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長主 自甘堕落,無可救藥

第15章 十五、長主 自甘堕落,無可救藥。……

轉眼已過去了一個時辰,離席太久難免惹人非議。

因接下來是正宴,靈徽特地換了一件淺碧色的襦裙,下面雖仍是素白的绫裙,不過這條绫裙上繡着銀色的忍冬花紋,行動起來便如月華一般皎潔流動,看上去工藝不凡,襯得她越發眉目秀致,清麗絕倫。

繞過幾處花園,沿着水邊的石子路一直往前,穿過湖邊架起的回廊,遠遠便看見一處粉牆青瓦的精致閣樓,名為“追月”。這便是宴席所在的地方。

此時閣中只有幾個人影,皆是年輕女郎,穿得嬌俏,妝容也鮮亮,見靈徽進來,便有竊竊低語聲。靈徽恍然未見,踱步到了窗邊,斜斜倚在欄杆上向外望。

閣下群芳掩映,遠眺一池湖水,湖上菡萏初發,半池朱華袅袅娜娜,熏風過處,滿室荷香。

視線轉向另一處,靈徽卻是一愣。

說起來,主辦者也是有心,就在這座閣子的不遠處,另有一閣相互呼應,距離不算遠,綽約可見人影,細細可聞人聲。男客便都集中在了那一處。

此時和她一起憑欄而望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趙纓。

視線相撞,皆是怔愣。他這些日子瘦了許多,看着卻越發修長提拔。輪廓清致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嚴肅,那雙幽黑明亮的眸子裏仿佛沉澱着湖水的朦胧濕氣,看不透其中蘊藏的情緒。

靈徽沒有躲避他的目光,卻也沒有更多的情緒。只是看着,只是沉默。

不知為什麽,積蓄了多日的委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便有決堤的風險。裝得再平靜,通紅的眼圈,顫抖的唇角都選擇了出賣她。

她選擇認輸,沒有再看他,轉身去拭了拭眼角,盡力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靈徽沒有注意到,對面的閣樓中,還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看着她的失神,看着她的落寞,看着她茫然無措的躲避。

王愔低頭苦笑。原來她不是沒有心,只是将心移到了別處。女子薄情起來,比男子更殘忍,她放手的如此果斷,連個眼神都不肯再給自己。

可是這個趙纓又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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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尚活着時,趙纓俨然家奴一般,鞍前馬後,勤勤懇懇,往來奔波于晉陽和洛城之間。既要随軍歷練,又要幫楊尚照顧着家中的老幼。他家族式微,為人雖然沉穩有度,也略有軍功,但始終不得重用,只能緊緊攀附着楊家。

王愔從未将他放在眼中,也不會計較他和靈徽那些自小習慣的親密,畢竟內外有別,将來迎娶靈徽的人,只能是他。皇帝賜婚,父母之命,誰也不能更改。

可惜,天下傾覆的猝不及防,當年那個金口玉言的至尊,早就死在了匈奴人手中。而她的命運,也随着父親的殒命和北地的陷落飄搖如枯葉,兜兜轉轉三年,哪怕人好好回來了,卻也不複當年。

她寧願對着一個家奴悲傷失落,也不肯再給自己一個破鏡重圓的機會。

自甘堕落,無可救藥。

閣中人陸陸續續到齊,裝扮愈發精致高雅的皇後和本次宴集的發起人豫章長公主也終于姍姍來遲。

貴女命婦依禮而坐。靈徽是宜城君,位比縣主,因而位置還算靠前,能清晰地聽到皇後和豫章長公主的談話,也能窺到她們細微的表情。

“那位便是楊家女了。”豫章長公主身邊的侍婢低語道。

豫章長公主曼目一瞥,見靈徽雖一身簡素,但容顏氣質在衆多貴女中,仍是佼佼,美得不可方物,不免又多看了幾眼。

她聽皇兄說起過賜婚的事情。趙纓的拒絕并不算婉轉,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這位楊氏的歸宿。

若說相依為命的兄妹之情,倒也說得通。可分明他們沒有任何血緣,而且她還生得這樣出衆。

大約是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靈徽轉眸看向了豫章長公主。煙水空蒙的一眼,婉轉出整個江南的柔麗,輕輕一笑,是雲破月來的美好。

豫章胸口有些悶,執酒的手都有些艱澀起來。

“果真好顏色。”她勾起一個明豔的笑容,仿佛也很欣賞美人。

侍婢聽出了公主的深意,恰到好處的将今日聽到的趣聞分享出來:“聽說小國舅喜歡得緊,央着皇後殿下賜婚。可誰知這位是個固執的,說什麽‘父仇不報,絕不出嫁’。這北地幾乎都落入敵手了,誰給她報仇,可不是癡心妄想麽。不過也好,安心做個女冠,免得頂着這張臉來招搖。”

這話說得刻薄,豫章瞥了一眼侍婢,笑着問道:“她與你可有舊怨?”

“并無,”侍婢尚不知長主的意思,但清楚知道她的喜怒無常,于是急忙解釋,“不過是看她太過招搖,搶了公主的風采。”

豫章冷冷睨了一眼,語調冰涼:“搶了我的風采?說什麽笑話。她與你既無舊怨,你便不該毀謗。”

說完,看都沒再看那侍婢一眼,只對身邊的朱衣宦官道:“趕出府吧!”

侍婢面如土色,立時跪了下來,哭叫着磕頭求饒。

豫章揉了揉眉心,不耐的揮了揮手,不肯給半點機會。

此間動靜不算小,衆人不由得看了過來。大家似乎對長主的跋扈習以為常,除了部分人面露不忍之色,猜測那位宮婢究竟是因何原因得罪了公主,其他人面色如常,短暫靜默後,宴會依舊。

但是靈徽卻聽得分明,不禁好奇地窺向那個名不虛傳的長公主。

“季瑤,何必為一個仆婢生氣。”皇後叫着長公主的乳名,聲音仍舊溫和,“今日的宴會可是你精心準備的,你若是不高興,大家就該拘謹了。”

豫章冷笑,并不領情:“我原本就是這樣的性子,這裏有阿嫂周全着,定然賓主盡歡。”

皇後雖然知道她的性格,卻仍舊十分尴尬,得體的笑容仿佛凝在了臉上。環顧四周,衆人有些裝作聽不到,有些甚至低了頭,她這才勉強飲了口酪漿,故作無事。

“那邊好像已經鬧上了,大家莫要拘束,咱們也想些樂子才好。”皇帝的嬸母鐘氏被封了壽昌君,在座中最為年長,坐于左側,皇後身邊。

她這麽一說,大家的目光自然被移到了男賓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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