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誰要我對他 一見鐘情呢

第7章 誰要我對他 一見鐘情呢

【裴朝朝什麽時候這麽好心,還會回頭救人了?】

【這地方危險,她要是不救江獨,自己也沒法順利下山。】

【這地方确實危險,我還以為她跟上來純粹是找死的。】

【我也是,本來想看看她的慘樣,結果最後就她一個人毫發無損。】

有神仙感慨道。

裴朝朝投生成凡人的這些年,生活困苦,為了讨生活,即使眼盲也總跟着村裏人上山采藥,然後拿去集市上換錢。

所以她會走山路、認靈草也并不奇怪,神仙們沒太在意這事。

比起她采了靈草回頭救江獨,顯然,神仙們更在意她這一路安然無恙的事——

她怎麽就能安然無恙呢?!

神仙們氣得牙癢癢,

然而這一路發生的事都很合理,神仙們最終也只能遺憾感嘆:

【太荒謬了,她運氣怎麽這麽好?】

【你也說了是運氣,這次僥幸,下次再有這種事就該她倒黴了!】

如果裴朝朝聽見這些話,肯定會說,這哪是運氣呢。

這是她一早就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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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裴朝朝并不知道神仙們都說了什麽,

她耐心蹲在江獨身邊,拿着靈草的手按在他唇畔。

江獨一直沒張嘴,她就一直沒把手挪開。

兩人都沒有多餘的動作,就好像無聲對峙一樣。

江獨正注視她。

他眉眼染血,視線也被血氤氲得有點模糊,

即使眼前裴朝朝笑得純善,但這笑沾染上血色,莫名有種脆弱與邪氣共存的矛盾感。

他目光有些陰翳,卻又多了點複雜意味,這樣看着她,像在審視。

裴朝朝覺得很有意思。

她有意逗他,裝作對他的視線毫無所覺:“為什麽不吃這些靈草?”

“怕有毒嗎?”她自問自答,撕了一小片靈草葉子,塞進自己嘴裏:“沒有毒。”

說完,她又朝着江獨溫和一笑,再次撕了片靈草葉子,喂到他唇邊。

江獨:“……”

江獨挪開眼。

他想,她的僞裝無懈可擊,任誰看了都覺得溫和善良。

即使看她再多眼,也無法從她臉上看出一點表裏不一的痕跡。

她拿靈草回來給他治傷,的确是他沒料想到的。

但剛才那點微妙的受寵若驚感,最終還是被他對她的戒備感給壓了下去。

他實在難以置信她是什麽好人,嘶啞冷嘲:“又打的什麽主意?”

“只是想幫幫你,一定要有目的嗎?”裴朝朝歪了歪頭,聲線蠱惑:“別把我想得那麽壞。”

“需要你幫?我又不是要死了,沒有你的靈草也能活。”江獨幾乎要聽笑了,忍不住道:“而且不把你往壞了想,難道我還得把你往好了想?好人能反手捅我心窩子?好人能威脅……唔!”

他話音未落,突然悶哼一聲,然後瞪住裴朝朝——

剛才裴朝朝趁他說話,直接把靈草往他嘴裏一塞。

緊接着,纖白手指探進他口腔,直接壓住他舌根和喉嚨,逼迫他咽下那靈草。

他呼吸不暢,被壓着喉嚨忍不住咳嗽,咳嗽間被迫咽下靈草,難以抑制地幹嘔了幾下。

鋒利銳氣的眉眼也被逼出淚光,眼尾暈紅一片,水光混着血跡,竟生生給他乖戾的模樣裏添上幾分脆弱感。

像把虛張聲勢的,戰損的刃。

他這樣瞪着裴朝朝,實在沒什麽威懾力。

裴朝朝手指又在他舌根按了下,确定他把那靈草咽下去,聲線親昵:“我不太喜歡別人拒絕我。”

她慢條斯理把手收回來,無奈笑道:“而且我采藥很辛苦。”

語氣是很溫和。

然而這份人畜無害的溫和下,一點危險與惡劣悄然冒頭。

江獨盯着裴朝朝的臉,一開始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他向來是不可一世的性子,從來沒有這樣受制于人過,幾乎是怔住兩秒,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有多狼狽!

他胸腔不停起伏,心口未愈的傷早裂開了,現在随着呼吸悄然冒血,扯着疼。

眼尾被怒火暈上猩紅,他理智直接崩盤!

感覺到裴朝朝正抽出手指,他動作先于思考,直接咬住她指尖!

牙齒狠狠碾在她手指骨肉上。

裴朝朝“嘶”了聲。

她虎口掐住他下颌,指尖用力,反頂住他的牙尖:“要喝我的血嗎?”

手指已經在被咬破的邊緣了。

即使現在抽出來,一定也能看見深深的牙印。

但她聲音還很平穩,在江獨耳邊悄悄道:“喝我的血會被暫時定身,不怕我趁機再捅你一刀?”

江獨松了松嘴。

忽略了自己咬人的幼稚舉動,他瞪着裴朝朝。

哪怕知道她是個瞎子看不見,但他還是死死瞪着她。

如果不是他現在重傷,靈力耗盡,他真的會直接殺了她!

他犬齒尖尖的。

松開嘴後,裴朝朝指尖在他犬齒尖上點了下。

她覺得江獨當真像條漂亮的暴躁瘋狗。

他現在這樣看着她,好像想要随時撲上來,用尖銳的利齒咬斷她脖子。

裴朝朝把手收回來。

江獨得了空,開始狂吠:“我殺了你。”

裴朝朝說:“可我幫了你。”

“如果沒有我,你靈力耗盡倒在這,之後如果來了什麽妖怪怎麽辦?随便一個小妖怪都能殺了你。我采靈草幫你恢複靈力,是我救了你,”她循循善誘:“你要殺自己的救命恩人嗎?”

吃了靈草,體內的靈力确實開始恢複了。

因為靈力加速恢複,身上的傷也開始緩慢愈合。

江獨力氣恢複,撿起刀打量她:“救命恩人?你差點殺了我怎麽不提?”

裴朝朝說:“真的不能怪我。”

她嘆氣:“你要把我抓去當藥人,如果我當時不反擊,我現在還能好好站在這嗎?我當時是真的很害怕。”

刀已經橫到她脖子前。

江獨沒出聲。

他想,

确實,如果當時他這樣帶走她,她就沒法好好站在這了。

他會把她帶回歸元宗,為了避免她暴露他身份,或許還會割去她的舌頭,卸去她的四肢。

他也不會有機會知道,她這樣人畜無害的一張臉下面,是這樣一張惡劣面目。

裴朝朝推開脖子前的刀:“就算我捅你一刀,又救你一命,一筆勾銷,好嗎?”

她說這話時笑意柔軟。

像是在講道理,像是在求和,像是在服軟。

但江獨心裏覺得,都不是。

她根本沒有怕過。即使他現在把刀往前推,她還是有別的辦法逃脫。

她只是在用這樣柔軟的、平靜的一面哄着他玩,像戲弄他一樣,仿若高高在上俯瞰衆生喜怒的神明。

先前那一閃而過的念頭,再一次萌出新芽——

她的情緒到底會不會失控?

她情緒失控時會是什麽樣的,會和他一樣歇斯底裏嗎?

他注視着她,然後順着她的力道收了刀,冷笑:“行。”

裴朝朝直接無視他的語氣,欣慰誇贊:“好講道理。”

這姿态有點像主人在誇贊逐漸被馴服的瘋犬。

江獨沒察覺出來。

他聞言,只是冷笑一聲,心說講什麽道理?

他們魔修為非作歹,做事從來沒有道理可講。

只是他突然發現,他确實沒那麽想殺掉她了。

或許比起讓她就這樣死了,他更想看一看她失控的樣子?

*

裴朝朝和江獨在廟前耽擱了一會,瓊光君至今都沒找過來,只能說明他暫時沒有行動能力。

或許是暈過去了。

裴朝朝沒忘記此行目的,

等江獨恢複了一點靈力,她問:“你剛才看見季仙長了嗎?我眼睛看不見,你能帶我去找他嗎?”

江獨聽見這話,突然想起,她來這好像就是為了找季慎之。

嘴裏還泛着靈草餘味,那股有點酸有點澀的氣味從喉頭反到舌根:“怎麽,給我采藥不會是為了讓我帶你去找季慎之吧?”

江獨勉強和她達成共識,不再對她喊打喊殺,但和她說話時氣氛依舊劍拔弩張。

裴朝朝哄他:“當然不是,給你采藥只是想幫幫你。”

江獨垂眼看着她。

她臉上笑意真誠,好似确實如她所說,她想幫他。

他對她本能戒備,

但這一回,他鬼使神差地沒去剖析她這話究竟真不真,

只是腦中飛快劃過個念頭——

她哄人的樣子,真的很漂亮。

江獨捏了下指尖,盯着她沒說話。

就在裴朝朝以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卻聽見他說:“行,我帶你去。”

裴朝朝溫聲道:“那多謝你。”

江獨聽見她這話,冷笑道:“謝我什麽?你以為我想帶你去?只是怕你趁機拿着妖核跑了。”

他現在傷重,若要療傷,則需要運轉靈力流經全身。

如果妖核拿在他手裏,就會被動地被他療傷的靈力激出妖力,打在他身上。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态,扛不住妖力的反噬。

所以療完傷之前,妖核只能放在裴朝朝手裏。

裴朝朝也知道妖核特性。

她聞言,沒提歸還妖核的事,準備在江獨療完傷前就把事情做完。

她只恍然大悟似的點頭,然後纖白的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想陪我去,其實可以用靈力鎖住我。我沒修為,你鎖住我,我就跑不了了。”

這話說着,

兩人已經走到廟後面了。

就見瓊光君昏死過去了,白色衣袍都被血染透,身上卻仍有靈力護體——

這是因為重傷暈倒,他身體的保護機制被激發,所以靈力逆行,不僅會護住心脈,還會無差別攻擊所有試圖傷害他的人。

要剖心,就要先毀掉他的靈脈。

說來瓊光君的修為也算強悍了。

歸元宗那麽多人一起與那大妖交手都受了重傷,這個情況下,瓊光君居然還能帶着傷追上來和大妖纏鬥這麽久,現在也只是昏死過去而已。

裴朝朝感慨了下,然後把手腕從江獨手裏抽出來。

江獨手心倏然一空。

就見她摸索着走到瓊光君身邊,扶起瓊光君的身體。

江獨不想管她,自己找地方坐下,開始運靈力療傷。

然而剛一閉眼,就又睜開,往裴朝朝那看了一眼。

她現在離他是有點距離的,他指尖一擡,在她手腕上鎖了一道靈力。

靈力結成半透明的繩索,系在裴朝朝左手手腕。

裴朝朝似有所感,回過頭來。

江獨在她發問之前先出聲了:“雙重保險,怕你跑了。”

裴朝朝輕笑。

她正半蹲在瓊光君身前,原本還想着怎麽讓江獨輸送靈力過來,沒想到江獨就先在她手腕上鎖了道靈力。

解了燃眉之急,心情好,她就溫聲哄江獨:“放心,我若要跑,之前也不會叫你幫我留在歸元宗。”

江獨冷笑:“是嗎?忘了問,你留在歸元宗要幹什麽?”

裴朝朝說了半截真話:“為了季仙長。”

瓊光君的手收攏成拳,她正掰他手指,準備把妖核塞進去。

只要共同握住妖核,再念個仙咒把靈力引入妖核,那妖力就會反噬到瓊光君身上,毀掉他的靈脈。

她這邊動作着,

從江獨的角度看過來,只能看見她纖白的手指卡在瓊光君指縫間。

這姿勢看起來有種親密感。

江獨冷笑一聲,随即再次閉上眼。

他眼不見為淨,語氣卻很尖銳:“為了季慎之?幹什麽,你要迫害他?”

她現在面對着江獨,江獨又閉着眼。

于是兩人都沒看見,瓊光君手指被掰開的一瞬,一張符紙悄無聲息地從他手裏掉到地上。

符紙是剛才和大妖纏鬥時,瓊光君就握在手裏的。

江獨沒看見這符紙,也就沒認出來,這符紙是歸元宗最高級別的召喚符,專門用來召喚師尊。

若是弟子遇見危及生命的事,可以把這符拿出來,符紙落地成灰,師尊的分.身會立刻出現。

這時,

裴朝朝見江獨閉眼,于是又把頭扭回去。

見瓊光君手松開,她頓了頓,把手塞進他掌中,共同握住那枚妖核,嘴裏敷衍江獨:“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只是對他——”

說到這,她話音短促頓了下。

她看見地上有一張殘破符紙,不知道是哪來的,那符紙正在慢慢變成灰燼。

緊接着,一個半透明的人影出現在瓊光君側後方。

這是一個很高的男人,雪膚白發,

他氣質溫和安靜,得像山巅積雪,凜然又漂亮。

裴朝朝沒見過這人,也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出現。

她擡了擡頭,就見這人影也正垂眸注視她。

這是一道神魂嗎?

還是分.身

有意識嗎?

她想探一探這道影子,但還在裝瞎,于是像瞎子一樣,伸手往前摸索。

這時,

江獨出聲了,他還閉着眼,聲音森森:“只是對他什麽?繼續說。”

裴朝朝的手碰到那影子,卻意外地像是碰到了什麽實體。

她盡職裝瞎,像不知道自己碰到了什麽東西一樣,手往上摸索了下。

觸碰到男人的下巴,然後嘴唇。

男人沒反應,于是她惡劣地按了下男人唇瓣。

她左手被江獨的靈力牽着,而江獨閉着眼,看不見她那只手同時正隐秘地和瓊光君交握着,共同握住一枚妖核。

而此刻,她右手又擡起來,觸碰瓊光君側後方那男人的唇。

同時,她動了動唇,回答江獨的話。

即使眼睛被白綢覆蓋,但她仰着頭,依舊像是看着那白發男人在說——

“一見鐘情。”

話落。

白發男人緩慢眨了下眼。

江獨頓了一秒:“什麽?”

裴朝朝懶得回話,已經開始在心裏準備念仙咒導靈力。

然而咒語剛默念了一半,卻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反扣住了。

她錯愕垂首,

看見瓊光君睜開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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