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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一章

等到确認時野的身體狀況沒有問題之後，父母哥哥他們才終于離開房間，暫時将獨處的空間留給了時野。

時野抱着自己剛出生的觸手，逐漸地開始神情複雜。

他現在的心情十分矛盾，在觸手真正長出來之前，他總是內心隐約排斥，甚至對此有些驚恐，潛意識裏總覺得自己還是個正常人，哪怕他現在已經來到了這樣的地方。

但等到觸手長出來之後，他發現這根觸手不受控制，功能似乎不太完整，他又開始擔心起來。

相較起自己變成怪物這件事，他好像開始更在意父母他們的感受，如果自己沒法變成真正的怪物，他們會不會因為自己生出了個殘疾兒子而難過？

說起來觸手不能用，在這個種族裏應該就算殘疾吧……

時野現在已經恢複了大半體力，不知道為什麽，他精神似乎比之前還好了很多，他抱着觸手再次來到鏡子前，認真觀察起自己現在的模樣。

他的臉好像比之前深邃了些，皮膚也變得更白皙細膩了，仔細看去瞳孔深處多了一簇深紅，頭發也變得比之前長了一些，顏色似乎也變淺了。

這次觸手長出來，對他來說的改變似乎不只是身體多了點東西而已，連他本身也存在了許多的不同。

他甚至覺得，以他現在的面貌再回到地球，回到自己熟悉的環境裏，大概沒有幾個人能一眼認出他了。

接着時野又将視線放在了自己的觸手上面。

這根觸手大概只有一半手臂粗細，跟哥哥那種粗壯的觸手相比簡直像是發育不良，它摸起來有些肉乎乎的，還很滑膩，雖然剛冒出來的時候沾了不少粘液，但現在總算是幹淨了不少，摸起來甚至還有些光滑。

……捏着還挺舒服的。

不管是捏的感覺，還是被捏的感覺，都挺舒服的。

時野自己揉弄了會兒自己的觸手，接着驟然清醒過來，趕緊停止自己無意義的舉動，他接着微微側身，看向自己後腰處觸手和身體連接的部位，發現觸手根部和身體完全融為一體，似乎自己原本就應該長成那樣，并沒有任何違和的感覺。

他又放下觸手，任其自由垂落至地面，他發現這觸手垂在身後，還在地上拖了大概半米的長度，看着就像是長在自己身後的尾巴一樣。

他試着走動了幾步，但很快就堅持不住，趕緊彎腰去撿地上的觸手。

他發現剛生長出來的觸手感知相當地敏銳，任何的觸碰都會仿佛無數倍地擴大，讓他沒有辦法忽視。而觸手在他行走的時候拖在地上，在地面摩擦得生疼，這讓時野根本沒有辦法忍耐。

不過時野畢竟是第一次身上長出多餘的零件，根本沒習慣使用這樣的身體，所以當他低頭側身去撿觸手的時候，随着他側身的動作，他的觸手也竟然跟着被甩到了另一側。

這種身體構造對人類來說果然還是太超前了。

時野無言地對着地面嘆了口氣，接着換了個方向抓自己的觸手。

結果觸手又因為他的動作甩向了另一邊，還是沒抓到。

時野當然可以直接逮住後腰的觸手根部再慢慢摸索下去，但性子裏的那點執拗，讓他決定就這樣馴服自己的觸手，畢竟他以後總是要适應自己身體的這個新肢體的，不能每次都顯得跟它毫不熟悉。

而就在時野俯身追着自己的觸手較勁的時候，他的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小野，媽媽讓我來給你送點滋補的食物……”

哥哥的話在看清時野動作的剎那戛然而止。

他瞪大眼睛看着時野，而時野俯身對着地面追着觸手，動作也瞬間僵硬起來，他微微擡頭，試圖就眼前的狀況向哥哥解釋兩句，但哥哥卻已經丢下東西扭頭直接跑了出去：“媽！爸！弟弟在追自己觸手！好！可！愛！啊！”

時野：“……”

他默默地走到門邊，将其迅速關上，然後把後背緊緊抵在了門上。

太丢人了，實在是太丢人了。

當天晚上用餐的時候，時野連頭都有些擡不起來了。

被叫來餐廳吃飯的時候，為了防止觸手拖在地上疼痛，他是抱着自己的觸手走到餐桌旁的。接着他向家人們打了下招呼，将軟軟的觸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就這樣坐了下來，默默開始解決自己碗裏的食物。

然而在吃東西的時候，他明顯地注意到大家雖然看似安靜，但視線都在有意無意地朝他這邊看。

時野大概能猜到是因為什麽，但他堅信只要保持面不改色，就沒人能看出他的尴尬。

但就在他舀了一勺湯喝下，正準備喝第二口的時候，他突然看到自己手邊多了一條金燦燦的觸手，那條觸手沒有平常看起來那麽粗，像是故意縮成了細條狀，它尖端長着顆滴溜溜轉的眼球，不停地晃動着，就像是在勾引時野去追逐抓住它。

時野：“……”

他默默地移開視線，假裝沒有看見這玩意兒。

然而就在他将視線移向另一邊後，他發現自己的另一只手邊，竟然也有條紫色的觸手正努力收縮着圓滾滾的身形，擺出可愛的模樣想要吸引時野的注意力。

但紫色的觸手本身就猙獰無比，上面還布滿了特殊的詭異花紋，無數眼球生長在觸手之上不停眨動，任它使出渾身力氣，也實在和可愛沾不到半點邊。

時野頭皮發麻，随即又有些發愣，忍不住将目光轉向了坐在餐桌那頭，正假裝板着臉認真看報的父親。

時野看着自己左右兩邊不停使勁渾身解數勾引自己的觸手，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解釋，大家才會相信他真的不是喜歡追觸手玩。

不過就在這時，一根粉紅色的觸手閃電般伸出，一邊一下直接打在了哥哥和爸爸的觸手上面。

哥哥痛叫一聲，趕緊收回觸手，父親雖然面色不改，但臉上的肌肉也明顯地抖了一下，随即他也飛快将觸手縮了回來。

母親這才微笑着說道：“都好好吃飯，別亂折騰。”

哥哥低着腦袋，有些洩氣地應了一聲。

父親擡起頭，自然地問道：“你看他就行了，看我幹什麽？”

母親但笑不語，而時野總算是松了口氣，吃飯時總算是沒有奇怪的觸手在旁邊勾引他了。

然而就在他這麽想着的同時，他發現正在優雅地喝水的母親，慢慢地将自己的觸手朝他伸了過來，然後那觸手尖微微發光，朝他晃動起來。

時野：“……”

這家人究竟能不能好好吃飯了。

·

好在時野憑着驚人的意志力，整個晚餐過程無視了所有搔首弄姿的觸手，平穩而自然地完成了用餐。

晚餐過後，時野被父親和哥哥帶到了後院。

才剛到後院，時野就感受到熱騰騰的水汽撲面，空氣也變得潮濕灼熱，鼻端多了一種奇異的香味。

等再往前走出一段距離，時野才發現後院前方竟然有着一座溫泉池子，這池子旁邊鋪着光滑的鵝卵石，池水透明澄澈，其中隐約有銀色流光晃過，看着明顯不是普通池水。

時野站定腳步，看着池子要詢問父親帶自己來這裏的用意。

但他還沒開口，旁邊的哥哥就已經扔掉全身衣物，興高采烈地一頭蹦進了池子，砸出無數水花濺了時野和父親滿身。

時野連忙撥開被弄濕擋住視線的頭發，擡頭看向父親。

父親此刻也已經成了落湯怪物的樣子，他輕咳一聲，勉強保持着形象，對時野說道：“你也下去吧，這池子連接的是願望庭院，池水裏面擁有願力，可以幫助你更好地吸收能量，讓觸手更快地成長起來。”

時野這才明白過來，他點了點頭，然後脫下衣物抱着自己的觸手，也慢慢下了池子。

時野走進去的時候，哥哥已經在水裏面玩得不亦樂乎了，他半截身子從水裏冒出來，下半身卻已經不是人類的雙腿，而是無數纏繞舞動的觸手。

哥哥滿臉興奮，對着時野提議道：“我們來玩觸手拔河吧！我讓你十七條觸手！”

時野還沒說話，随即下水的父親已經聲音低沉地說道：“讓我來好了，我讓你七百六十四條觸手。”

哥哥笑容僵硬連忙搖頭：“不了，我就算了。”

然而他的掙紮并沒有用，因為紫黑色的粗壯觸手已經從水底伸了出來，一把拽住哥哥往水下拖去。

哥哥：“救——”

“咕嚕！救命——咕嚕，啊——咕嚕咕嚕——”

時野眼睜睜看着哥哥在水裏拼命掙紮沉浮，五官在掙紮的過程中四處亂飛，最後被徹底拖入池水底部，只剩下一堆氣泡不停翻騰。

時野：“……”

果然他也已經習慣了哥哥每天挨打的日常。

如果他不是知道這只是怪物家族教訓孩子的日常，他大概會覺得這是恐怖片裏才有的場景。

而就在哥哥挨揍，爸爸揍人的同時，時野慢慢感覺到池水裏面似乎有什麽熱量，正緩緩地浸入他的身體，将他身體裏某種虛幻的東西逐漸變得凝實。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改變，卻不太能用語言說明白。

他只是閉着眼睛，憑着本能不斷地吸取着那些力量，他并沒有注意到，随着這番動靜，他的身上正在逐漸浮現出一層特殊的淡色光暈。

池子裏的水也開始彌漫出更加濃郁的水汽，蒸騰的霧染上了夢幻般的粉色，而他原本拖在水裏軟趴趴的觸手，突然收縮蠕動，從水裏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