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一更）

第40章（一更）

可能是知道同伴說到做到的秉性，在鹿野又明川說完這句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還真因此短暫熄了火。

但話又說回來……

“你不是知道他們的密碼嗎。”

看完整場鬧劇的尾崎紅葉笑着說。

“反正短期內他們也不能去東京找你，明川君，你就放心大膽地用好了。”

這下抗議的立即變成了剛剛還在吵架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紅葉姐。”坐在沙發上的太宰治幽幽擡眼，“你也太慣着他了吧。”

尾崎紅葉慢慢地合上扇子。

“怎麽會。”她心情頗好地回答，“這只是黑手黨讨要醫藥費的必要手段，鷗外大人不就是這麽教他的嗎。”

太宰治沒說話。

他看着屏幕裏試圖用繃帶纏上腦袋的幼馴染，心想就是因為這樣這家夥才會這麽得意。

餘樨！

而魏爾倫一時沒跟上思路，他看看身邊的尾崎紅葉，又看看遠處的太宰治，開始思考自己的銀行卡昨天扔去了哪裏。

“我也沒有惡毒到這個地步。”自己包紮傷口失敗，鹿野又明川索性放棄掙紮，他把頭發放了下來，聽見這話歪了歪腦袋，“不過這倒提醒了我，陀螺君欠我的精神損失費到現在都沒有還我。”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具體資料不明，據歐洲那邊的聯絡人稱，他曾參與過多起國外的異能犯罪。

不理解。

軍警那群人放着壞心眼的陀螺不抓，幹嘛一定要為難到處抓野生小動物的他。

“之前綁架了稻川家那小鬼的那個？”中原中也聞言蹙眉，“廣津他們這幾天也有在追查這件事，能在短時間內消失得無影無蹤，大概背後也有別的組織在幫忙。”

“那麽，明川君，你不感興趣嗎？”

“什麽？”

尾崎紅葉的突然提問使得鹿野又明川愣了下，他下意識地擡眼看去，卻見對方已經用打開的蝙蝠扇遮住了大半上揚的唇角。

“從你的報告裏看，對方應該也不是第一次和你見面。”

微微眯起的眼中帶着探究，尾崎紅葉的紅唇微張，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個鹿野又明川從未想過的問題。

“能找到親人也說不定哦。”

正如之前所說，鹿野又明川沒有五歲前的記憶。

他被森先生撿到時沒有名字，也不會說話，是森鷗外朝他伸出了手，帶他認識了這個世界。

“才不要。”想通這點的鹿野又明川撇嘴，“我的家是港口黑手黨，就算是紅葉姐也不可以把我趕走。”

真是預料之中的回答。

尾崎紅葉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在這件事上顯得有些遺憾。

“他是這麽說的呢，太宰。”

在鹿野又明川挂斷通訊後，尾崎紅葉也跟着不緊不慢地站起了身。

然而太宰治還在生氣，他坐在原地沒有動作，既不打算遵照首領的指示去戰場幫忙，也不打算去東京找自氣人的幼馴染的麻煩。

“小鹿野怎麽樣都和我沒關系。”少年撐着臉頰，在這方面非常執着。

“是嗎。”尾崎紅葉調笑道，“你都在你的集裝箱邊給他挖了個墓地，怎麽看都不是沒關系的樣子吧。“

太宰治：“……”

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太宰治向來巧舌如簧，他能為了一條寶石線和中東的富豪賭命，卻始終拿在他“家”裏煮泡面的鹿野又明川沒辦法。

再加上他那幼馴染最近為了白麒麟拒絕手術的事——以太宰治對對方的了解，那神奇生物可不是什麽執着于利益就能輕易抛棄生命的人。

能讓他做到這種地步，想必是和首領做了什麽交易。

——什麽呢？

太宰治嘆了口氣。

“伊藤君。”

聽到自己名字的伊藤信行後背一涼，彼時他離大門只有兩步路的距離，痛苦地扭過頭時，正好對上太宰治惡魔般的微笑。

“外套借我穿一下。”

中原中也一愣，壓低嗓音警告。

“喂，太宰。”他說着，眉眼間纏繞上戾氣，“你要違背首領的命令嗎。”

太宰治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戰争本身的對策交給森先生就可以了［1］，沒到用上我的時候，你告訴森先生也沒關系。”

對同樣被森鷗外撫養長大的太宰治來說，他對“首領”這個稱呼本身就沒有多少尊敬可言。

他不像中原中也一樣宣誓過效忠，直到現在都在為對方當初用自己為借口，促使鹿野又明川加入黑手黨這點争執不下。

說着什麽像他這樣的人成為黑手黨後或許會死掉的話，小鹿野也是白癡，森先生這麽說，他還真要信那1%的可能。

先代又不是森先生，哪裏會縱容他。

在數次自作主張地為了部下違背命令後，十五歲的鹿野又明川曾接受過先代的親手拷問。

太宰治那時就站在陰暗的角落裏，看着向來快樂的幼馴染渾身是血地從地上爬起。

鹿野又嘗試了幾次，可能是屏蔽了痛覺的緣故，遲鈍的少年在幾次摔回地上後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所承受的痛苦已經超越了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于是太宰治蹲下身，輕輕遮住幼馴染迷茫的眼睛。

那是太宰治第一次産生那個可怕的想法——

他想要看到港口黑手黨，在黑夜裏燃燒起來。

-

翌日，東京某條街道的街口。

鹿野又明川繞着自己早起的部下逛了兩圈。

“好像哪裏不對。”憑直覺做事的幹部捏住下巴，“伊藤，你今天怎麽不哭着說我折磨你了。”

表面上是伊藤信行，實際上是太宰治的黑手黨擡眼。

“習慣了。”他說。

鹿野又：“……”

鹿野又：“味道也不一樣。”

太宰治：“你是狗鼻子嗎。”

一把拍開幼馴染伸來的手，死也不想在稱呼對方時用上敬語的太宰治冷酷無情。他壓根沒有好好演戲的打算，從橫濱離開時還遭到了gss的一支武裝小隊的阻攔。

“真小氣。”

鹿野又明川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會，意識到什麽似的嘟囔一聲。

“不過既然你早起了，那就和我一起随機抓倒黴蛋好了。”

發下豪言壯語的鹿野又明川愉快叉腰，當着太宰治的面就開始自顧自地解說。

“米花町可是比橫濱犯罪率還高的地方，你不要小看——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右手的手腕被抓住，太宰治低頭看了幾秒，最後又不着痕跡地收回視線。

太宰治：“做什麽？”

鹿野又明川腳步飛快，頭也不回：“zero他們說我腦子裏都是太平洋的水，硬罵我每次誘敵深入不聽人話，所以每天晨練完後都會到處抓我。”

太宰治眯了眯眼：“你是嗎？”

鹿野又明川點頭：“我是。”

太宰治：“……”

真麻煩啊。

被拖着走的太宰治想道。

能讓那五個人消失的方法世界上有這麽多種——森先生狡猾地不想做這個惡人，倒是期望着他來做。

他當然也不做。

“久作怎麽樣了？”

“就那樣。”

“好敷衍。”

“反正都被你養廢了。”

鹿野又明川停住腳步，聽見這話忿忿不平地往後瞪了眼。

“你這麽厲害怎麽不去再撿一個小孩當徒弟。”

太宰治跟着對方的思路，難得地思考了一下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當徒弟還是算了，他去撿一個給小鹿野搗亂倒可以。

“和愛麗絲一起。”太宰治回複，他如人偶般面無表情，陰郁無光的眸子先是掃了背後疑似暴走族的男人一眼，随後才慢半拍地想起夢野久作今早不知道從哪裏聽來消息，抱着他的小腿哭着說也要來東京玩的樣子。

纖長的眼睫落下，當着鹿野又明川的面，太宰治繼續這個話題：“他們做了你同款的橡膠槍，說是等你回去要和你決一死戰。”

鹿野又明川眨了眨眼，他長長地“诶”了聲，收回視線時發出聲短促的笑。

“那就是打起精神了嘛。”

太宰治慢慢地側過臉。

鹿野又站在樹蔭下，他的身影颀長，身上是淡淡的肥皂水的氣息。

【“太宰。”】

“伊藤君。”

鹿野又明川說。

“死心吧。我不會告訴你任何有關交易的信息的。”

“是送你的十六歲生日禮物，提前告訴你就沒有驚喜了。”

太宰治看着他，目光收回，幾秒過後輕輕哂笑：“不錯呢。”

“但你往這裏一站，我就已經猜到一半了。”

鹿野又明川打出問號，他戒備地把太宰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随後不太确定地看了看自己的鞋底。

……竊聽器？

“是和織田作有關吧。”

機車轟鳴着駛過身邊，在戴着頭盔的暴走族朝他的錢包伸手的下一秒，太宰治輕而易舉地就卸掉了對方的手腕。

“擁有預知未來的異能卻拒絕加入武鬥派，想必小鹿野你身上現在已經比一千只螞蟻在爬還難受了。”

鹿野又明川同情地看着暴走族連人帶車地摔進垃圾桶，在巨響發生前捂住耳朵：“說的有道理。但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我只是訓練了整個後勤組的收屍速度，可沒有逼他去殺人。”

“我知道。”太宰治将手插回口袋，“［完全行動許可書］——你想要從森先生那裏得到的是這個吧。”

和［銀之手谕］不同，［完全行動許可書］可以在緊急情況下越過首領，調動港口黑手黨的異能武裝小組。

而由于其存在的特殊性，［完全行動許可書］只有在幹部手中才具備有效性。

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就被拆穿心思的鹿野又明川：“……”

好可怕，這人好可怕。

他再也不要和聰明人玩了。

“加油。”沉默片刻後，鹿野又明川幹巴巴地憋出一句，“你快點當上幹部，我把位置讓給你。”

太宰治微笑：“我看上去像是會在這種事上努力的人嗎。”

鹿野又明川：“……”

“不努力就不努力。”被拒絕了的鹿野又明川冷哼，“你不努力我就留着自己用。”

“真可憐啊。”太宰治說，“你用上這個的時候，你的新朋友不就死定了。”

“……是任務對象。”鹿野又明川糾正。

太宰治瞥他一眼：“你知道你從剛才起就露出了期待他們出現的表情吧？”

鹿野又明川哽住。

“可是真的很好玩嘛。”

鹿野又明川小聲說。

“你和他們相處久了也會覺得有趣的。”

少年說到這裏，想到什麽似的突然回頭。

太宰治捏着他的腦袋強迫他轉回去：“你想都別想。”

和警察待在一起這種蠢事有一個人做就夠了。

鹿野又：“……我還沒說。”

還是鹿野又：“松手！松手！那個暴走族要跑了！”

就是跑的方向有點不對。

鹿野又明川怎麽也沒想到，被太宰治擰斷手腕的暴走族會惱羞成怒地朝自己跑來。

嗯……也不是不行。

腦子裏有了新主意的鹿野又明川一低頭，掙脫太宰治的桎梏。

可能是檢讨寫多了的緣故，他這次也沒和人直接打架，反而轉身撒腿就跑。

太宰治側身避讓，就這麽等了幾秒，預料之中地看到他動作熟練地蹿上遠處一道金色的身影。

本來只是來捉逃課的同期，結果背上憑空多了只樹懶的降谷零：……

反擰，卸力，過肩摔。

成功制服犯人的降谷零非常熟練，他也沒立即把鹿野又從背上揪下，只是在松田陣平慢悠悠地晃過來時嘆了口氣。

“今天是暴走族嗎。”

鹿野又趴着：“你們來的太早了，我今天只抓到了一個。”

松田陣平雙手枕在腦後：“你還想抓到幾個。”

鹿野又：“1.26億。”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撸起袖子：“你清醒點！那已經比日本人口數還多了！喂，別跑——班長！抓住他！”

穿着便裝的幾個人打打鬧鬧，諸伏景光無奈地笑了聲。

然而下一秒，他似有感應般地猛地回頭，與遠處那雙鳶色的眼睛對視片刻。

好像是之前給鹿野又送過錦旗的人。

諸伏景光愣住，本想擡手打個招呼，對方卻先他一步地露出微笑。

太宰治說：“令人意外。”

“你們好像玩得很開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