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給她梳頭? 你有我梳得好嗎?
第82章 給她梳頭? 你有我梳得好嗎?
趙息燭好像瘋了。
裴朝朝看不見他, 但仍舊在心裏評估着他現在的狀态。因為眼下,她腦中沒來由地蹦出了幾個破壞性極強的念頭,這念頭翻騰着, 驅使她想要動手出招,出殺招, 殺了窗外那三個男人。
這不是她的念頭, 她分得清。
這是趙息燭的意志, 他這時候還用着陣法,正操控着她一點意識, 所以他的念頭就這樣傳遞到她腦中。
趙息燭這人心狠手辣,也不擇手段。
但大部分時候,他的狠并不表現在明面上, 是滿腹算計、蓄謀已久的陰狠——
總之不會像現在這樣, 在這種情境下這麽突然地要對前面幾人下殺手,這行為根本不帶任何算計,好像就是太生氣了, 腦子都氣懵了, 直接開始純發瘋了。
偏偏裴朝朝覺得這樣很有意思。
她剛才就想着把趙息燭逼瘋取樂,這時候得償所願, 她愉悅地看向桌上的玉符。
她放下梳子, 再一次把手指按上去, 就感覺到玉中靈力翻騰,能感覺到趙息燭這時候情緒有多激/烈。
甚至此時,
她掌心中也湧動起一陣靈力來,這靈力蓄成了一道攻擊性很強的招式。
這也不是她自己的神力,而是趙息燭的,應當是他通過那操控她行為的陣法傳過來的。
他想要操控她, 對面前那幾人出招下手。
裴朝朝想着,倒是沒有立刻順着他的意志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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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眼窗外幾人。
這時候,
外面幾個人也正看着她。
她剛才就進屋子裏去了,所以幾人打得愈發兇狠,毫無顧忌。
現在怎麽突然又推開窗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白辭。
白辭推着輪椅,湊近了一點問:“……吵到你了?”
薄夜則注視着裴朝朝。
他看她臉上帶着點笑意,覺得她現在的情緒應當是愉悅的,他的孩子有些頑劣,喜歡挑起争端,看他和白辭白策打起來,應當是滿足的。他的目光很溫和,那些瘋魔被掩在了這份溫柔之下,只有他一直一直注視她的行為透露出些許陰暗偏執。
他和以前一樣,有點無奈地笑了下,包容問她:“朝朝現在高興了嗎?”
白策也靠過來,他還記着剛才污蔑薄夜是壞鬼的事,這時候禁術籠罩着整個回廊,讓裴朝朝也能看見肉眼不可見之物,于是他就側了側身,擋在薄夜前面,不讓裴朝朝看薄夜:“阿姐。”
他隔着窗框,看她梳了一半的頭發,賣乖:“是不是要我幫你梳頭發?”
這話落下。
另一邊,
趙息燭聽見這話,睜開眼,“騰”地一下站起來,一擡手就把桌上的東西全給掀了。
他還捏着半張符在趙家書房,只有閉上眼才能看見裴朝朝那邊的狀況,這時候氣得睜眼掀桌子,桌上的東西稀裏嘩啦落下來,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他胸腔劇烈起伏着,又抓起旁邊的花瓶“咣”一聲砸了。
梳頭發,梳頭發,這個賤狐貍精除了賣乖還會什麽,還給她梳頭?
有我梳得好嗎?
我從前可是給她梳了幾百年的頭發!
趙息燭氣急敗壞地想着,他捏着符的手都用力得發抖了,面前能砸的都被他砸得稀碎,他看着狼藉的地面,驚覺自己現在睜着眼就沒法監視她了,于是又氣急敗壞地閉上眼——
以她的性格,還真會坐在那裏,答應白策給她梳頭。
她頭發梳了一半,他給她梳的,白策那個賤人也配碰嗎?
他閉上眼,又看見她那邊的畫面,幾乎是下意識要操控她的意志拒絕白策,然後再操控她意識幫她梳完整個發髻。
然而剛動念,
他驀地又停下來了,想起自己剛才是要操控着她,直接出招弄死前面這幾個賤人的。
但她怎麽沒出手?
他只能操控她一點點意志,讓這些念頭出現在她腦海裏,她只要足夠抵觸,就仍是能抵抗他的。
但之前讓她拉好衣領、披外套、梳頭發,都是毫無阻礙地,他一動念,她就跟着做了,說明她對于這些事情沒什麽抵抗,怎麽到了要對這幾人出手的時候她就抵觸起來了?
趙息燭這回是真怒極反笑了。
他直接把書桌踢翻了,力氣很大,腳隔着靴子都被撞出血來了,桌子砸到地面也碎了,他仍舊閉着眼,繼續瘋狂動念,要操控裴朝朝對前面那幾人出手。
于是那充滿破壞力,要動手的念頭就更強烈了。
裴朝朝感知着腦中升起的念頭,幾乎在裏面感覺到了一點迫切。
她一想就知道趙息燭這會兒比剛才還要生氣,還要發瘋了。
可惜。
沒有人能真正操控她,她只有想被操控的時候,才會順着他的意。
不過——
她并不抵觸要對前面幾人出手這件事,甚至還感覺有點亢奮,準備順着他的意思出招,只不過是想要再等一等而已。
這時候,她感受到掌心的靈力比剛才還要強,正暴烈地湧動着,要她對那幾人出招。
這些都是趙息燭傳過來的靈力,不是她自己的神力,意味着——
就算真的順着他的意思出招,天道也感應不出什麽,天譴砸不到她身上。
裴朝朝估計着掌中靈力的強度,覺得差不多了,于是輕輕笑了下。
她對上前面三人的視線,沒有回答他們任何問題,而是反問:“怎麽不打了?不是要幫我把我師尊趕走嗎?”
這話一落。
三人就有點摸不準她的意思。
她倒是又叫薄夜師尊了。
薄夜眼神變暗了一點兒,注視着她,視線如同無處不在的柔軟的藤蔓,幾乎要将她纏繞。
她都又認下他了,怎麽會是想将他趕走呢?
她只是頑劣,而這白辭白策這兩個賤人恰好借題發揮,想讓他離開,好勾引她,騙她成親。
他會在這裏一直看着她,一直一直看着她,不讓這兩個不知羞恥的賤人帶壞她。
薄夜呼吸急促了一點。
白辭白策也在猜她的心思。
要說打,是能繼續打,但她這話到底是想他們繼續打,還是不想他們繼續打?
幾人揣測着。
一時間,空氣裏安靜了一瞬間。
然而也就是安靜的這一剎,裴朝朝終于順了趙息燭的意思:“繼續打,我幫幫你們。”
她說完話,也不等衆人反應,就突然擡起手,直接出招,将蓄好力的招數一擊打出——
“轟!”
一道攻擊性極強的殺招就襲過去!
下一秒,
那招數卷過,甚至帶起一陣刺眼的靈光,聲音巨響,頗有種要直接把這整個院子一并轟成碎片的氣勢!
于是四周就連風聲,樹葉搖動聲,鳥鳴聲都沒了。
只剩下振聾發聩巨響的餘音,給人一種又吵鬧,又寂靜的感覺。
那一邊。
趙息燭傳給她的靈力突然就用出去了,于是那殺招帶起的風好像也一同刮進他腦海裏,把他吹起來,甚至有了點錯亂的失重感。
這太意外了。
所以他短暫地驚愕了一瞬,心想——
她就被他操控着出招了?
不抵觸了?
這說明什麽。
說明那幾個賤人對她殷勤得要死,願意和狗一樣圍着她給她利用,像狗一樣伏低脊梁讨好她,換取她的垂憐,可即使是這樣,他們的死活對她來說也根本無關緊要,無關緊要到什麽程度呢?
她升起要攻擊他們的念頭時,甚至也沒抵觸多久。
趙息燭不屑地嗤了聲,然而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
他腳步有點飄,大約是剛才踹桌子踹的,走出房門,吩咐外面的侍從們:“去白家。”
侍從們見狀,先應了聲:“屬下們派人備車。”
應完聲。
有侍從大着膽子擡眼,就看見趙息燭臉上表情還不錯,他長相本就極為俊逸,眉眼深刻,只要一笑,就是風流含情的樣子,只是身上喜怒不定的威壓感太重,平時就算生氣了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心思令人猜不透,越猜越惶恐。
然而眼下,
他面上挂着點很淡的笑意,卻不像是皮笑肉不笑,而像是真的愉悅,竟沖淡了那種令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
但他剛才還在房間裏叮鈴桄榔地掀桌子、砸花瓶……
侍從們有點瘆得慌。
但還是有人大着膽子問:“公子,您何故這樣高興?”
何故這樣高興?
趙息燭聞言,腳步頓了下。
他沒有說話,笑意突然又斂了些,帶給人些許涼意,那侍從突然後悔要問這問題了,他低下頭,感覺冷汗都要流下來,就在終于受不了心理壓力要下跪自己掌嘴道歉的時候,卻又聽見趙息燭出聲了。
趙息燭皮笑肉不笑道:“如果你的敵人親手鏟除了自己的助力,你高興嗎?”
那侍從哪敢說不:“高興!”
趙息燭嗯了聲,說:“所以我高興,很正常。”
她絲毫不抵觸地出了招,白家那兩個賤人和薄夜不死也得躺幾天,沒人幫她,上趕着給她利用,他高興很正常。
侍從趕緊點頭,總感覺趙息燭這語氣有點僵硬,好像硬生生編了個理由在自我說服一樣。
但這時候,侍從也不敢再和這位喜怒無常的公子接着這話題繼續說了,他飛快地換了話題;“您說得是。那咱們去白家要準備什麽……”
趙息燭:“找幾個會哭喪的一起去。”
侍從:“啊?咱們是去……”
趙息燭慢條斯理:“吊唁。”
侍從應聲:“啊。”等等。吊唁?
啊?!
*
殺招餘威散去。
回廊裏,柱子都斷了幾根,院子裏的花草樹木更是一瞬間全被摧折了,一片狼藉。
然而白辭和白策還毫發無損。
只有薄夜的身體變得更透明,哪怕周圍被白家禁術籠罩着,也依舊在變得透明——
這是他的分/身受到重創,正在消散。
裴朝朝剛才那一招根本沒往白辭和白策身上打,
她說幫幫他們,是真的幫幫他們,嫌他們互毆了半天還沒把薄夜弄走,于是估量着趙息燭給她傳的靈力差不多了,就出手,直接把那招對着薄夜一個人使——
她本來挑起他們幾人打鬥,就是為了讓白辭白策用白家禁術驅走薄夜的分/身,她有自己的猜想想要借此驗證。
眼下禁術還在,她出招驅走薄夜是一樣的效果。
她在一片寂靜中走出房門,到薄夜面前,看見薄夜分/身正緩慢消失。
于是她擡手,輕輕碰了下他。
這一回,她再碰不着實體了,手穿透他緩慢變透明的身體,像是穿透空氣。
薄夜的表情已經瞧不見了。
但裴朝朝對人情緒的預估很準确,即使看不見他表情,即使他的分/身都在變透明在漸漸消散,但她仍舊能感覺他的氣息有點顫抖,裴朝朝能感覺到這個平時溫和平靜的師尊,這時候在震驚。
她伸手穿透他的身體,來來回回,覺得好玩似的:“師尊,我抓不住你,好可惜,只能看着你的分/身一點點消散。你本體應當也會因此受很重的傷吧?不過,你覺不覺得,這場景有點像你當時捅我那一劍時?”
那時候他一劍刺穿她,她的身體就和飛灰一樣散開,消失,抓不住。
這時候,
她一招殺招轟向他的分/身,于是他也像冰塊消融在水中一樣,消失,抓不住。
多有意思。
裴朝朝覺得好玩。
然而他周圍的氣息卻強烈地震顫起來,周圍又起了點風。
裴朝朝感覺到他在顫抖,她看了一會,才又莞爾道:“師尊不用感到抱歉。我也不是在報複師尊,我只是在想,師尊回到本體裏是不是就沒辦法出來了,被困在歸元宗裏?”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在他徹底消失之際,用了個咒訣。
下一秒,
她從空氣裏抓出一小截很細的紅線。
這紅線她很熟悉,是她用自己的血染的,用來囚禁幽山帝君的身體和靈魂——
神仙的一輩子很漫長,而她和幽山帝君神力共通,神脈相連,這輩子都要糾纏在一起,他的神力構成了她,對她來說比骨架,比靈魂還要重要,她換了身軀,人身、神軀,什麽都沒有用。他們注定永永遠遠都要纏在一起,共死生,不分離。他更強,有更多的神力,所以會永遠淩駕她之上,而她永遠也不會自由。
可是不能自由的人,為什麽是她?
所以她做了一個陣法,用她的血染就紅線纏在他身上,纏住他的神魂,然後布下和這紅線互相作用的陣法,能囚禁住他,讓他永遠被困在陣法所在的範圍內。
沒關系。永生永世不分離也沒關系。
因為她會永生永世困住他,囚禁他,讓他再也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能看見她,只能像個血包一樣,将神力源源不斷地供給給她。
然而還不等她找合适的時候讓這陣法生效,就傳來他隕落的消息。
這陣法的陣眼是一塊靈石,她和人打鬥時也不慎落入人間,在人間成了陣。
原來陣法落在了歸元宗。
帝君并不是歷劫來凡間,也不是轉世、魂魄,他就是本體來到了凡間。而歸元宗果然是她那陣法所在地,困住他的,果然是她的陣法。裴朝朝捏着紅線,想道。
她的猜測被驗證,于是對他說:“我這樣只是想找一找困住你的東西,現在找到了。師尊放心,你不會被困在歸元宗太久了。”
她要吸收他的神力,當然要把他的本體困在自己身邊。
她和他,就該像這樣,難道不也算永生永世不分離嗎?
她眉眼間有愉悅笑意,和他保證,卻說的是紮心窩子的話:“我會讓你來參加我的婚禮的。”
這話一落。
薄夜的分/身徹底消散。
與此同時,
太清山山頂,薄夜的本體睜開眼,四周瞬時間狂風大作,連山巅的地面都開始隐隐震顫起來,四周大雪彌漫,都有了一種雪崩之勢。
一直溫和平靜的白發男人,此時眼中竟爬滿了血絲,溫柔的面孔似乎正在碎裂,有種可怖的瘋癫感。
薄夜身體這時候很虛弱了,卻還是催動靈力,發癫了一樣往歸元宗外去,是往天極岸所在的方向去。
然而走不出去,他根本出不了歸元宗,一到歸元宗邊緣,就好像被某種封印攔住,無形的結界将他彈回,他嘗試了無數次,像發瘋了一樣,一次一次被無形的陣法彈回,最終摔在地上,那陣法攔截他,他越用靈力沖,越被反噬,這時候骨頭似乎都被反噬的靈力碾碎了,連爬都無法爬起來。
他像一頭困獸,只能死死盯着天極岸的方向。
參、加、她、的、婚、禮?
他聲音沙啞地重複了一遍她說的話。
随後,他驟然嘔出一口血來。
血淌落,染紅了面前厚厚的白雪。
*
天極岸。
從趙家駛往白家的馬車裏。
趙息燭坐了一會,嫌棄路太遠,又忍不住看了眼旁邊的沙漏。
沙子落下去了不少,估摸着已經過去了一刻鐘。
這一刻鐘,夠那幾個賤種躺下了吧?
他忍不住又開始想,裴朝朝現在會是什麽表情?那幾個賤種現在又是什麽表情?
他想到這,彎了彎唇。
然後過了一會,又捏着符咒,往裏滴了點血,松泛地靠在了靠墊上。
這是一種勝利者的悠閑姿态,他心說他們還能是什麽表情呢?怕不是都要發瘋了。
他志得意滿地閉上眼。
下一秒,裴朝朝那邊的畫面再一次浮現在腦中。
他看見——
本該非死即殘的白辭和白策還好端端的。
他猛地睜開眼,臉色松泛的表情好像消失了一點。
他盯着沙漏,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半晌,又黑着臉閉上眼。
這一次。
他再一次看見裴朝朝那的情境。
不知道剛才他睜眼時,白辭和白策和裴朝朝說了什麽話,這時候 ,裴朝朝正好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随後,
他聽見她出聲說話,語氣甚至很柔軟,像大發慈悲在哄人——
“我怎麽會要對你們出招?
“嗯,是莫名其妙動了點殺念,但我暫時還舍不得你們死,就沒遵從那些莫名其妙的心念。”
馬車裏“啪”的一聲。
這一下,被揉得已經皺巴巴的半道符紙終于被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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