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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梅花？你恍惚了一下。

噢, 梅花。

【這一株雖然不是什麽名品，到底是五條家的梅花，送你了。】

冬日的庭院, 盛大的婚禮, 嬌豔的梅花, 以及摘下梅花遞到你面前的悟。一幕幕劃過腦海。

你閉着眼, 唇角漾起溫柔的笑意, 發出含混的嘟哝：“因為，是悟送的梅花嘛。”

四周安靜下來。你又往睡夢中滑了幾分。

“他送的又怎麽了？”

悟的聲音像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響起。

你真是太困了, 聲音像剛出生的幼貓細不可聞：“悟說……要還。”

你一直記得，悟對你提出的要求。不管悟要什麽, 你都會竭盡所能為他辦到。

“啊。”

左胸忽地被重重擰了一擰, 那一點異常敏感, 令你吃痛地皺起眉。

下一秒，身上驟然空了。你被暖烘烘的懷抱丢開了。

習慣了溫存的身體非常不滿，憑着本能追尋熱源，試圖貼過去。

被推開。

繼續貼過去。

如此反複數次, 終歸是不折不撓的你贏了, 回到溫暖舒适的懷抱裏, 不一會就陷入熟睡。

五條悟凝視着你眼角濕潤的淚痕, 兇狠的眼神看起來既想重重咬你一口，又想狠狠把你親醒。兩種矛盾的情緒令他俊美的臉龐交織出一股複雜微妙的惱意。

第二天早上你起床時, 五條悟已經帶着伏黑惠去高專了。每逢假期，小惠都是由悟照看。

你小口小口地吃着悟烤的吐司，感到一絲絲的心虛。家裏的家務主要是悟做, 小孩也是悟帶，說出去估計沒人相信。

作為妻子你是完全不合格了。捧起熱牛奶喝了一口, 你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腹。那裏依然非常平坦，肌肉緊致，線條漂亮。

你戳了幾下，不太有信心地想，不知道能不能做一個好媽媽呢？

九點鐘，你準時來到總監部門口，要進門的時候，卻驚奇地發現，大門……沒了？

什麽情況？

你猶在發懵，聽見其他同事們三三兩兩邊走邊交談的聲音。

“話說，咱們的大門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修好啊。”

“是根本沒修啦。總監現在基本上什麽都不管了。沒人管這事。”

“我倒是聽說強硬派很生氣，堅決不出錢，堅持要讓五條家賠。還寄了賬單過去。”

“至于嗎？只是一扇門而已啊。”

“才沒有這麽簡單呢。這不止是一扇門，還關系着我們總監部的尊嚴。就算是禦三家家主，也不能想闖就闖。”

“以前總監部本來就是禦三家的意志和喉舌，在禦三家面前根本直不起腰，誰能想到咱們現在居然也有一席之地了。”

“不就是多虧了雪奈前輩。不過只要一想到她是五條家的家主夫人，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偷偷說哦，你們有沒有聽過那個傳言？”

“什麽什麽？”

“說啊，五條家主上次在總監部大發雷霆根本就是演戲來着，其實就是他本人監禁了他老婆！”

“诶？!”

“你叫得也太大聲了啦！”

“不、不是啊……雪、雪奈前輩……”

“雪奈前輩？啊！雪、雪奈前輩！”

同行的幾人沒料到會撞見當事人，頓時面色大變，站在你面前支支吾吾。

“早上好。”你神色如常，自然地和他們打招呼。沒打算加入門的話題，也不準備對失蹤一星期做什麽解釋。

一上午處理了不少積壓的工作，還專程去了一趟財會部，從自己的賬戶裏轉過去修大門的錢，并叮囑工作人員，如果收到五條家打來的賠償金，直接退回去。

中午吃飯時，你和佐藤、山口和田村三人坐在一起，他們詳細地告訴了你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人還沒到就大門就被轟碎了，說‘窗’都是一群廢物，”時隔一星期，佐藤回憶起來依然心有餘悸，“當時他就站在我旁邊，我差點以為自己也要被轟碎了。”

遲遲找不到人的焦躁，冰冷暴怒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果不是當時坐在椅子上，身為非術師的佐藤确信自己已經跪下了。

“跟你們沒關系，那是和海洋有關的特級咒靈，又潛伏在海裏，發現不了很正常。”你安慰道。

山口補充：“在那之後，就是那個了，對吧，佐藤？”

“哦對，那個！”

你不解地看過去。

“咳咳！”佐藤清了清嗓子，試圖模仿五條悟的語氣，“早知道‘窗’是這個水平，還不如廢了，自己建一個。”

你完全能想象得到悟的臉色和語氣，捏着小勺子，攪了攪碗裏的味增湯：“一定把高層那幾位老人家氣得要死吧。”

“可不是嘛。”

“不過後面幾天雪奈君一直沒出現，搞得人心惶惶，所以傳出了新的說法。”田村還沒說完，山口就給了他一胳膊，他立刻警醒，噤了聲，小心翼翼地瞄你一眼。

你舀起一勺湯慢慢地喝了，才問：“是我被悟監禁的說法嗎？”

三人都哽了一下，田村說：“雪奈君已經聽說了？都是謠言而已。”

你淺淺一笑：“當然了。我不是好好地在這裏嗎。”

悟不會，也沒必要做這種事。

下午去了一趟總監辦公室，你就直接下班了。

但你也沒有回家，而是來到附近一家你和悟一起來過的甜品店。這家的舒芙蕾很贊，你買了新出的口味，打算晚上和悟一起吃。

點了一杯抹茶奶綠，坐在店面裏的小圓桌上，開始等人。

不多時，一個穿着袈裟的黑發男人推開店門。店裏不少女人（也有男人）偷偷瞟他，他視若無睹，徑直朝你走來。

只見他拉開椅子，先從口袋裏掏出一瓶酒精，對着桌椅狂噴一通，這才纡尊降貴地坐下：“把我約到猴子這麽多的地方，雪奈醬是要懲罰我嗎？”

“傑想多了。只是不想去盤星教。”

“看來是怪我上次招待不周了。”

“不，是因為不想惹悟生氣。”你語氣平平。

“聽起來很糟糕呢，”夏油傑點評道，“封建大家族的規矩，妻子不能随意和別的男人見面，之類的。”

“如果真的有那樣的規矩，那也只對傑而已，”你不再廢話，“今天約傑出來，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和傑說。”

接着你便把在另一個時空得知的情報告訴了傑。

“果然是沖着咒靈操術來的，傑還是多注意點比較好。而且，對方圖謀的絕不止這麽簡單。”

夏油傑勾起唇角：“想要咒靈操術，只能是操控咒靈吧。無論想幹什麽，聽起來對猴子都不是什麽好事，雪奈醬就這麽告訴我，不怕我反而找上對方合作？”

“那傑就試試好了，說不定反而能把對方引出來。”

“但雪奈有辦法阻止嗎？”

“有。”

“噢？比如？”

你面無表情地說道：“比如那之後我就把傑殺了，屍體燒得一絲灰也不剩，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哈！”夏油傑一拳捶在桌上，發出無法抑制的大笑，“真該讓悟看看雪奈你剛才說那句話的表情啊。”

“什麽表情？”

“為了達到目的，不惜手段的表情。”

睫毛顫了顫，你垂眸不語。

笑聲停息，夏油傑的眼神中露出一絲傷感：“可惜，我還以為雪奈會和上次一樣，無論如何都會救我。”

“有人跟我說過，再強，也只能救準備好被救的人。”你喝了一口奶茶，平靜地說。

夏油傑無趣道：“啊啦，一聽就是悟說的。”

你把喝光的奶茶往桌上一放：“就這樣。我要走了。”

夏油傑瞥了眼對面牆壁上挂的時鐘：“六點前回家也是家裏的規矩？”

“不是。我要回去做晚飯，”你說，“悟做了早飯，今晚輪到我了。”

“……”夏油傑無語了一秒，撐着下巴打量你，“這個過家家的婚姻游戲，雪奈還準備玩多久？”

過家家。

這個詞讓你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

“傑說的過家家，究竟是指的什麽？”在理智阻止之前，你意識到自己已經說出口了，“如果是指的那種事，我和悟已經做過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夏油傑的瞳孔驟然放大了一瞬。

你倏然掐緊指尖，逼退從耳尖蔓延的熱度。

你當然不是想要和別人分享，或者說炫耀和悟做了那種事，你只是急切地想證明，你和悟的關系是牢固的、真實的。你們是夫妻，親密無間的夫妻。

夏油傑的神色恢複如常，低沉道：“是麽……雖然我指的并不是這個，不過雪奈就這麽直接說出來，還真是讓我驚訝。”

你指責道：“明明是傑三番兩次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說到底，關傑什麽事情。”

你起身從他身旁走過。

夏油傑神色寡淡，伸出手臂攔住你：“我為上次的事情向雪奈道歉。不過雪奈用不着這麽急回去做晚飯。”

你準備從旁邊繞開。

“因為悟今天晚上約了我。”

你停下了腳步。同一時刻，包裏的手機發出響動，你收到來自悟的line。

【悟：送那小子回家了。晚上有事，不用做我的晚飯喔。】

你盯着屏幕，久久未動。

夏油傑站了起來，雙手揣在袈裟的寬袖裏，悅耳的嗓音猶如蠱惑：“雪奈要一起跟過去看看嗎？”

你捏緊了手機。

夏油傑審視着你的面容，微微一笑：“雖然我也很好奇悟要和我說什麽，不過，現在看起來更好奇的人，似乎是雪奈你呢。”

您擡起頭，神色空茫，眼眸漆黑。

“好。”你聽見自己說。

***

盤星教的會客室。

窗戶大開，茶案上擺了兩杯熱騰騰的茶。尋常人重金難求一見的盤星教教主，此刻正屈腿坐在榻榻米上，顯然是在等人。

不一會，他坐直身體，目光投向窗臺。

上一秒還空空如也的窗沿上，站了一個人。

“把你的‘窗’借我。”沒有開場白，五條悟張口便道。

夏油傑奇怪地咦了一聲：“不知道悟在說什麽。這不是總監部的東西？盤星教可沒有。”

“別裝了。這些年傑收了那麽多高級咒靈，每次都搶在總監部前面。之前還三番兩次搶走雪奈醬看上的特級咒靈，不會以為別人都是笨蛋吧。”

五條悟跳下窗臺：“而且是在傑之前就有了。”

“窗”的本質是結界術，總監部的“窗”能庇護整個咒術界，是因為有天元的加強。可想而知在夏油傑之前，盤星教的幕後操控人是一個結界術極為高超的詛咒師。

“果然瞞不過悟，不過容我多問一句，悟要來是想做什麽呢？”夏油傑問。

五條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皺起眉頭：“傑你怎麽總喝這麽苦的東西，難怪會心理變态。”

“悟，不要轉移話題。”

意圖被拆穿，五條悟臉上不見絲毫尴尬，幹脆說：“這個傑就不要管了。”

“有像悟這麽借東西的嗎？”

“傑觊觎我的東西，這筆賬我可還沒和傑算。”

兩人長久地對視。

夏油傑舉起一只手，中斷了這場突如其來但毫無意義的眼神角力：“果然，是為了雪奈嗎？”

五條悟漫不經心地摩挲着杯沿：“嗯。”

夏油傑對雪奈的失蹤有所耳聞，但具體發生了什麽并不清楚，順勢問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五條悟輕快地駁回：“才不會告訴傑喔。”

夏油傑的笑容僵滞在唇邊：“你這家夥。”

“總之，雪奈醬實在太不讓人放心了啊。一不小心就會跑到奇奇怪怪的地方，遇上一些危險的家夥，這一次差點……”

他停頓了一* 下，面容陰沉下來：“誰知道會不會哪天又突然失蹤，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幹一些危險的事情。這樣絕對不行，我沒法接受。”

“雖說是為了保護雪奈，但聽起來更像是監視。”

“只是想知道她在哪，見了什麽人，做了什麽而已。”

夏油傑：？

和他說的監視有區別嗎？

“悟的國文……算了，”他慢悠悠地說道，“就算我說不借，悟也早就想好了吧。不過悟真的确定嗎？就算雪奈是悟的妻子，這樣做也不太好吧。”

“哇，傑不會要和我讨論道德吧？”

“說不定會被雪奈讨厭啊。悟自己找麻煩也就算了，連累我就不好了。”

“搞清楚，到底是誰先惹麻煩的啊，”五條悟把只喝了一口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冷淡地說道，“再說，五條家主夫人是這麽好當的嗎？”

夏油傑揚起眉梢，目光往屋子的角落偏了一偏：“想不到有一天會從悟的口中聽到這種話。封建大家族的規矩，确實是相當糟糕呢。”

五條悟冷漠道：“這怪誰啊，怎麽想都全是雪奈醬的錯。我勸傑別再把她當成高專的普通同期。聽說盤星教和總監部的合作确定了？說不定傑你以後也要叫她一聲總監大人。”

嗯？這個說法……

夏油傑感到詫異：“原來悟也會在意這些嗎？”

“傑指的什麽？”

“雪奈在總監部的地位，以及總監部和禦三家的關系。”

“很難不在意吧，”五條悟用相當麻煩的口吻說道，“她現在這麽高調，實在沒法讓人放心。都想着要不要幹脆關起來算了。”

“……悟。”

“嗯？”

夏油傑微笑地望着好友：“之前我讓你問的問題，你已經問過雪奈了，對嗎？”

五條悟眼神一沉，周身的氣勢陡然尖銳起來。

夏油傑卻了然地彎起唇角：“難怪你這麽氣急敗壞。我猜，答案和我說的一樣，對嗎？”

“傑——”五條悟皮笑肉不笑，術式蒼的咒力藍光在他的左手上旋轉成型，“再說一句，拆了盤星教噢。”

夏油傑的回答充滿了松弛感：“那我會把賬單寄給總監部的。”

看來也聽說了五條悟轟碎總監部大門，總監部給五條家怒寄賬單的笑話。

五條悟啧了一聲，扔過來一樣東西：“交給他們，我會在她身上也放一個。幫我看好了。”

離開前，五條悟的視線從牆角一掃而過：“剛才就想說了，傑幹嘛放一個咒靈在屋子裏，用來當盤星教的裝飾？審美太扭曲了吧。”

那是一個一級咒靈，由人類對恐怖游戲的恐懼而誕生，外觀是一個大大的不倒翁，來自于經典的民間游戲“不倒翁跌倒了”。

“哦，這個，”夏油傑走了過去，摸了摸不倒翁咒靈圓滾滾的頭，用身形擋住，“給屋子裏降溫用的。”

五條悟也只是随口一問，對好友的怪癖好無意，從窗戶一躍而下。

夏油傑先上前關上了窗戶，然後再一次來到牆角的咒靈面前。

“打開。”他低聲說。

不倒翁的胖肚子立時從中間打開一條縫，裏面是一早就藏在咒靈體內的你。

你擡頭朝傑笑了一下，屈身鑽了出來，說：“悟走了嗎？那我也走了。今晚辛苦傑啦。”

說完你便朝門口走去。

夏油傑拽住你的手腕。他瞪着你的面容，目光震驚而意外，片刻的恍惚後，又透出一份情理之中的恍然。

你迷茫地問：“怎麽了傑？”

夏油傑嘆息道：“雪奈真是太會僞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