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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月考總成績比試卷早一步出來,等試卷全發到手前,班上的好心人已經将班級排名前二十的各科成績,全從辦公室抄過來了。

“排名跟摸底考試相差不大,就兩個學號前列的掉到後面去了。”

“我看看,”一個男生湊過去,“17號和20號,但也沒掉太多。”

鈴聲響起,廣播裏傳出了眼保健操開始的聲音,數學老師拿着試卷進來,大部分同學們睜着眼睛做眼保健操,老師試卷還沒遞過來,第一排手就先伸過去了。

等其他排的同學們都拿到了自己的試卷,在低聲讨論時,最中間的那兩排什麽都沒有,柏衡和祝霜降也絲毫沒有感受到,兩人的後座都快将他們的背給燒穿了。

如果目光能有溫度就好了,那溫度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提醒他們,不要做眼保健操了,快把試卷往後傳啊!

無奈,兩人一點動靜也沒有,與其幹等,還不如跟着做完呢,眼保健操明明只有五分鐘,怎麽感覺這五分鐘這麽長呢?

數學老師忍俊不禁的看着這一幕,但他也只是站在講臺上等着,等全部同學拿到試卷後才開始上課,半節課分析試卷,半節課講題。

祝霜降升到初中拿到教科書後,先是将所有的書過了一遍,大部分知識點都是可以通過自學完成的。少部分模糊不清的,就先做好标記,等老師講到那一課再認真聽講。

很多知識點是成體系的,比如歷史,她在小學就看了很多史書,不管是古代史還是近代史。高屋建瓴之下,看歷史課本上的重點都不需要背誦,過一眼就行,很快就能和本身所看的書對應起來。在這個基礎上,即使回答歷史的主觀題也不會空洞無物,而是言之有物。

就是注意回答不要延展太多,歷史老師親切的為她分析:“你的知識面很全很廣,但是我們初中題目真的很簡單,基本上都是書上的內容,不要超出這個範圍,也不要寫事件背後的糾葛。”

“談談青苗法就将書上的一二三寫上去就行了,王安石怎麽變法的,哪部分是失敗的,被誰廢除的,都不用去寫,就根據課本上的來!”

祝霜降回到班上,問歷史地理考了高分的同學借了試卷,鑒于現在初中生的知識量,果然都是書上的內容。只有因為少答錯答扣分的,沒有像她一樣,因為回答太發散而被叫去談話的。

“祝霜降,歷史老師剛才叫你幹什麽?”見她借試卷,大家都很關心。

祝霜降将自己的試卷遞過去:“喏,讓我注意答題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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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接過她的試卷,看了她指着的題:“什麽,王安石變法是被司馬光廢除的?砸缸的那個司馬光嗎?”

看得出來,他對司馬光的印象很好,也很刻板,畢竟教科書上,不教他除了砸缸之外的事。

體育課上,老師連同其他幾個班一起,教導去年新編創的第八套廣播體操。今年是江東附中建校四十周年,運動會開幕式後,初一全體學生要穿統一校服,在操場上跳這個操;初二則是集體排練太極拳;初三即将畢業,是跳操打拳的看客。

“大家運動會有什麽想報的項目,交到體育委員那裏就行了。”

聽着老師這麽說,祝霜降瞬間回憶起了自己在體育上的高光時刻,“我小學的時候,在運動會上拿到過跳高第一名。”

正在向同學們詢問要報什麽項目的體育委員,瞬間提取到了關鍵詞,目光如炬的看過來,等看到祝霜降時,眼裏的光彩肉眼可見的暗淡下去,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是幾年級啊?”

祝霜降讪讪的笑了一下:“小學一年級時。”

附近先是靜了片刻,然後哄堂大笑:“都說好漢不提當年勇,你這當年也太久了。”

“是啊,祝霜降,你還這麽小,和柏衡還是先當拉拉隊吧。”

柏衡迷茫的擡頭:“我沒想報名啊。”

祝霜降按了下他的肩膀:“沒事,同學們說着玩的。”

“哦,”柏衡重新低下了頭。

“對了,柏衡,”放學前祝霜降對他說道:“運動會那幾天,把相機帶來哦。”

當天,見柏衡帶了相機,周南琴拿過來拍了全班入場和跳操的樣子,隔壁班的趙老師看的眼熱,問道:“周老師,這相機哪裏來的?”

“是我們班同學自己帶的。”

趙老師只能放棄,要是學校申請的,大家都能用,但是學生自帶的,這種貴重物品就不太合适借用了。不過他還是提醒了一句:“這相機看着不便宜,要讓帶來的同學保管好啊。”

“你放心,就運動會幾天,用完就帶回去了。”

祝霜降和柏衡暫時領了小記者的職位,把相機挂在脖子上滿操場亂竄,她感嘆道:“初中不用扔标槍太好了,沒有生命危險。”

“你們以前有标槍嗎?”

“是啊,”祝霜降說道:“不過去年出了一個大聰明,标槍扔歪了差點戳到跑道上的同學,大家都吓到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今年還有沒有。”

反正這項運動在全國中小學中,總是要被取消的,不過或早或晚而已。

廣播裏傳來播音員為女子一千五百米加油的吶喊聲,祝霜降墊了墊腳往那邊看,但被密密麻麻的人群給擋住了,當即拉起柏衡的手往那邊跑:“快,最後一圈了,我們先去終點等着。”

學校的塑膠跑道是标準的400米,符合國際賽事标準的那種,終點處圍着的人不少,但是見兩人拿着相機,一副要拍照的樣子,紛紛給他們空出了位置。

祝霜降把相機拿下來,用平行的高度給沖過終點的運動員們來了個幾連拍,檢查時美滋滋的說道:“不愧是我,前幾名沖過終點的樣子都拍下來了,哎,第二名還是我們班的!”

柏衡檢查了相機,無視了那些模糊的廢鏡頭,贊同她的話,“留下來的都很好。”

長跑可以這麽拍,短跑就不行了,短跑帶來的沖擊力太大了,站在正對面肯定會被帶着摔倒,只能站遠一些,或者站在側面。

因為有這臺相機,班上的同學都成了耳報神,誰要開始決賽了,誰要上臺領獎了,都有人來通知他們,畢竟這些難道不是值得記錄的片段?

連老師們都在祝霜降的指揮下,配合擺出了适合拍照的動作。

一天跑下來,祝霜降想問柏衡累不累,沒想到對方在自己轉頭看他時,雙眼亮晶晶的說道:“我帶了足夠多的膠卷!”

他看上去并不覺得無聊的樣子,反而很開心,祝霜降笑了:“我們兩還沒拍呢,來,你站到升旗臺這邊來,我來給你拍照。”

兩人相互拍完後,祝霜降還叫了一個同學過來給他們拍合照,最後發展到,全班都一起拍了合照。

等到運動會結束,用完的膠卷都有四盒了,而一盒彩色膠卷可以拍三十六張照片,每盒的價格是十八元,這還是大幅度降價後的價格。

一切歸功于幾年前,我國一位女院士帶領團隊,研發出了樂凱膠卷,打破了國外品牌對國內市場的上彩色膠卷的壟斷,否則它的價格将會一直高高在上。

所以說九十年代之前為什麽大多是黑白照片,因為彩色膠卷太貴了,根本拍不起,而且拍廢了的照片也只能物理删除,删除的時候一想起膠卷的價格,更心痛了!

柏衡對着祝霜降邀請道:“周末要不要去我家玩?我們可以一起去洗照片。”

祝霜降有些心動:“那周六一起吧。”

周末和同學一起出去玩是很尋常的事,黃婷婷還額外給了她零花錢。

洗照片是個聽過很多次的詞,但是怎麽洗出來的,祝霜降還真沒見過,畢竟到她那個時代,選用膠片拍照的方式真的很少了。

并不是兩人親自動手,而是觀看專業人士操作,并且在沖洗過程中對他們進行了詳細的講解。

在鈔能力的作用下,操作員是那麽的耐心細致。

或許是清楚這兩個孩子只是好奇,他并沒有敝帚自珍的意思,怎麽沖洗、顯影一直到定影、水洗,幹燥,都說的清清楚楚,還講了一些個人的小竅門。

“如果不喜歡哪張照片的話,将底片曝光就行了。”

祝霜降沒想到,現在拍個照出成片都有那麽多的步驟,“還挺麻煩的。”

操作員笑了:“這就麻煩了?小朋友,你是沒看到拍電影剪片子的過程,那才是真的麻煩呢。”

說着他還選了兩個孩子不要的那一段,讓他們親自動手沖洗,因為這一段廢片多,洗壞了也沒關系。

最後洗出來的照片打印了好幾份,上鏡的都得到了成片,鏡頭中心人員,連底片都一起給他們了。

洛海市在全國是經濟發達的城市,可在1996年,哪怕在這裏,拍照也沒有成為一件極為尋常的事,大家收到照片都非常驚喜。

跑一千五百米的周怡欣手足無措的接過信封,結結巴巴的說道:“我的嗎?我也有嗎?”

周怡欣是祝霜降的舍友,平時非常沉默寡言的一個人,也從來不跟同學起沖突,哪怕在走廊上跟人撞上,明明那扇門可以讓兩個人通過,她都要後退兩步,走到旁邊等另一個人先過去。

瑟縮的性格加上倒數的成績,要不是這次運動會,班上的同學雖然不會動手欺負她,但也是嘲笑無視居多的。

“嗯,給你的。”說完柏衡的眼睛看向祝霜降,像是在問為什麽要我給其他人送,而不是你給。祝霜降無視了他的目光,只是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柏衡繼續給其他同學送照片,而祝霜降看向周怡欣。

周怡欣拿着照片眼睛都紅了,她看着上面咬牙向前跑的自己,眼淚終于落了下來:“在以前,我媽媽也是經常給我拍照的,可是後來她就不管我了,也再沒給我拍過照。”

祝霜降忍不住問,“你還好嗎?”

不止是同班,還是同宿舍,而祝霜降見過了其他所有舍友的媽媽,就是沒見過周怡欣的,要知道黃婷婷還來送過東西呢。

教室裏活的像幽靈,宿舍裏存在感高一點,可不會的東西都是看其他人,然後跟着做的,并沒有女性長輩教導的樣子。

周怡欣擦幹了眼淚,脫口而出的居然是:“我很好,我媽媽也很好。”

祝霜降看着她應激的樣子,也不好多說什麽了。

柏衡送完了班上的照片,回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剩下的信封發愁,這些拍的是其他班上的老師和同學,最後托班主任轉交了。

也行吧,知道托人轉交,怎麽不算一種社交進步呢?

然後柏衡突然發現,自己在班上的人緣開始變好了。交流多了,大家也理解了他不愛說話,不是因為數學成績太好,不屑于理人,而是不知道說什麽。只寫一個答案也不是羞辱人,是因為他真的一眼就看出了答案是什麽,不覺得步驟是必須的。

同學們沉默:……只要不聊數學,大家還是有成為好朋友的機會的。

看完了全過程的祝霜降:“……”

她想,要是不破冰,等時間久了,柏衡在學校裏的傳聞就是,那個奧數很好,沉默不太愛搭理人的高冷大佬。

奧數班上,王老師講課越來越深入,差不多已經學完了初中所有的知識點,部分題型還運用到了高中知識。

“初中一學期的知識,抵得過小學六年。”王老師站在講臺上口若懸河,“高中一年級的知識,抵得上初中三年的內容。”

“我們現在不學到前面去,等到了高中想着參加數學奧林匹克競賽,試卷發到手上,你不知道怎麽答,人家用微積分解出來了,難道老師會不給他分數嗎?”

“老師不可能不給他分數的,所以大家不要覺得老師講的快。”接着他又說:“當然,我們不是每個同學都能參加那種層次比賽的,但是多學一點還是沒有壞處的,對不對?”

祝霜降托腮坐在椅子上聽課,她想自己是參加不了那個比賽的,小學初中就算了,對升學有好處。高中競賽不說比不比的過其他人,就算拿到獎牌了,難道自己還去讀數學系?

多少比她聰明的天才都跌在數學的大坑裏爬不上來,她又不是瘋了。

奧數班上的同學都是江東附中的,沒有其他學校的學生,淘汰制倒是沒有結束,只是從原來的一學年一考變成了一學期一考。

下課後柏衡回家,祝霜降回宿舍,兩人在岔路口告別,“明天見。”

“好哦,明天見。”

回到宿舍,祝霜降看到了周怡欣捂着肚子躺在床上,一臉痛苦的樣子,都已經十一月份了,她睡得居然還是涼席,被子也是薄薄的一層。

最近天氣乍暖還寒,正是出于劇烈變化的時期,但總體是降溫的,她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周怡欣,你沒事吧?”祝霜降問她。

周怡欣疼的額頭都冒出冷汗了:“不知道,我肚子好痛。”

肚子疼?祝霜降試探的問:“你不會是來例假了吧?”

周怡欣呆了一下,她扶着牆去廁所,果然是來例假了,可是急的要哭的樣子,“我沒有帶那個。”然後她看着祝霜降的樣子,想起來對方才八歲,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班上開始來例假的女生不少,祝霜降雖然不明白,但是對她們遮遮掩掩不知道在羞恥什麽的心态已經習慣了,很平常的說道:“那先問舍友借吧。”

舍友借給了她,還認真的叮囑:“下周到校記得還給我。”

誰還不是靠自己過來的呢,但是祝霜降上輩子是很平常度過了這麽一天。因為例假來後該做什麽,該怎麽做信息多的很,學校內的超市,外面随便找家店,都能夠買到衛生用品。

這裏不一樣,學校有小賣部,但是根本不賣,連提起都要用別的稱呼代指,更不要說擺在貨架上了。

一片根本不夠,而現在才星期三,祝霜降提醒周怡欣,“你要不要給家裏人打個電話?還有你的被子席子也該換了,讓他們給你送來。”

周怡欣咬着嘴唇想了好久,居然是用錢問舍友買了剩下的,這錢還是運動會的獎勵。路過祝霜降時很小聲的說了句:“其實我也不是很冷,不用麻煩我媽媽,下周再帶也是一樣的。”

睡到天光微亮,祝霜降醒來時聽到牙齒吱格作響的聲音,朝對面的下鋪看去,隐約看到周怡欣凍的蜷成一團,在床上瑟瑟發抖的樣子,能蓋的已經全部蓋身上了。

她無語的仰頭看着天花板,要不要這麽凄慘,到底誰才是沒爸沒媽的那個?

一看時間,早上五點半,她上輩子生物鐘不準,這輩子很準,每天睡得早,醒得早。放輕動作起床後把被子從上鋪拿下來,拿走了周怡欣身上的衣服,直接蓋到了對方的薄被上。

怕吵到室友,站在陽臺上洗漱,打開門回到宿舍後,周怡欣已經不再發抖了。擦完臉出門去操場上運動,有部分體育生已經在訓練了,除了籃球外,居然還有訓練足球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田徑隊有專業的裝備,如釘鞋、起跑器,他們一輪輪的跑,跑完後喘着氣看成績,祝霜降原來在操場上繞圈,兩圈下來後就湊過去了,一點不見外的站在教練身邊看。

教練看着身邊的小學生,問:“你是哪位老師的孩子?”

祝霜降:“……我是本校的學生,初一四班的。”

教練還想說什麽,但是跑四百米的已經快接近終點了,他将所有目光放到跑道上,對着一個個按秒表,将時間抄到本子上後,開啓了狂怒模式,類似于昨晚有沒有吃晚飯!是不是在跑步時摔跟頭了,怎麽跑這麽慢!

祝霜降看的嘆為觀止,認出了其中幾個是在運動會上是一騎絕塵的存在。但是他們大清早就這麽努力訓練,并且風雨無阻,是絕對不想只在校運動會上拿成績的。

回到班級,周怡欣過來小聲的跟她道謝,“我把被子疊好放到你床上了。”

“哦,好的。”

宿管員每天早上要檢查衛生,桌面衛生和床上被子有沒有疊好,也是檢查的一環。有時候學校開展愛國衛生運動,那是全校大掃除,并且由校領導督查。

校領導檢查那一天,要求達到床上沒有人;桌上沒有書;垃圾桶裏沒有垃圾的重要指标,這個宿舍衛生,算是合格了,好在這樣的檢查一個學期也沒有一次。

期中考試,滿分九百分,其中歷史和地理合起來占一百分,祝霜降拿到了全班第二,全年級第十的成績,語文只考了八十六分。

語文是一門考的再低也不會低到哪裏去的科目,當然,它想要考高分也是比較困難的,而祝霜降就是那個能考高分的人。

同學們看着她的語文成績都跌破了眼鏡,紛紛問她怎麽回事,要知道上一次月考,她可是考了一百四十五。

現在她的語文成績比柏衡還低兩分,雖然都是不及格。

語文老師拿着卷子進來,她并沒有批評祝霜降考的低,而是溫和的看着她說:“老師理解你的心情,可是這樣是不行的,萬一以後中考考到呢?高考考到呢?這是一個大命題,哪怕編也要把它編出來,總不能一涉及父母的話題,就交白卷吧。”

這次期中考語文是命題作文,以‘我的媽媽’為題,寫一篇文章,圍繞‘母愛’這一話題,表達對母親的感激和敬愛之情。

老師說着大實話:“現在有幾個人的作文內容是真實的?老師真的有背那麽多學生去醫院?将他們冒雨送回家嗎?”

祝霜降:“……”

而柏衡看着滿分六十分,自己拿了三十五分的作文,這已經是他有史以來的最高分了,老師的評語是:寫的像說明文,感情有待改進。

他看向祝霜降說道:“沒關系,你下次可以寫我的媽媽。”想着不能厚此薄彼:“或者寫黃婷婷阿姨。”

“謝謝,我知道了。”

很快,全年級都知道了祝霜降作文空着一個字沒寫,原來考第二,現在考第一的學習委員揚起的嘴角又平下去了,他作文拿到了五十二分,總分卻只比對方高九分,他開心不起來。

對此祝霜降想說,可能也有總分太高的原因,不正式參加考試,不知道還有過九百分的時代,要知道她當年參加中考,滿分只有五百七十分,還包括了體育的三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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