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取手套 一點點地順着撫摸下去
第13章 取手套 一點點地順着撫摸下去
牙疼?
謝墜淩愣住,第一反應是捕獵的時候傷到了。
剛才檢查的時候完全沒想到,藤類植物絞殺還會影響到牙齒的,他眸色微黯,立馬俯身捏開他的嘴巴,低聲道:“張開別合上,我看看。”
就這麽會兒的功夫,白采就已經難受得神志不清了,都是謝墜淩說什麽他迷迷糊糊地照做,小小地将嘴巴張開。
可渾身疼得沒有什麽力氣,謝墜淩接着光去看,什麽都還沒能看清,他就已經撐不住要重新合下來。
可是忽然,手指壓住他的舌苔。
謝墜淩毫不留情地強迫他口腔打開,指尖一點點地撫摸上他的牙齒。
最裏面的那兩顆非常尖銳,平時壓根看不出來,可此時仰着腦袋被迫這樣望着謝墜淩,眼眶紅彤彤的就像是随時會掉眼淚般,幾乎是呈現出任人宰割的姿态,再深再隐蔽的地方,好似都能夠這樣被窺視得一清二楚了。
謝墜淩低垂着眼,沒人知道他此時的觸感到底有多麽清晰。
手套沒有取,卻好像已經渾然沒有作用,在順着小妖怪的牙齒一顆顆撫摸下去的時候,感知已經不知不覺地強烈到不可思議的地步,神經因為口腔的濕潤與溫熱在顫栗發抖,與烙在眼底的視覺交相輝映。
“嗚……”白采的口腔漲得發酸,仰起的小臉特別可憐。
其實他根本就看不清,淚眼朦胧的,可即便這樣也都還流露出毫無保留地信任與依賴。
謝墜淩莫名頓住,眼眸幽晦得令人心驚。
不知道過去多久,謝墜淩慢慢地收回手,語氣與方才那樣侵略性的動作判若兩人,“不是牙齒的問題。”
“牙齒很好,你應該是吃太多出問題了。”
白采懵了。
其實在後半段的時候,他的耳朵已經嗡嗡作響,只能看到謝墜淩的嘴巴張合,聽到的措辭也是斷斷續續,好像是在說自己不是真正的牙疼,就是吃妖物吃太多消化不良導致到處都疼。
好像确實是這樣……他試探性地,慢吞吞地将腦袋往謝墜淩的手臂上砸,可還沒有能磕到,就被謝墜淩的掌心給接住,即便如此也疼得他差點眼冒金星。
“別亂動了。”謝墜淩低聲道,“現在是什麽感覺?”
“痛……”白采的聲音也是委屈啞啞的。
“以前有吃東西吃多的情況嗎?”謝墜淩小心地捧着他的臉,極其耐心地詢問。
白采搖搖頭,他以前吃什麽都是不會出問題的,所有的東西都能自然消化掉。
而且他出去狩獵,除了解氣以外,更多的也是不想給謝墜淩造成額外的麻煩呀,聽譚烏說別的結契妖怪都是自己出去找吃的,白采已經吃了漿果了,肯定也不會再等着謝墜淩投喂。
他是來幫謝墜淩的,他會聽謝墜淩的話,又不是來給他添麻煩的。
可沒想到最後還是出問題了,白采又愧疚又難受,再加上此時渾身疼情緒不穩定,想到這裏時,突然眼淚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謝墜淩的瞳仁微縮,還以為他是痛得受不了,都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手臂便突然被他的小手給拽住,因為竭力還顯得格外蒼白。
白采小聲抽噎着跟他道歉,“對不起,謝墜淩。”
“……”謝墜淩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得不可思議,“為什麽對不起?”
“我以為、我狩獵……”
白采難受得神志不清,以為自己什麽都說了,實則大部分都只是嗚嗚地哭聲,讓謝墜淩不由得湊近了去聽,卻依舊聽得斷斷續續。
他擡眼,發現白采紅彤彤的眼睛格外可憐,忽的什麽都不想讓他說了。
他将手臂慢慢地從白采掌心抽出來。
白采被吓得臉色慘白,以為他是不原諒自己,還想要拼命地挽留。誰知道謝墜淩低聲說了句“等等”,并沒有從他身邊移開,而是直接将屋內的燈關了。
白采愣住,發現謝墜淩的眼眸在黑暗中顯得幽亮。
但只是轉瞬,他又垂眼咬住指尖,将那戴了很多年如同附骨之疽的皮手套慢慢地取下來,這幅手套是局裏面特地為他定制的,可以隔絕住他過分敏感的觸覺神經。
而手套下的指節,修長漂亮,分明有力,有種驚心動魄的意味。而當他全然展露在空氣中的剎那,意味着他的感知會更加擴大,尤其是當撫摸的時候。
旋即溫熱的手指,撥開白采濕漉漉的頭發。
貼在他的眉心,然後順着一點點地往下撫摸,去尋找他皮膚下面那些亂竄的妖氣,指引着它們順流而下,撥亂反正。
……
……
白采很喜歡謝墜淩撫摸他。
感知的問題,平時謝墜淩都包裹得很嚴實,白采再怎麽貼着他也都像是隔着層,只能拼命把自己的氣息與力量從夾縫裏面鑽進去,努力汲取溫度。
可現在,謝墜淩脫掉了手套,不但覆蓋着他的臉頰,下颌還有脖頸,就好像連神經都與他緊密鏈接,滲透進皮膚,撩動着他的血液。
溫暖包裹着他,身體裏面的那些橫沖直撞的妖氣也被撫平。
疼痛逐漸緩解,白采再次昏昏欲睡,卻又不想要謝墜淩很快離開,在失去意識前努力地抱着他的胳膊,四肢也纏繞得緊緊的……像極了藤類植物攀附的姿勢。
不知道多久過去。
屋內變得安靜,謝墜淩直起身來,卻遲遲沒有別的動作。
他的睫毛低垂着,罕見地已經濡滿了汗,渾身都散發着熱氣,連帶着那兩只暴露的手都濕潤無比,在黑暗中散發着瑩瑩的光澤。
但是他也沒有重新戴上手套,片刻後才将沉睡的白采放回到床上,無聲地離開房間。
長廊的盡頭有窗,夜風幽涼地吹過來,才終于讓他冷靜很多。
“滴滴滴——”
随手擱置在旁邊的電話一直在響,謝墜淩起初沒接,然而對方锲而不舍,片刻後他才按了接聽,聲音竟也帶了幾分低啞,“講。”
電話那頭的情報部長停頓了下。
他很少聽到謝墜淩這麽疲憊的樣子,一時竟是心驚膽顫,試探着道:“謝隊,今天你不是跟着戰鬥部門重新去過現場嗎,據說出現了藤蘭的痕跡,事關你的任務我整理了些情報……”
後面便是些情報的具體內容,大約是看謝墜淩狀态不好,他念得很快。
謝墜淩冷淡地聽着,其實只捕捉到了“藤蘭”兩個字。
他的耳膜有些嗡鳴,腦子裏面所有的意識似都還沉浸在方才的場景——他是如何一點點去撫摸小妖怪的皮膚,引導他淩亂的妖力,手上所有敏感的神經都在跟着顫栗發麻。
令他最為震撼的是,小妖怪對他的滲透沒有半分的抵抗,就好像徹底打開将他容納進去似地,當精神力觸碰到那片柔軟的地方,驟然就像是陷進了溫柔的棉花雲裏,每個觸感都在告訴他好像自己本來就屬于那裏。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不論白采再怎麽對自己沒有戒心,可力量的相互排斥是天然存在的,現在看起來卻好像他們的感知曾經融合過般。
真的會有才認識不久的小妖怪,能與他交融到這種地步嗎?
“基本就是這些。”
那頭,情報部長急促又謹慎地聲音還在繼續,“待會兒我都會發給你的,找到藤蘭對于我們局、對于人類與妖界來說都至關重要,謝隊你……”
“我知道。”沒等他說完,謝墜淩便挂了電話。
猝然被挂情報部長,望着電話非常懵逼。
謝墜淩随意将電話擱在旁邊,開始強迫自己想些別的。
可那些烙印般的觸感與知覺糾纏不休,直至很久,他忽的回想起小妖怪嗚嗚咽咽說對不起的場景,到現在都還沒有拼湊出全句。
……所以他那時候,到底想說的是什麽?
不論如何,白采的突然病倒折騰了很久。
他現在的吸收力極差,吃的妖怪又多,本來都已經被謝墜淩引導好了,可是到了半夜又開始反反複複,咬着自己的手嗚咽。
謝墜淩不讓他咬,強行掰開他的口腔,看他淚眼汪汪地實在難受,便伸手去撫摸他的牙齒,誰知卻在輕微的刺痛下留下兩枚牙印。
他淡淡掃了眼,确認白采是在變好。
至少都有力氣咬人了。
以前帶着手套的時候,雖然對于白采的感知依舊會很強,可從來都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每次觸碰到他都敏感得神經發顫,連帶着皮膚都激起細密的麻意。
可惜罪魁禍首并不清醒,淚眼朦胧地,發現是謝墜淩就往上面湊,非要用臉蛋貼着他的掌心,好像只有這樣才會舒服些。
就這樣反複折磨着,直到天都蒙蒙亮了,白采才安分地睡了會兒。
他小臉兒蒼白,疲憊地沉進枕頭裏面,睫毛因為哭得不停已經濡得黏成一團,還帶着可憐又淩亂的淚痕。
三個小時後他才慢慢醒來,只覺得眼睛腫腫地輕微抽痛,其他的地方倒是只剩下些酸疼了。
從床上坐起來,白采下意識地就要去找謝墜淩,沙啞地喊他,“謝……”
一只手忽然伸過來,溫熱的指節貼上額頭,謝墜淩冷淡的聲音響起,“看起來好多了,現在身上還有哪裏痛嗎?”
白采懵懵地,擡頭猝然撞見的,就是他修長有力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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