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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木揚?”喬媛怔了一下,看到解別汀的時候有些微訝,“解老師?”

木揚渾身一抖,緊緊抓着解別汀的手,無力地重複着:“回家……”

解別汀心猛得一顫,沒有理會喬媛的詢問直接推着木揚出了樓梯間,徒留下僵硬的女人和若有所思的喬媛站在原地。

……

一直來到一個無人的小巷子裏,牆體的陰影覆蓋在兩人身上,解別汀緊緊摟着木揚,輕拍他後背安撫着:“沒事了。”

木揚控制不住自己看到生母時的驚懼恐慌,還有全身會像癱瘓一樣的麻木,動彈不得。

他煞白的嘴唇哆嗦着:“你不要看她……”

解別汀微怔:“什麽?”

“你不是她的……”

解別汀順着他的話說:“不是,是你的。”

木揚曾設想過,如果他和喬媛的人生沒有替換,那或許走在解別汀身邊和他結婚的人就是喬媛。

誰會不喜歡解別汀呢?

而喬媛也同樣很美好,比他懂事聽話,也足夠開朗大方,一言一行都能令人心生親近。

如果換作是她,那這場婚姻或許就不必強求,未嘗不能促成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話。

木揚只這麽想過一次,往後便一直自欺欺人似的壓着這些念頭。

刻這些天解別汀對他的照顧又讓他心底的旖念在黑暗裏生根發芽,可轉身一個人時就又會想,他到底有什麽值得解別汀喜歡的?

解別汀什麽都不缺,他什麽都沒辦法為對方做,僅憑他一腔一廂情願的喜歡嗎?

可他已經弄丢了爸媽了,解別汀……

木揚一直哆嗦着,緊攥着解別汀的衣服不放。

解別汀沒法動,只能就着這個別扭的姿勢擁着輪椅上的木揚,低哄着:“別難過……這些不是你造成的,是她的錯。”

他們在陰影裏相擁着,兩顆都有缺陷的心髒貼合在一起,急促地碰撞、鼓動。

解別汀微不可見地親了下木揚的發絲:“我們走吧。”

“好……”

解別汀微微松開木揚,看着他濕漉的眼眶認真說:“是離開這座城市。”

木揚又激動起來:“不要!不回去……”

他用力推着解別汀,卻被制住雙手,解別汀給他順着氣:“不回去,去其它地方。”

一直待在這座藏了故事的小城裏,木揚的心也會一直被禁锢在這裏,永遠得不到解放。

解別汀頭一次這麽清晰的明白,他得帶木揚離開,去哪都好,只要遠離這些讓他難過的根源。

木揚的情緒一直到大院才慢慢穩定,呼吸不再像之前那麽急促。

回來的路上,解別汀随意找了家果蔬超市買了點菜,剛到院門口就看見房東在和別的住戶下象棋。

“小解小揚回來了?這裏有剛炒好的糖要不要吃一點?”

木揚張了張嘴,聲音也低:“不用了,謝謝大伯。”

他一直低着頭,加上有口罩在,也沒人看到他臉上狼狽的樣子。

回到小屋裏,解別汀把他抱回床上:“等我一會兒。”

兩分鐘後,解別汀端着一盆熱水走進來,拿毛巾沾濕後給木揚擦臉。

沒幾人哭起來還能仙氣飄飄,木揚也一樣,除了沒鼻涕外臉上一片紊亂,幹涸地淚水緊巴巴地貼在皮膚上,眼眶也腫着,嘴巴已經咬出了血。

解別汀一點一點地擦着他臉上的淚漬:“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

木揚遲緩地搖頭:“不走……”

解別汀輕捏着木揚下巴,将他汗濕的頭發一縷縷瞥開:“木揚,出生的事不是你的錯,讓伯父伯母處理,嗯?”

木揚別開臉,不說話。

“他們很愛你,也不會因為喬媛就和你脫離關系。”解別汀覆着木揚的手,“我們出去走一走,等回來都會好的。”

“他們不要我了……”

已經不要了。

前世身世公布後,他們就再沒了聯系。

木揚是因為膽怯,他害怕再次見面就是撕破臉皮,怕曾經最好的爸媽會帶着恨意對他:“你不是我兒子,你這個小偷!”

或許木揚自己都沒發現,哪怕重來一回,他也依舊害怕這一幕的出現。

“不會的。”解別汀扭正木揚的臉,和他對視着,“我們都會一直在。”

他私心地帶了一個‘我’進去,或許他還能再擁有一段時間,等木揚徹底回歸過去肆意的樣子,也依舊不需要他的存在,再退入人海中也無妨。

木揚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

他只是有些吃力地擡手,想撫平解別汀緊蹙的眉頭:“你不要這樣……”

他聲音很輕:“我害怕。”

解別汀心絞痛後在醫院昏睡的那兩天,眉頭就一直沒松開過。

而木揚只能在觀察室外看着,連伸手撫平都做不到。

解別汀微怔,他盡力放松眉頭:“好,我不這樣,你也聽話,行嗎?”

木揚低下腦袋,低低嗯了聲:“我餓了。”

解別汀立刻說:“我去做飯。”

解別汀本想買完菜帶木揚在外面吃個早餐,有一家早餐鋪的包子木揚每次似乎挺喜歡,至少解別汀買的這幾次都一口不剩的吃完了。

但誰都沒想到會碰見喬母,木揚的情緒瞬間就崩了。

“你玩會兒手機,很快就好。”

解別汀撫了下木揚的發頂,起身去了外面。

木揚呆坐了好一會兒,眼裏一點亮光都沒有,似乎什麽都沒想,又似乎什麽都想了。

離開這裏,他還能去哪裏?

京都的紙醉金迷不屬于他,小城的人間煙火也不屬于他。

他無處可安定,随着命運的安排死去也算是一場歸途。

前世重病時,他曾想過立下遺願跟解別汀說,等他死後,就把骨灰撒向大海,飄到哪裏算哪裏。

畢竟他的戶口還在爸媽那裏,墓碑上親屬那一欄要填他們的名字豈不是太讓人為難。

可他又私心地想着,都要死了,就多自私一次,至少這塊墓碑還能證明他來過這世上,曾做過木南山和姚鳶的兒子,也曾是解別汀的法定伴侶。

平板叮得一聲,推送了一條熱搜。

#關于我和偶像同住一所醫院的事#

醫院這兩個字讓木揚敏感地顫了下眼皮,點進去一看,是一張照片,雖然拍得很模糊,還是側臉,但木揚還是一眼認出來這是解別汀。

解別汀穿着便裝,戴着口罩在繳費處這裏,看不清神色。

——已經過去很多天了,還是沒忍住發出來,不知道解神怎麽樣了。

——真的假的……解神生病了?

——哪有生病自己去繳費的,還是公衆人物,這肯定不是我男神。

——有一說一,還真挺像……身材一模一樣,鼻梁弧度也很像。

——雖然看不清眼睛,但解老師的眼尾确實是有點上挑的,以前就一直想解老師笑起來肯定絕美!

——不就是個面癱嗎?每次都演差不多的角色,也就是運氣好才能拿獎。

——樓上有病?你運氣好個給我試試一部成神?

——我們解老師可不像某些花裏胡哨的男愛豆,又娘又菜看着個大佬也不挑男女就舔着臉上去笑得跟菊花似的(別看,說的就是你主頁那位!)

——別吵了……重點難道不是這張照片到底是不是解老師嗎?

——我已經去問經紀人了,但估計不是,誰家明星住院自己去繳費的啊?

——不管這人是不是吧……但解老師已經兩個多月沒發動态了嗚嗚……

——內部消息,解老師可能真的出了什麽事,他跟燕導的新戲解約了。

——操,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燕導指定要解老師做男一的,怎麽可能輕易解約?

……

網上已經炸鍋了,那位被罵愛豆笑得跟菊花似的網友又殺了回來,口不擇言:

——我崽那是會做人,不像你家面癱艹着什麽清冷人設每天跟別人欠了他百八十萬似的,祝你主頁這位一輩子在醫院裏待着走不出來!(和燕導解約說不定就是挂了沒命撈錢了,你們最好提前準備一下花圈)

木揚氣得手直抖,手下飛快地打着字,在髒話發出去前一刻勉強理智回歸——這是解別汀的平板,登錄的自然也是解別汀的賬號。

他深吸一口氣,剛準備出聲就聽見外面的解別汀接起了電話。

木揚吃力地下床,撐着桌沿單腳跳到門口,聽見解別汀回了電話那頭一句:“不用公關,我發條微博。”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解別汀聲音低了點:“等他好了再說。”

油煙機的聲音遮住了木揚發出的動靜,解別汀側對着木揚:“嗯……他還是要離婚。”

譚珏輕嘆:“你不想?”

解別汀:“嗯。”

譚珏覺得稀奇:“動感情了?”

解別汀頓了一會兒:“嗯。”

他不知道愛一個人該是什麽樣子,可看着木揚倒下便也想跟着停止跳動的心髒應當能證明他在喜歡,至少也是獨一無二。

只是他清楚的太晚,經歷過那五年,再加一場生死,木揚未必還願意留在他身邊。

餘光微動,解別汀看見站在門口的木揚,立刻挂斷電話來到木揚面前:“怎麽下來了?”

他蹙起眉頭,随後又因回想起木揚那句害怕而舒展開:“要做什麽?”

木揚搖頭,聲音有些啞:“你上熱搜了。”

解別汀把人抱起來:“公司會處理。”

木揚抱着比剛到這邊解別汀第一次抱他的時候好像輕了很多,單薄得沒有一點重量。

解別汀熟練地将人放到床上:“飯很快好。”

木揚靠在床頭,下意識地把平板屏幕遮住,不想讓解別汀看到那些難聽的詞彙。

“我發條微博,嗯?”解別汀商量着抽出平板,僵持片刻後木揚松開手,飛快地退出那條評論。

但解別汀還是看見了,心裏并沒有掀起一絲波瀾,只是公事公辦地編輯了一條文案:

——家人住院繳費,已出院。和燕導已按合同流程解約,想多陪陪他,抱歉。

這條微博一出,粉絲徹底傻眼。

單看前半句沒什麽問題,家人嘛,父母是家人,兄弟姐妹也可以是家人。

可看後半句,解別汀直接指定說了一個‘他’字,這就不得不讓人多想了。

——啥意思這?解老師有對象了?還是男的?

——不不不,用的是家人這個稱呼……我怎麽覺得更像已經結婚了?

——接受不了……完全想不到解別汀對誰溫柔的樣子。

——什麽樣的人才能配上解別汀啊……根本就沒有!

——樓上倒也不必,解別汀是演員又不是愛豆,而且快三十了,結婚不很正常?

——想那麽多幹嘛,作為多年老粉,解老師如果真的是結婚了,那我雙手雙腳支持,以前就覺得他很孤單,有個人陪着再好不過啦。

——同上,能被解別汀喜歡的人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只要不是壞人,解老師喜歡就好。

——道理我都懂,但我還是不舒服,解老師都因為這個人影響事業了,和燕導解約啊,燕導這部電影就是沖着獎項去的……

——佛了,什麽小妖精啊?談不談戀愛我管不着,但我想看解老師演這部電影啊!

——操了,容我暴言,阻擋對方事業的都是垃圾。

……

木揚直到吃完飯才知道這件事,因為喬媛給他發來一張解別汀微博的截圖:你和解老師這是要公開?

喬媛認出解別汀并不奇怪,去拿背包那次他們有過直接接觸。

一看到喬媛木揚就會想起那個生他卻又抛棄他害了一圈人的女人,手臂顫了好半天才打出一個字:沒。

他不知道解別汀發這條微博的用意是什麽,但過去曾奢望過無數次的公開放在眼前,木揚卻一點都不激動,他叫來解別汀有些艱難地說:“你删掉它。”

一旦公開,解別汀就沒有退路了。

解別汀微頓,将手上的水漬擦幹:“已經半小時了。”

現在删掉顯然已經來不及。

解別汀語氣清緩:“別擔心……如果你不想,他們不會知道你。”

發出這條微博時解別汀沒有別的想法,唯一的含義就是他有了在乎的人。

至于對方是誰,解別汀不會不經過木揚的同意昭告他的存在。

木揚張了張口還想說什麽,喬媛又發來一條信息:你是不是快走了?明天天氣不錯,真的不來拍拍日落嗎?

有那麽一瞬間,木揚覺得喬媛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他在生母面前的異樣已經被喬媛撞見兩次,真的一點都沒有過懷疑嗎?

木揚壓抑着呼吸,過了好久才回複:明天見。

既然木南山和姚鳶因為顧忌他而遲遲無法認回親女兒,那就由他來說吧。

前世他自私地當着一個縮頭烏龜,這一世總要力所能及地做點什麽。

過去的二十多年他已經無法償還,那及時退出不讓爸媽為難大概是他最後能做的事了。

木揚安靜地躺了一天,到了晚上也難以入睡。

解別汀正在給他擦腿,敏感的皮膚被熱燙的毛巾熏紅了一大片,看着無比旖旎。

他突然說:“過兩天走。”

解別汀擡眸:“好。”

木揚垂眸:“你回京都,我一個人走。”

“……不行。”解別汀想都沒想地拒絕,眉頭緊鎖,他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緣由,“你石膏還沒拆,需要人照顧。”

“可以請護工。”木揚不看他,沒有聚焦地看着窗外,“解別汀……我重新拟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我什麽都不要,公司份額,財産房車都不要……”木揚指尖微顫,“只要你好好的,行嗎?”

解別汀呼吸停了一瞬,什麽都沒說。

但他還記得那次在酒店木揚說的話,“我是死是活跟你無關,你要是說我死了你也會跟着去死,那還算有點說服力”。

他抱起木揚,給他穿好衣褲,沒頭沒尾地低語了句:“會的。”

“……什麽?”

解別汀微微搖頭,擡起木揚的臉認真地問:“離開我你會開心嗎?”

木揚張了張口,遲遲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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