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月無垢 引誘

第91章 月無垢 引誘。

建木出事了。

洛洛和李照夜剛出東魚就遇上了逃難的人。

“慘……慘啊……建木倒了……妖魔出來了……人都死啦……都死啦!”

即便是成功逃出生天的人, 也個個吓得神智恍惚,滿面死色。

洛洛憤怒地攥緊劍柄。

月無垢竊取天夤真息,弄壞了封神殿, 天道門并沒有認真善後, 而是用一方禁域法陣胡亂填補了上去。

早晚出事!

“他們天道門就放任妖魔殺人嗎?”洛洛生氣地問,“他們的道君、真君們就是這麽守護天下的嗎!”

被叫住的逃難者顫抖着嘴唇連連搖頭:“不知道, 沒見着。”

洛洛大聲道:“我們就跟他們完全不一樣,妖魔想傷人, 除非踏過我們的屍體!”

逃難者愣愣地:“你誰啊?”

李照夜扶着洛洛肩膀走上前,豎起拇指,驕傲地點了點她:“睜大眼睛看看呢,這位乃是青雲大會斷崖式魁首、修真界明日之光、三千年不遇劍道天才——太玄宗小師妹,洛洛本人!”

衆人:“哇!”

洛洛臊得滿臉通紅, 趕緊拖着李照夜逃走。

他不解:“跑什麽?”

洛洛頭皮發麻:“別人這樣誇你, 你都不尴尬?”

李照夜莫名其妙:“說事實而已, 有什麽好尴尬。”

洛洛:“……”

薄臉皮和厚臉皮向着建木飛掠。

*

抵達建木已是深夜。

曾經熱鬧繁榮的青銅巨城傾覆在地,“枝幹”之間隐約能夠看見一座座小山般的巨大黑影在移動。

天空中恰好懸挂着一輪血月。

血月之下,處處潑灑着暗紅色的影子。

時而聽見模糊的呻-吟和慘叫。

洛洛謹慎落向一處倒塌了一半的天廊, 天廊斷裂,連上了一旁的屋舍。

小屋歪斜, 黃銅窗戶裏忽地探出個年輕婦人。

“太好了, 仙門終于派人來了!”她的眼睛裏閃爍着灼人的光芒,熠熠盯住洛洛, “仙子仙子, 我女兒,我女兒她就藏在屋下的防風木欄裏面,您能不能幫我看看她?”

洛洛不明白:“附近又沒妖魔你自己怎麽不……”

……出來看?

話音被打斷, 李照夜擡起他死沉死沉的胳膊,勾住她肩脖,把她往邊上帶。

洛洛:“嗯?”

他帶她走出兩步,摁低她腦袋,示意她往屋下看。

洛洛眨了眨眼,定睛望去。

她沒有看見孩子——防風木欄早已不複存在,只留下一片殘破的木板在風中搖搖晃晃,孩子自然沒了蹤影。

洛洛心中騰起升起一股火氣。

這婦人!這婦人!

明明知道危險,還要把孩子獨自一個人扔在外面,甚至都不敢出來看上一眼!

洛洛越想越氣,跳回天廊,瞪向這婦人,準備狠狠兇她一頓。

猝不及防,兩個人對上了視線。

婦人睜大雙眼,眼睛裏迸出更加明亮的光芒,盯住洛洛,期待地問道:“囡囡她還好嗎?”

洛洛心下冷笑,原本想要開口嘲諷幾句,但是看着對方的眼睛,不知怎麽,話就堵在了嘴裏。

好奇怪,她突然就想起了娘親。

一句“你小孩沒啦”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婦人伏上窗臺,着急地追問:“她沒事吧?沒事吧?”

洛洛正遲疑,一只大手落到她肩膀上。

“孩子睡着了。”李照夜探過頭,懶聲道,“需要叫醒嗎?”

“啊!”婦人眸光一亮,輕輕呼出一口氣,“不用不用。睡着了,那就好,那就好,讓她睡吧,讓她睡吧。睡着了,要快快長大……”

洛洛聽着這語氣不太對,定睛一看,只見婦人身上的氣息迅速消失,眼睛裏的光芒漸漸熄滅。

“她……”

洛洛身軀微震,心頭浮起不好的感覺。

她踮腳往窗中一望,看清婦人的樣子,心髒不由得直通通往下沉——窗框擋住了婦人下半截身軀——婦人根本就沒有下半截身軀,她攔腰被妖魔咬斷,只剩半個身子伏在窗臺。

這裏發生的事情一目了然。

婦人藏起孩子,引走妖魔,被吃成了這樣。難怪她沒有辦法自己出來看孩子。

她這是回光返照。

洛洛眼眶發燙,心酸到不行。

她咬住嘴唇,大步踏上前,傾身越過斷裂的天廊,擡起雙手,緊緊抱住婦人探出窗邊的半截身體。

婦人身上的溫度正在消失。

淡淡的,溫溫涼涼。

洛洛心中大恸,運轉靈力讓自己變成熱騰騰一只,把臉貼在婦人冷冰冰的耳朵上,給她一點溫暖。

“囡囡……”婦人發出微弱的氣音,“是我們……囡囡嗎?”

洛洛閉上眼睛:“囡囡會長大,會用功,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會把妖魔全部殺光!你放心,會這樣的……娘親。”

婦人微笑着睡去。

洛洛把她放回窗榻,轉過身,唇角微抿,認真道:“是時候大開殺戒了。”

李照夜勾起唇角:“殺盡天下妖魔。”

假裝沒看見她泛紅的眼睛。

兩個人極其默契,召出秋水長天,一左一右掠出天廊。

“铮——唰!”

*

“不要看見我……不要看見我……”

孩子捂住雙眼,瑟縮在角落。

龐大的陰影已經罩了上來,空氣變得腥臭濃濁。

絕望等死的瞬間,眼皮上忽然一片閃耀,像落日,像紅霞。

它是如此絢爛,如此熾熱。

“轟”一聲焰響,整個世界仿佛都被輕易照亮。

孩子怔忡放下雙手,睜開眼睛,只見妖魔小山般的身軀上,斜斜漫開一道赤色長虹。

“铮——!”

妖魔斜着斷成了兩大截。

“嗚嗡——轟!”

肉山傾倒,黑血如瀑。

神女般的身影浮在妖魔身後,一聲清越劍鳴,焰劍劃過半道弧光,收劍,歸鞘。

小孩傻傻望着洛洛瞬移離開的身影。

“娘親……我長大以後,要像她一樣……”

*

天道門。

逄月掌門心急如焚。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自家麒麟兒最最緊要的晉階關頭,出事了。

“別再問我啦!”他抖着一雙胖手原地打轉轉,“我知道死了很多人,我能怎麽辦,啊,我能怎麽辦?我也着急啊,我比你們更着急!我想救建木,也得有那本事啊?等等吧,再等等,等你們少掌門晉級合道了,什麽都好說!”

這麽多年,月無垢把宗門上下打理得明明白白,換在別家,這都得叫做篡權奪位一手遮天。

逄月這個掌門早就是個甩手掌櫃。

他體胖心寬,倒也無所謂。

只是偏偏這個時候出事,月無垢閉關,藏月道君替他護法,底下人實在沒轍,只能來找掌門。

“可是時間不等人啊掌門……”

“沒有可是!”逄月一個頭仿佛兩個大,“兩尊大佛不在,哪個有本事堵上那缺漏?啊?你就告訴我,哪個有本事?”

手下着急:“可是妖魔此刻還在吃人……”

“我知道我知道。”逄月苦口婆心,“可問題是,封神殿那裏是禍根兒啊,根子不解決,外面的妖魔殺得完麽?既然殺不完,無論派多少人去,那不都是白白送死麽?你說,你說說,誰去死,啊?誰去死?誰的命不是命啊,我讓你去,你答應不答應?”

手下:“……”

逄月把雙手一攤:“反正我是解決不了。或者你們幾個開個小會,碰一碰頭,讨論讨論,啊,想想怎麽解決,拿出個可行的方案來!”

手下眼角亂跳:“這……”

這是滔天大禍,自己一個平平無奇的弟子能有什麽方案?

難倒了手下,逄月真君神清氣爽:“去吧,去吧!沒有想到辦法之前別再來找我了!聽見沒有!”

“……是。”

*

秘地。

“噗!”

月無垢再次噴出一口血。

連續三次沖關失敗,替他護法的藏月道君臉色也不那麽好看。

“沒關系,再來。”藏月道君勉強笑道,“我不給你壓力,沒關系。”

月無垢緩緩擡眸。

他唇角溢血,冷月般的面容透着股難言的凄豔。

“老祖,”他啞聲說道,“你總說沒關系。”

藏月道君:“我這是……”

月無垢豎起手,打斷自家老祖宗,“我并沒說過對不起,你為什麽要一直說沒關系。”

藏月道君眯了眯眼。

月無垢淡聲問:“你是覺得我對不起你?浪費你的心血和靈力?如果是這樣,老祖請回罷,我自己可以。”

藏月道君:“……”

活到這把年紀的人,除了大道之外,世間唯一的牽絆也就是這點血脈相連的骨肉。

他一向是位和藹可親的老祖,即便被頂撞,也要表現出大度的樣子。

藏月道君拂袖:“知道你氣不順,哼,我才不跟你計較!你你你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裏,好好想想!”

“轟隆!”

月無垢盯着石門,許久,又噴出一口血來。

沖擊合道,他有因果未消。

這份因果,他并沒有意願要讓老祖知道。

“季、春、紅。”

月無垢一度以為自己不在意,然而每每到了沖階的關鍵時刻,妻子慘死的模樣就會浮現在眼前。

“我不是已經為你報仇了麽,我親手誅殺害你的兇手,讓他死得十分痛苦。”他微微蹙眉,“為什麽你還不肯走?”

他拽下額間月布,用它抹掉唇角和下巴上的血,卷了卷,扔到一邊。

“季春紅,”他淡聲道,“你可知道外間正在發生何等滔天大禍?妖魔肆虐蒼生,為禍世間,你卻在這裏阻礙我?”

他緩緩垂眸,“我最後一次沖關,你別來了。”

季春紅,季春紅。他怎麽就沾染了這份紅塵因果?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多年前的那一天,月染塵用他的身體召了妓。

忘情時,不慎換了回來。

即便過去很多年,月無垢也難以忘記那一刻年少的自己受到了多大沖擊——

妓子黏膩的身體,潮紅的臉頰,扭動逢迎的醜态,宛如肥白的蛆蟲,令他腸胃翻江倒海,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他一路吐,一路逃。

眼前金星亂冒,腳下忽深忽淺,他胡亂逃到了遠處,見到一條河,立刻撲了進去,恨不得将自己的腔子都翻出來大肆清洗。

好髒,好髒。

更令他無法忍受也無法啓齒的是,因為中途打斷,他并沒有得到纾解。

厭惡與渴望交織,令他深深自棄,恨不得悶死在水裏。

季春紅救了他。

她以為他是個溺水的人,跳下河裏救了他,把死狗一般的他拖到河岸。

他仰躺在滾燙的鵝卵石上,雙眼無神地望着天。

季春紅以為他嗆水,卷起袖口,雙手交疊,一下一下按壓他的胸口。

“噗、噗、噗!”

她的容顏闖進他的視野。

她渾身濕漉漉,臉蛋紅撲撲,因為着急救人,她很用力地大口大口喘着氣,嘴裏溫熱的氣息不斷噴吐在他臉上。

月無垢發現自己的身體又一次有了反應。并且,他絲毫也不反感她的觸碰。

他想要她。

如果有了妻子,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告誡弟弟,以後不可以再用他的身體做那樣的事情。

挺好的。

他愛季春紅麽?

月無後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給出答案——不。

“我不愛你,季春紅。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不介意殺了你。”

眼前忽有桃花瓣飄落。

“咯咯、咯咯……”

他聽到了她的笑聲。

他知道她本來并不是多麽溫婉的人,她愛跑愛笑,像山間的小鹿一樣活潑。

但是嫁給他之後,因為身份地位的懸殊,她不得不收斂了性情,做一個合格的大宗門少夫人。

遠處恍惚看見了她的身影。

月無垢心中警覺——他知道自己在沖擊合道,這是妨礙他修行的心魔。

“此劫非渡不可麽……”

沉吟一瞬,他提步追了上去。

寒眸微垂,心說,大不了殺妻證道。

“咯咯!咯咯咯!”

笑聲逃進一片桃林。

月無垢舉目望去,只見漫天桃花異常燦爛,似絹綢,似金箔,在陽光下晃眼得很。

他擡了擡手。

烈日下,忽然便有月光覆了過來。

清清冷冷的月色蓋過了陽光,照進桃林,泛起一大片絢麗的銀。

月華,是月無垢的統治區。

他緩緩眨了一下眼,面無表情走進桃林。

“咯咯、咯咯!”她在遠處叫他,“夫君,來呀,來呀!”

成婚之後,她只有一次這麽放松過。

那次他陪她回青林宗,随便與她那些師兄弟們飲了些酒。

旁人絮絮說些可笑的話,他懶得應對,更懶得反駁。

季春紅似乎誤會了什麽,她的臉越來越紅,以為他當真對她一見鐘情、情根深種。

宴後本該返回天道門。

她卻突然牽住他的手,要帶他去她從前練劍的桃花林。

月無垢皺起眉頭,無聲拒絕。

換作平日,她該有眼色知道進退,但那天她也飲了酒,硬把他拽進桃花林。

——就像眼前這一片。

“唰!唰!”

林間空地上,她穿一身紅衣在舞劍。

月無垢一眼就能看出十八處破綻,但他懶得說。

說了又有什麽用?她天資孱弱,再怎麽練也就那樣了,累死累活,不如與他雙修。

季春紅卻不願意。

她說夫婦雙修,那是彼此進益,互利互助,哪有一味他付出、她接受的道理。

她說等她追上他,再行雙修之事。

她不願,月無垢自然也懶得勸。

他不懂她和她們青林宗這些人虛僞的堅持,明明抱上了他這棵大樹,随便接一接他指縫漏出的殘渣,也夠這些人忙活大半生。

這些人卻不願。

“咯咯……”季春紅舞劍的動作頓在半空,她回眸看他,沖他笑,“夫君,我這一式桃花劍法如何啊?”

月無垢目光微滞。

他一時竟想不起來,妻子的劍法叫不叫桃花劍。

不過這無所謂。

她硬要闖到他面前,是來壞他道行的,無需與她多言。

心中一定,淺色的琉璃瞳眸裏淡淡有了殺機。

他擡起手,掌心浮起一彎月。

“嗯?”季春紅偏頭看他,慢慢拖長了鼻音,“夫君還要殺我一次嗎?”

月無垢蹙眉。

他淡聲道:“你知道不是我殺你。”

季春紅輕笑:“可殺我的,就是夫君的身體呀!”

她眉眼之間添了一種說不出的媚态,目光迷蒙,微微失焦。她一步一步逼向他,紅唇在他眼前開阖,“夫君的身體,對我做那樣的事,然後殺了我。不是麽?”

月無垢呼吸微緊。

這是他的妻子,這麽多年來,只要他意動,便可以把她拉上床榻。

習慣成自然。

此刻她在故意誘惑他,她成功了。

“季春紅。”他嗓音緊繃,“你想要什麽?”

她停在原地,低低笑開:“想要夫君下來陪我,夫君會答應嗎?”

月無垢面無表情:“不會。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每一樣都比你重要。

“啊,每一樣都比我重要。”她仿佛會讀心術。

月無垢心眉緊蹙,抿起唇角默認。

“但夫君還是想要和我……魚、水、之、歡。”她笑笑地靠近,在他出手前的一瞬間飛身掠遠,“來呀,來追我呀!”

月無垢垂眸,淡聲開口:“追到你,我就要殺你了。”

心念微動,身形消失在原地,融入一片月華。

月光一凝,殺意直取她心口。

“铛!”

必殺的一擊被她用劍擋下。

“夫君怎麽退步了?”寒劍照亮了她的眼睛,她幽幽吐氣,“連我一個小小女子,都能接住你的殺招啦?”

月無垢不語,雙手連出。

“铛铛铛铛铛!”

銀芒閃爍,她的劍上泛起了一朵又一朵絢爛的桃花。

月無垢眸光愈冷。

這糾纏他的心魔,竟然能與他戰個旗鼓相當。

如此,又該如何去破?

“哎呀!”她忽地笑出聲來,“原來這就是夫君的意難平啊。”

她翻身倒掠,輕飄飄站在了桃枝上,居高臨下望着他。

她紅唇張合:“若是我足夠強,那就不會死在月染塵手上了——這就是糾纏着你,壞你道行的執念嗎?”

月無垢蹙眉。

她咯咯笑了起來:“啊,我明白了,你後悔沒有跟我雙修,幫助我提升修為,對不對?”

月無垢瞳仁微震。

“所以……”她噗地笑彎了腰,“夫君心裏想要的,是妖女。就像我這個樣子。”

月無垢淡聲斥道:“胡言亂語。”

“是胡言亂語,還是說中了心事呢?”她飄然掠到他面前,還未站定,立刻側身避過一道月華殺招,“哎呀!這麽狠的心!”

她反手拽住他的袖口。

旋身,撞進他懷裏。

她擡眸看他之時,兩個人空閑的右手連過數招。

“你殺不了我。”她嘆氣,“知道為什麽嗎?”

“不知道。”

“因為我在你心裏呀。”她笑着旋開,一片袖口拂過他胸前,“你把我放在心裏,渡劫都念念不忘,又怎會殺得死我呢?”

他抿唇沉默。

一個巧笑嫣然,一個面若寒霜。

無聲對峙片刻,月無垢緩緩啓唇:“你知道麽,建木破了,妖魔肆虐,生靈塗炭,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她的笑容淡了些。

他繼續說道:“青林宗,距離建木不過兩百多裏——我出關之後,于情于理都會先救青木宗,而你,卻把我拖在這裏。”

她眯了眯眸。

“你是季春紅嗎,”他的唇角勾起極淺一絲笑,“或者我該這樣問,你是我心裏的季春紅嗎?”

她沉下了臉。

道德綁架可恥但有用。

一個為了找他麻煩連親人同門都不顧的人,自然不是季春紅。

不是季春紅,又怎能成為他的心魔呢?

夢境不穩,桃花林隐隐顫動。

她揚起臉來:“我可以不壞你道行,但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否則你下一次、下下一次沖關,我還來纏你!”

“先說什麽條件。”

她背過身,揚了揚手。

眼前光影一變,月無垢看見了從前的月染塵。

月染塵盯着季春紅的眼神,顯然不是什麽敬愛長嫂。

月無垢眼角微跳。

“你明明知道你弟弟盯上我了。”她的聲音幽幽在周圍回蕩,“你明明對他起過殺心,為什麽不動手?”

不等月無垢回答,她徑自猜到,“你需要他替你背黑鍋,所以不能動他。為了天夤真息,你害死了我。”

月無垢抿唇沉默。

她輕笑出聲:“現在好了?真息到手,心魔難消。”

他輕嘆:“說吧,什麽條件?”

她咕咕叽叽笑開:“既然一切執念都是因天夤真息而起,那便由它結束就好了——我要你立誓,你死之後,真息歸我。”

月無垢蹙眉。

這算是什麽條件?

他問:“我若立誓,你便不再亂我心神?”

她答得痛快:“你的執念是我的死,我的死,卻是因為你舍不得那真息。你若立誓,心魔自消。”

月無垢沒有立刻答應。

“不會吧……”她嘲笑他,“你不會像那些傻乎乎的凡人一樣,以為死了還能把好東西帶進地府吧?”

“人死道消,即便有輪回,我亦不再是我。”月無垢擡眸,淡聲,“好,我立誓。我若神魂俱滅,天夤真息歸你所有。”

她愉快地笑起來,輕輕為他鼓掌。

夢魇散去,契約生成。

“有人會幫我殺你的……月無垢。”

“你死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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