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巫雲楚雨

巫雲楚雨

燃燒起來的火堆，驅散了雨天的陰冷，火光照在人的身上，帶來些許暖意。

房梁垂下的鈎子上，挂着一個鐵皮水壺，裏面冒着熱氣。

樓朝朝已經換下了一身被雨水淋了個透的衣服，她坐在火堆邊，手上捧着一杯熱水，臉上恢複了血色。

外面仍舊不時傳來陣陣雷鳴，樹葉也還在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原本慌亂不安的心，也逐漸平複下來了。

很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什麽都不需要擔心，什麽都不用害怕了。

張起靈拿出藥膏，用指腹将藥膏樓朝朝小腿和膝蓋位置有青紫痕跡的地方輕輕推開，動作輕柔，如對待珍寶一般。

樓朝朝垂眸張起靈，想到了以前讀到過的一句話：“你笑時，雷聲溫柔，暴雨無聲。”

但他不用笑，他只要在這，世間萬物，都是溫柔的。

“啪嗒”

“啪嗒”

張起靈的手背上，落下來幾滴略帶溫熱的水珠。

“我也不想哭的……可我控制不住……”樓朝朝抽噎了幾聲，吸了吸鼻子，指着小腿上被蚊子咬出來的委屈道：“都怪你，你走了，害我被蚊子咬了這麽多小疙瘩。”

看似抱怨，更似甜蜜的撒嬌。

張起靈埋着頭，陰影中，樓朝朝看不清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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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了好一會，還是樓朝朝先開了口：“你還沒有給我回答。”

張起靈眼神微動，手上的動作并沒有任何停頓的痕跡。

“關于我喜歡你這件事，你怎麽看？”樓朝朝追問。

“喜歡？”

“喜歡就是明明知道你是一個無趣的人，和你待在一起很無聊，但是又忍不住想要親近；哪怕什麽也不說，就是待着，也會覺得很安心。

還有，看到你的時候就開心，看不到你的時候會想念，你不告而別的時候很生氣。”

張起靈垂眸沉默了許久，才低聲問：“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是因為我的基因選擇了你。”樓朝朝很認真的說：“然後我的心告訴我，這是唯一的答案。”

樓朝朝感覺捏着自己小腿的那雙手猛地收緊了一下。

張起靈一擡眼，就撞進了一片溫柔的海洋，在她的眼睛裏，愛意像萬千星辰，洶湧得快要溢出來了一樣。

“選擇一個沒有未來的人？”

“沒有未來？”樓朝朝試圖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最後總結為他在轉移話題：“你得了絕症的話，你能把你的遺産都留給我嗎？”

張起靈：……把原本想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我以前沒有喜歡過誰，也知道誘發‘愛’的那些因素是有時效性的，但是，我想試試。

不管未來發生什麽，我都接受，至少，我希望現在的自己開心。”

“哪怕有一天我突然消失？”

“海誓山盟是一種經常讓大海和高山承受尴尬的高級承諾，我不奢求。如果你跑了，就算我吃虧，我認了。”

“我的記憶随時可能失去，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包括你。”

“那就只好重新再走一遍戀愛流程啦，只是到時候，你可別嫉妒你自己啊。”樓朝朝用一種輕松地語氣說道：“所以，你的答案呢？”

她的雙眸明亮得驚人，似火光灼灼，要将他燒穿。

張起靈收回目光：“我去把外面的屍體處理了。”說着，借着處理屍體的名義，再次逃離了這個讓他不斷産生着陌生情緒的地方。

“……”很好，又逃跑。

樓朝朝面無表情地擦掉眼淚。

……

張起靈處理完屍體回來，将蓑衣和鬥笠挂在屋外，樓朝朝還沒睡，她坐在篝火邊上，漫不經心地梳着被火焰熱氣烘幹了的頭發。

樓朝朝知道張起靈進來了，但她無動于衷，滿臉冷漠。

張起靈沉默半響後，欲言又止。

樓朝朝放下梳子，目不斜視地與張起靈擦肩而過，脫衣睡覺。

張起靈轉身，實則一直暗中關注張起靈的樓朝朝以為他又要走，急的飛身一撲，抱住他的腰。

“你是不是又想跑！你是不是後悔回來了？”樓朝朝執拗的聲音帶着哭腔：“我已經給過你離開的機會了，是你自己回來的！我給你說，你這輩子休想甩掉我！話我就放在這兒了，你敢走，我就算死，也要變成鬼日日纏着你！”

樓朝朝一邊嚷道，一邊更加用力的摟住張起靈的腰。

“我只是要熄燈而已。”張起靈溫言道。

“真的？”樓朝朝半信半疑的放開張起靈，眼神卻死死的盯着他，只要他有一點想跑的意思，她立馬就能做出反應。

熄了燈，張起靈轉身。

一片溫潤與柔軟撞了上來，唇上傳來一股酥酥麻麻的觸感，讓張起靈的身體微微一怔。

樓朝朝微微踮起腳，用自己的雙唇貼着他的下唇，不是一觸即離，而是将其含住，還順嘴咬了一下。

張起靈僵住了，一股奇妙的電流感，穿過了他的身體。

第一次做這樣事的樓朝朝自己也沒好到哪去，全身又紅又燙，像煮熟的蝦子。

漆黑的房間，溫潤的觸感，強烈的心跳。

“你現在還可以後悔。”張起靈說：“和我扯上關系，以後會很危險，也很辛苦。”

“心有所向，無所畏懼。”少女的唇瓣一張一合，像有人的玫瑰。

這一次，他不在打算逃避，心中升騰起想要征服的欲望。

寬厚的手掌撫上樓朝朝的後頸，張起靈反客為主，學着樓朝朝含住了她的唇……面緊貼着面，氣息交融，氣味混合……

兩個人抱在一起，互相探索着和自己不一樣的軀體，房間內彌漫着旖旎的氣息，命運在黑暗中相互糾纏。

少女對心上人敞開心扉，抱着他，撫摸着他的頭發。

張起靈不知道，樓朝朝的出現是命運對他的慈悲，還是殘忍。

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兩個人的呼吸，一個相對平穩，一個則粗重一點。

樓朝朝感覺自己像沉進了一片暖洋，她的身體被包裹着随暖洋而動。

但漸漸地，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沉重，她像是墜入了暖洋下的深淵，在即将要被壓垮的時候……又像是有什麽東西從她身體裏破殼而出……綻放了獨屬深淵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