朝一邊打量着這個馄饨攤，一邊和老板老板娘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着。

樓朝朝嘴甜，張起靈俊俏，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老板娘破例給兩人多加了兩個馄饨。

馄饨煮好了，老板娘笑盈盈地把熱氣騰騰的馄饨放在兩人的面前。

一只只雪白的馄饨漂浮在清亮的湯裏，特別好看。

樓朝朝嘗了一口湯，很鮮，又咬了一口馄饨，唇齒留香。

樓朝朝一邊吃一邊誇，沒一會就把一碗馄饨一掃而空。

甚至還從老板這裏得到了些關于做飯的小訣竅和小技巧。

吃完東西，重新回到旅社時，天已經開始黑了。

張起靈用鑰匙打開房門，順手拉了一下牆邊的線，‘啪嗒’一聲，房頂上吊着的大肚子燈泡，發出昏黃色的光。

光線微弱，但剛好能照亮整個房間。

對這樣的開燈方式，樓朝朝感到非常的新奇，又是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樓朝朝拉着拉繩，拉一下，燈熄了，再拉一下，燈又亮了。

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張起靈被樓朝朝幼稚的行為感到極度的無語。

“別玩了，一會拉斷了。”

“噢。”樓朝朝乖乖放下。

拿着回來時順手在前臺買的臉盆毛巾還有香皂，兩人一起去澡堂洗澡。

對于兩個非常愛幹淨的人來說，這種能痛痛快快，舒舒服服洗澡的機會并不多。

樓朝朝常常羨慕張起靈體質好，要麽就是用盆舀起家裏那小水池沖，要麽就是跑到河裏潭裏去洗澡。

而她，還要多一個燒水的步驟，一次還燒不了多少，完全不足以支撐自己豪橫的沖個澡，泡個澡什麽的。

只能用熱水擦一擦身體，可擦完感覺還是油膩膩的，但也沒有什麽辦法，條件就是那樣。

來的時候，樓朝朝最期待的就是好好洗個熱水澡了。

雖然這裏的浴室是公共浴室，也沒有沐浴乳，但有肥皂，有熱水，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很幸福了。

溫熱的水打在身上的瞬間，樓朝朝得到一種徹底的放松，她閉着眼睛，享受着被熱水包裹的感覺。

半個小時後，洗去了一身的疲憊的樓朝朝從浴室出來，用幹毛巾擦幹頭發，穿上衣服。

這個時代還沒有吹風機，頭發只能擦幹或是等着自然風幹。

樓朝朝見其他女孩都頂着一頭濕發出門，自己也只好深吸一口氣，入鄉随俗了。

對她而言，這種頂着濕頭發出門多少是有些不适應，回房間的一路全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偷感’。

直到回了房間才松了一口氣，拿起毛巾繼續擦滴着水珠的頭發。

百無聊賴樓朝朝盤腿坐在床上直打哈欠，但是頭發還沒幹透，不能睡覺。

突然想到了什麽，樓朝朝轉頭惡狠狠地盯着張起靈。

張起靈：……

兩張床之間的間隔并不寬，樓朝朝甚至都不用跨過去，坐在邊上，伸手就夠得着張起靈。

她的手在張起靈已經幹透了的短發上rua了幾把，玻璃窗上映出兩人的倒影。

房間裏的燈忽然閃爍了幾下，讓張起靈的臉上忽明忽暗。

收回手，樓朝朝不甘心地說：“憑什麽一起洗的澡，你的頭發幹得這麽快。”

張起靈：……“把頭發剪了。”

樓朝朝摸了摸自己的長發：“算了，舍不得。”

好不容易總算是等頭發幹得差不多了，樓朝朝鑽進被窩，将被子拉到下巴的位置，準備睡個香香甜甜的好覺。

這裏的床鋪可比家裏那個土炕舒适得多。

但這樣一個簡單的願望，樓朝朝卻無法視線。

旅社的隔音很差，窗外傳來的各種車輛的聲音，一樓搓麻将的聲音，走廊上開門關門敲門的聲音，還有隔壁少兒不宜的運動聲。

看來不管是在哪個時代，都有小情侶會選擇來旅社這樣的地方進行身體和心靈的深度交流。

唔……也有可能純是身體的深度交流和金錢上的交流。

樓朝朝好奇地看向張起靈，想看看他有什麽反應，想着他會不會害羞或是不自在，結果沒能在他臉上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局促之類的情緒，有點失望。

張起靈收到了樓朝朝的視線，也轉過頭來，兩人目光對上，樓朝朝連上也沒有應該有的害羞。

總之，雙方看起來都很淡定。

樓朝朝默默轉過頭，看着天花板，然後捂着耳朵，連帶腦袋一起鑽進被窩，裹成一個蠶蛹的樣子。

深夜本應該是萬籁俱寂，樓朝朝卻睡不着，明明很累又很困，但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走廊外時不時傳出來的腳步聲，雖有種恐怖片的既視感，她倒不怕，她有小哥哥在。

睡不着的主要原因還是來自窗外的噪音，每次她頂不住快要睡着的時候，要麽是有一輛大車呼嘯而過，要麽是打麻将的人破口大罵。

從遠處還傳來過一次酒瓶子破碎的聲音和打架的聲音。

睡不着，樓朝朝幹脆開始和張起靈聊天。

說是聊天，其實都是樓朝朝在說。

她迷迷糊糊地說着小時候的一些趣事，即便是沒有收到張起靈給的回應，她還是說得樂此不疲。

說着說着，她的眼皮逐漸沉重，聲音也變得越發的小，說話的語句颠三倒四，直到睡意完全席卷全身，平穩而深沉的呼吸聲替代了她的喃喃自語，标志着她已經沉沉進入夢鄉。

窗外的月光明亮，透過不怎麽避光的窗簾灑進了房間。

張起靈歪頭，看着熟睡的樓朝朝。

她的睡顏很安靜，半張臉埋進了被子，眉頭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