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見面

第 67 章 見面

顯然,李老太也注意到了他們這一行人實在是過于醒目了，再加上近鄉情怯，李老太忍不住小聲道：“可以暫時不讓他們也過去嗎？”

李老太到底也是個七十歲的老太太了，唯唯諾諾的大半輩子,這麽招搖她真的不适應。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的大女兒,所以下意識的就想低調一點,再低調一點，先看看是什麽情況再說。

蘇嫣雪有些不太能理解，畢竟在她看來,既然那男的都出軌還打人了，不要人命的前提下那當然是殺進對方家裏,然後逼兩人離婚,再把女兒帶走再說。

至于女兒願不願意……蘇嫣雪壓根沒考慮過這個問題，這是好事,怎麽會有人不願意呢？

不過既然是李老太提出來的，蘇嫣雪倒也沒有拒絕。

比起她來，江宴明要想的更多一些,盡管江宴明并沒有經歷過這些,但他也聽說過有些人因為天生性格軟弱,又或者是後天形成軟弱的性格,再者就是沒有靠山，也沒有生存能力,所以就算伴侶出軌或者家暴也不敢離開。

怎麽說呢，人都是有惰性的,有些事情在外人看來十分荒謬，但對于當事人來說，那其實才是她/他的舒适區,反倒是外面的生活，才是未知的、令人恐懼的。

說白了就是長期不接觸社會，所以死活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而已。這就好比上班族工作壓力大，馬上都要猝死了，但因為聽說外頭經濟形勢不好，所以無論如何不敢辭職，只能繼續996這麽硬熬着、直到倒在崗位上是一個道理。

說是能逃能跑能辭，但其實壓根就沒得選。

江宴明依稀記得李老太的丈夫在她跑了之後又娶了老婆來着，兩個兄弟從小到大有樣學樣，跟他們那個爹是一個德行，他們自己都打老婆，更是為了娶老婆把自己的親姐姐都打包賣了，又哪兒會為她出頭？

至于自立自強……對于一個從小在那樣一個家庭裏長大、連人格都沒有的孩子來說，這真的很難、很難。

見蘇嫣雪同意了，于是在不确定李老太的大女兒需不需要這種幫助的情況下，江宴明沒怎麽猶豫，就讓車子在鎮子口停下了。

看到對方也準備跟上來，蘇嫣雪不由得蹙眉，“你來做什麽？”李老太覺得保镖跟豪車顯眼，難道他這個人就不顯眼了嗎？

看了看絕對能完美融入到人群裏的祖孫，又看了看自己，江宴明深吸了一口氣，“等我一下。”

也就三五分鐘的功夫，江宴明就在另一輛車裏換了身在他看來不起眼的短袖跟長款運動褲，索性鎮子上的人不認得什麽牌子不牌子的，所以應該是沒關系。

蘇嫣雪的目光，随後又落在了他的臉上。

江宴明嘴角抽了抽，不得已，又拿了口罩跟鴨舌帽。

這下子，他的臉被擋得嚴嚴實實，從外表看就只感覺是身材超級棒的一個年輕人，雖然還是很顯眼，無比的顯眼，但——

“…算了，湊合吧。”見他這麽堅持，都這樣了也還是不肯放棄，蘇嫣雪同樣也随他去了。

但很快，蘇嫣雪就後悔了。

才剛走到鎮子裏面沒多遠，落在江宴明身上的目光就不下十來道了，雖然江宴明就只露出來了一雙眼睛，但直覺告訴她們，這絕對是個很帥很帥的男人，這寬背，這窄腰，在現實生活裏，這種極品大家夥連見都沒見過。

沒一會兒功夫，街上走着的大姑娘小媳婦就假裝買東西什麽的，實則不自覺地跟在江宴明身後。

蘇嫣雪：“……”

見江宴明還想再追，蘇嫣雪瞪了他一眼，然後果斷拉着李老太就快步往前走。

她才不要跟他一塊被人圍觀呢，尤其今天似乎恰巧還是趕集的日子。

江宴明沒辦法，只能放緩步調，争取不讓其他人也注意到她們，只是讓江宴明沒想到的是，除了這些目光之外，之後竟然還有幾個流裏流氣的男的，似乎是看他不順眼，然後上前來找他的茬……

總之，因為有江宴明吸引鎮子上人注意力，所以壓根沒有人看到蘇嫣雪跟李老太兩個人也是從鎮子口為首的那輛豪車裏下來的。

哪怕鎮子上沒幾個人認得邁巴赫的車标，但這也并不妨礙他們覺得面前的這輛車氣派，比鎮子上那些現代啊，大衆啊，都要氣派的多。

另一邊。

蘇嫣雪跟李老太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這兩個月來，因為蘇嫣雪的放任跟不在意，所以她的皮膚雖然細膩了很多，毛孔就只有當初的一半那麽大了，但膚色跟五官什麽的，倒是沒什麽變化，所以遠遠看去，她就跟鎮子其他同齡的女孩一樣，半點也不顯眼。

有蘇嫣雪帶路，再加上時不時跟鎮上的人打聽，兩個人很快就找到了李老太大女兒，也就是丁大妞現在的家。

然而等真到了地方，原本還算是平靜的李老太一下子就心慌的厲害。

蘇嫣雪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緊張，于是抓着李老太的手，二話不說，上前敲響了面前的大門。

還不等李老太反應，下一秒，就聽到裏面有一道聲音傳來：“誰呀？”

盡管已經四十多年沒見了，但李老太的直覺告訴她，那就是她的孩子。

此時此刻，李老太喉嚨幹啞的厲害，嘴巴張開又閉合，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蘇嫣雪清了清嗓子，然後道：“請問，這裏是丁大妞家嗎？”

聽到外頭的人說的不是方言，而是普通話，裏面先是一靜，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分鐘後，只聽吱呀一聲，面前鐵制的大門被打開。

等看清來人之後，饒是蘇嫣雪也被震了一下，無他，因為面前的人實在是太顯老了。

憔悴蒼老的面容，花白的頭發，完全沒有李老太記憶裏清秀伶俐的模樣，李老太記憶裏的大女兒雖然算不上潑辣，但也時不時會跟山裏的其他孩子打上一架，哪兒像現在，眼中沒有半分神采。

這看起來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這個歲數放在城裏，燙發染發的比比皆是，比年輕人都還要時髦的也大有人在，現在的丁大妞跟時髦兩個字一點也不沾邊，她看起來比同齡的婦女還要老上一些，更像是跟李老太一個輩分的，根本不像是李老太的女兒。

“大妞……”視線落在大女兒的發頂，李老太情不自禁的喃喃。

聽到這樣的稱呼，手扶着門的丁大妞一震，記憶裏，似乎也有人這麽叫過她。

但丁大妞已經記不得究竟是誰這麽叫過她了，她只是皺眉，看着面前一老一少兩個陌生人：“你們是誰？找我幹什麽？”

丁大妞的語氣有些冷淡，也有些警惕。

就在李老太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搭話的時候，就聽自己的孫女又一次開了口：“我跟奶奶是從省城那邊來的，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一個叫趙文柏的人。”

李老太隐約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她的記性實在是算不上好，過了好一會兒，才隐隐想起來，大女兒被迫嫁人之前，處的那個對象似乎就是叫這個名字。

果不其然，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丁大妞立馬就是一陣恍惚，随後她手一松，猶豫了一下後，想起來現在家裏并沒有人，丈夫已經好幾天沒有回來了，婆婆跟公公也都出門去了，于是就請面前這一老一少進去了。

等兩人坐下之後，丁大妞先是給李老太倒了杯茶，又拿了瓶奶制品飲料塞到蘇嫣雪手上，盡管她已經竭力在掩飾了，但蘇嫣雪還是能感受到她的不自然，就連問話的時候也顯得有些急切：“聽說他在那之後就去省城發展了，這麽些年過去了，他……身體還好吧？”說到後面，丁大妞越發的不自在。

蘇嫣雪想了想K10調查到的資料，對方第四個孫子剛好這幾天就要生了。

但現在肯定不能這麽說，所以就只能委屈對方，讓他先死一死好了。

于是蘇嫣雪先是沉默，見丁大妞一顆心似乎也随之提起，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道：“其實，早在三年前，我父親就去世了。”

剎那間，丁大妞如遭雷擊。

鎮上這邊三四十歲還在生孩子的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因此丁大妞并沒有懷疑什麽。

只是還不等丁大妞開口，就聽蘇嫣雪又說：“在我父親去世之前，我經常在他口中聽到你的名字，奶奶準備帶我要回老家一趟，正好路過這裏，所以我就想着替我父親問一句，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嗎？”說到最後的時候，蘇嫣雪的聲音罕見的放輕。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問候，卻讓丁大妞的鼻子頓時就是一酸。

好在丁大妞忍住了，就在她準備假裝若無其事的在初戀的女兒面前說上一句“我過的很好時”，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老太太卻開了口：“我們剛剛在打聽你家住址的時候，聽那些人說你現在的丈夫經常會打你，而且連續好幾天甚至十天半個月都不回來一次，是不是真的？”

丁大妞聞言臉色微變，畢竟不管是誰都不喜歡被戳傷疤。

但……面對初戀對象母親滿含擔憂跟焦急的目光時，不知不覺間，丁大妞就又軟化了下來，她吶吶道：“我家那口子他……只是脾氣有點不太好……”

這話說的有些勉強，李老太勉強壓下心中的悲意與憤怒，她只是又問：“我聽文柏說，你還有兩個兄弟，他們難道都不管你的嗎？”

聽到兄弟兩個字，丁大妞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冷漠，就連眼中也多出了幾分譏诮的意味。

“什麽兄弟不兄弟的，我巴不得他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