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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時野現在的感覺很糟糕，他從小就沒有受過任何傷，但卻時常會出現身體突然發燙，渾身酸軟無力的感覺。

以前他只認為那是自己的體質問題，是感冒發燒的症狀，但等見到被母親接回來後，他才從母親的口中得知，那并不是普通的感冒發燒，而是成長所帶來的問題。

他蜷縮着身體，能夠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後背處的灼熱越來越強烈，仿佛渾身的能量都循着血脈鑽進了那個位置，并不斷地掙紮着要從那裏沖破身體，鑽出血肉。

那種痛楚感并不強烈，但卻一陣一陣悶悶地讓人渾身虛弱，有種無法着力的感覺。

時野也不知道自己在半夢半醒間掙紮了多久，當他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他感覺虛弱仍在，但痛楚卻少了很多，身體陣陣發沉，仿佛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壓着，連動彈一下都異常困難。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試圖看清自己所處的環境，然而才剛剛睜開，他就對上了整整數百雙深幽的眼睛。

那些眼睛密密麻麻懸在他的視線當中，有的深紫有的金黃，還有的是純粹的赤紅，那些深邃的視線仿若穿越無數時空投射在他的身上，令他有種被命運所注視的感覺。

時野心中猛地一跳，懷疑自己還沒有從夢中清醒。

他趕緊重新閉上眼睛，等到再睜開眼時，他面前的那些眼睛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坐在他床邊滿臉擔憂的父母和哥哥。

時野這時候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床邊的兩邊分別坐着自己的家人們，大家都正緊張又擔心地看着他。

回想起剛才那瞬間的景象，時野突然感覺自己剛才看到的應該并不是幻覺。

他們可能是發現自己醒來，怕吓到自己才重新變回了人類的形态。

時野眨眨酸澀的眼睛，嘗試着從床上坐起來。

父親注意到他的動作，主動地靠了過來，有力的手輕輕托住時野的背，接着坐了過來，用自己的肩膀作為支撐，讓他整個人靠了上去。

時野從來沒有感受過父親的懷抱，這下突然靠上父親肩膀，讓他都忍不住身體有些僵硬。

明明都已經是這麽大的成年人了，這麽緊張屬實不應該……

但時野還正想着，母親也已經湊了過來，擡起手用手背輕輕觸碰了他的額頭。

時野被父母這樣圍着，一下子都有點臉紅起來：“我沒什麽，不用這麽照顧我的。”

他實在無法習慣這樣的照顧，對于大學起就離開家門自己打工生活的人來說，在發熱時支撐着去上學上班，甚至是去打工送外賣他都曾經做過，只要還能喘氣，他就能強撐着爬起來繼續工作，畢竟他從小就習慣了不被人在意的日子。

像現在這樣的照顧，他反應沒法坦然接受。

不過父母沒給他掙開的機會，兩人一邊拍着他的背脊，一邊用蘊着乳白色光芒的手輕輕覆住他的額頭，将他整個包裹起來。

時野遲疑着問道：“我怎麽了？”

母親摸了摸他的頭發，低聲說道：“寶寶，你的乳觸快長出來了。”

時野動作一僵，雖然他知道這是早晚的事情，也已經猜到這事快了，但當聽到這句話，他還是有種怪怪的感覺。

他擡手摸了摸後腰，發現那裏現在鼓起更加厲害，甚至已經隐約能夠摸到一處皮膚細小的裂痕。

時野反應過來，問道：“所以你們現在守在這裏，是要……”

父母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哥哥更是趴在床尾，笑着說道：“當然是要守着你長出觸手，乳觸的生長可是很值得慶祝的日子，我們當然要在旁邊看着！”

哥哥笑容燦爛，但他身上的傷卻比之前又多了不少，連觸手都斷了大半，看起來慘兮兮的。

時野：“……”

他被三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神色不太自然地說道：“我自己就可以了。”

不過他的提議立刻遭到了父親的反對：“你從小出生在人類世界，體質也是人類的體質，觸手生長時會是什麽樣子誰都不清楚，沒有我們守着，你可能會有危險。”

時野頓時沒法找到反駁的理由。

而母親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緊張，低聲安撫道：“不要太擔心，你只要當是平常那樣就好了。”

徒勞地掙紮過後，時野終于認命。

他現在本身也沒什麽體力，整個身體都很沉重，所以在說完這些話之後，他沒多久又在發熱中昏昏欲睡，重新被父親塞回了被子裏面。

時野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卻沒有辦法入睡，因為他清晰地感知到三道視線正從三個方向定定地注視着他。

“……”

房間裏面安靜異常，似乎只剩下了時野在病中急促的呼吸聲。

時野在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中小心翻了個身，而随着他的翻身，他眼睛微微撐開條縫隙，發現床邊的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動了下身體，連氣氛都仿佛驟然緊張了一瞬。

時野：“……”

他沒有辦法，只能閉上眼睛繼續裝睡，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半點多餘的動靜。

但即便如此，他偶爾的皺眉，以及呼吸的節奏變化，都會引得周圍這三位突然緊張。

時野前二十多年總被忽視，到了今天終于感受到了什麽叫連動一根頭發絲都會讓人緊張的感覺。

過了好一陣子，躺得渾身僵硬的時野終于忍不住微微拉下被子，睜開眼睛試圖對這三位說點什麽，好讓他們稍微放松一點。

但就在這時，他感覺後腰處的灼熱仿佛瞬間達到了頂點。

他沒能克制住，不慎悶哼了出來。

随着他的悶哼，房間裏面頓時一片混亂，父親整個直接繃着臉跳了起來，母親長發無風自動，身後影影綽綽有粉色的觸手四下舞動，哥哥則直接被吓到了天花板上，頭朝下整個挂着，瞪大眼睛忘記呼吸，大聲喊道：“出，出來了！要出來了是嗎？！”

整個房間雞飛狗跳，霎時間觸手亂舞。

時野躺在床上，第一次有種社死的感覺，他總覺得這場景有種奇怪的既視感。

不過他很快就沒空去考慮這麽多了，接下來的奇怪悶痛感覺讓他忍不住痛哼出聲，他不想讓家人們擔心，于是趕緊咬住下唇，将悶哼咽在了喉嚨裏。

緊接着他感覺到有什麽東西緩緩掙脫束縛，仿佛渾身霎時被浸泡在柔軟暖和的水中一般，随即他的身體也瞬間變得輕盈起來。

痛楚驟然減輕，而時野怔然看着天花板，還沒能從剛才那瞬間的奇異感覺中清醒過來。

但很快他就聽見周圍傳來了大家雀躍的歡呼。

他微微側頭看去，才發現不光是哥哥，就連平時端莊的母親，看似沉穩的父親，竟然也都欣喜地笑着抱成了團，身後無數觸手扭曲着糾纏在一塊兒，甚至有的還不自覺地擊起了掌。

房間裏面明明只有三個人，但他們卻硬生生歡呼出了聲勢浩大的感覺……

時野後知後覺地眨眨眼睛，才算是慢慢反應了過來。

他的觸手，長出來了？

他下意識地側頭看去，才發現自己身邊正蜷着一條濕漉漉的觸手，那觸手和母親的一樣是粉紅色的，只不過更細一些，上面光滑得沒有半點褶皺，仿佛微微泛着熒光。而它底下的吸盤相當圓潤，看着有種奇異的透明感，模樣有着明顯的稚嫩。

這根觸手……

時野不自覺地坐直身體，擡起手觸碰了下那觸手的尖端。

緊接着他突然感受到一種觸電般的顫栗感，那感覺連接着他的神經，雖然并不來自于他熟悉的身體任何部位，但他清晰地知道，那的的确确是屬于自己的感知。

這真的是他的觸手？

時野嘗試着操控自己的觸手，然後他憋足了勁，觸手卻仍然是軟塌塌的樣子躺在被子裏面，沒有半點要起來營業的樣子。

時野沉默片刻，擡頭又看向了父母和哥哥。

這三位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已經停下摟着慶祝的動作了，全部都正認真看着他，期待地等待着他剛冒出來的小觸手有所動作。

時野看着他們身後不停扭來扭去的觸手，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長出來這根毫無動靜的觸手，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他接着再次盯上自己的觸手，鼓足力氣再次憋了起來。

在長達三分鐘的尴尬寂靜之後，時野終于放棄地松了力氣。

他低着頭頓了好一會兒，才再次擡手，戳了戳毫無反應的觸手，開口問道：“我想知道剛長出來的觸手不會動，這是正常反應嗎？”

他的問題問出來，大家再次沉默了下來。

好吧果然不正常。

時野吸了口氣，重新擡起頭，帶着些歉意無奈地說道：“看起來，我的進化是不是不太成功？”

他話剛出口，母親已經不由自主地抱了上來，緊緊地摟住他說道：“不，并不是這樣的，你出生時被我改變身體構造成了人類體質，所以你的成長和其他同族是不同的。”

母親有些心疼地捧着他的臉，低聲安撫道：“我們種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所以發生任何情況都是有可能的，不能用常規成長來看待。”

時野還沒開口，母親就又說道：“而且剛長出的觸手本來就是需要進行訓練的，就像是人類的小孩不是剛出生就會走路說話，一切都需要後天的培養。”

時野有些懷疑母親是在安慰他。

不過這時候哥哥卻撓撓頭，突然叫了出來：“啊，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觸手也不太聽使喚，經常把我自己抽得滿地亂滾！而且不只是我，媽媽他們都幾十萬歲了，觸手還經常突然往我身上抽，說是不太受控制呢！嘿嘿！”

時野：“……”

他看着自己這根觸手，突然忍不住擔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