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必有其因 空穴來風
第10章 必有其因 空穴來風
梁宣玉接下了任務,動身前,她仍是去了趟洛河邊的馄饨攤。
攤主見了她,面皮抽搐了下,腿不自覺的發抖,哈腰,“客,客官來了……”
“慌什麽,那楊汀是咎由自取,你又未曾為惡,怕成這樣,莫非心虛?”
梁宣玉挑眉,施施然的在桌邊坐下,将長劍解下,支起下巴,微笑。
“客官……真是愛說笑嘿嘿……”
攤主尴尬的抹了抹桌子,讨好的站在一旁,“客官還想知道什麽,小的不收錢。”
“唐門如今的門主與她的原配關系如何?”
梁宣玉指敲在劍鞘上,輕輕問道。
攤主臉色微頓了下,有些緊張道,“小的不太清楚唐門的事,但唐門如今的作風,與前門主在時已大不相同,敢和唐門作對的,門庭第二日便會人去樓空,誰也不知道那些人去哪兒了,所以小的……”
攤主的臉色有些發青,雙目恐懼難掩。
梁宣玉雙手交疊,支着下巴,翹起腿,輕笑,“唐門竟這樣讓人聞風喪膽?”
“誰說不是呢……客官,唐門手段下作的很,早有江湖傳言,那些消失的人,都是被唐門抓去試藥了。”
攤主壓着氣音,矮着身子,湊在梁宣玉耳畔,幾分驚恐道。
“試藥?”
梁宣玉挑了下眉,忽而笑起來。
“客官,是覺着哪裏不對嗎?”
攤主看着梁宣玉含笑不當回事的樣子,受到感染,一時緊張也散了,問道。
“凡空穴來風之事,必有其因,這是賞你的。”
梁宣玉照例掏了塊金子扔進攤主懷裏,站起來,拿起劍,拍了拍攤主肩。
“不必提心吊膽,唐門還不至于眼線布到這來。”
“客官說的是,小的就是膽太小,讓客官見笑了。”
攤主拱了拱手,嘿嘿笑着送走了這尊大佛。
梁宣玉抱劍,站在洛河邊,眺望了下來往的船只,和即将落下的夕陽,明淨的眉眼燦若生輝。
“看來有必要夜探一次唐門,訪一訪香閨了。”
是夜,偌大的唐門張燈結彩,到處挂着紅綢,守衛眼見的松懈不少,都領了酒,湊在廊下說話,上值和下值的侍衛時間錯開的極長,紅燈籠一串串的挂在廊間,将每一處都照的亮堂堂的。
梁宣玉随手打暈了一個喝醉酒的下值侍衛,換上了她的侍衛服,走進了後花園。
因着門主親兒明日大婚,嫁的還是倉陰派的掌門之女,所以後花園也布置的極是隆重,到處可見名花木植。
梁宣玉走在花影裏,撥開一叢叢紫陽,摸進了一處精致奢華的院落。
院落裏,侍兒們來來往往的數點着明日大婚要擡走的箱箧,以及婚禮需要備上的各種物件,臉上皆挂着喜色。
正中的廂房蓮花燭臺點的明亮,臨窗的新郎君試着嫁衣,滿眼的歡喜,急不可耐的頻頻問着侍兒自己的妝容好不好,嫁衣瞧着美不美,要戴哪支釵子裝點鳳冠。
梁宣玉抱着劍,在花影裏,伫立良久,把玩着随手摘下的一支花,眸中升起戲谑。
雙生子竟是如此截然不同的境遇。
“郎君,奴聽說倉陰派少掌門生的十分好看,素日也不喜狎妓,整日沉迷修習武藝,龍章鳳姿,與郎君極是相配。”
“奴也聽說了,說少掌門平日從不與同門師姐妹們渾說那些葷話,都離她們遠遠的,只管自己習刀,因此武藝進益頗多,受到門派內外許多稱贊呢。”
侍兒們紛紛說着主子妻主的好話,笑鬧不斷。
唐青言撫着嫁衣上的刺繡,兩腮紅通通的,笑的歡喜。
“我自然知道妻主是極好的。”
“瞧,郎君害羞了。”
侍兒們嬉笑。
唐青言作嗔怪狀,“反了你們,明日我大喜,且放着,不與你們計較。”
“嘿嘿,郎君生氣了,奴們不敢打擾,這就去廊下思過去。”
侍兒們行了禮,面上帶喜,紛紛退去。
屋內,唐青言露出笑,看着落地妝鏡裏,自己穿嫁衣的樣子,怎麽也瞧不夠。
“唐小郎君。”
一陣風拂過,窗子關上,女君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屋子裏,倚着屏風,眉眼含笑。
唐青言下意識看去,眼眸微微瞪大。
“唔--”
梁宣玉抱着劍,隔着帕子捂了唐青言的嘴。
“別嚷,明日唐小郎君大喜,若讓人知道我在這,怕是只能我娶了唐小郎君了。”
梁宣玉眉眼含笑,站在唐青言身後,呼吸吹拂在他耳畔。
落地妝鏡裏,唐青言的臉慢慢紅起來,心口跳的很快。
他側眸,看着女君離的極近的臉,眸中閃過一絲羞意,眨了眨眼。
“唐小郎君,真是知書達禮,在下唐突,這就向唐小郎君賠罪。”
梁宣玉收回手,退開幾步,沖着唐青言施禮,緩緩直起身。
唐青言側過身,撫了撫微燙的臉,羞澀挂了滿臉。
“你是何人?”
“在下是受令兄之托而來。”
梁宣玉手背向身後,劍柄微敲肩背,輕笑道。
“誰”,唐青言神色微變,一下轉過身。
梁宣玉挑了下眉,笑意不變,“受令兄之托而來。”
“你是,你是他的……”
唐青言的眼中有什麽浮現出來。
梁宣玉動作微頓,手摩挲着劍鞘,笑意透出了絲興味。
“唐小郎君想說什麽?”
唐青言牙微微緊咬,豔麗的嫁妝此時顯得森然而猙獰。
梁宣玉眸光微動,微微踱近兩步,“唐小郎君?”
“不知該如何稱呼女君?”
唐青言似乎做了一個決定,笑的十分媚人,從梁宣玉身側走過,竟是去關了屋門。
梁宣玉跟着從屏風內走出,看着唐青言動作,眉挑了下,走到鋪着紅綢的圓桌旁,将劍放下,背着手,微笑,“唐小郎君喚我梁女君便可。”
“梁女君,請上座。”
唐青言擡手,示意梁宣玉坐下,一面走向放在櫃上的箱箧,取出了一壺酒,眨眼便倒滿了一杯,擱在了梁宣玉眼前。
“這是醉陽春,娘親特地在我出生那年埋在地下,等到今日才挖出,原就是預備着大婚之日與賓客共飲,梁女君既是代我哥哥而來,那便替他品上一杯吧。”
梁宣玉垂眸,将酒杯拿起,“醉陽春?”
“梁女君,請代我哥哥嘗嘗吧。”
唐青言笑意愈發盛了,見梁宣玉将酒徐徐遞向唇邊,眸底的得意幾乎掩藏不住。
“唐小郎君”,梁宣玉卻頓住了手,微笑,“可知道福壽.膏?”
唐青言下意識後退一步,不覺碰倒了酒壺,眨眼間酒水從桌邊流淌直下。
梁宣玉看了眼歪倒的酒壺,将酒杯擱回了桌上。
“這醉陽春的酒味似乎并不純粹,唐小郎君,你在這裏頭放了什麽?”
梁宣玉指敲在劍鞘上,一下一下,漫不經心的擡眸。
“你怎麽會……”
唐青言不可思議的看向酒杯,一把将酒杯拿在手裏,放在鼻尖細聞。
然而除了酒香,什麽也沒有。
唐青言手顫了下,一下看向已經握住劍鞘的女君。
梁宣玉眉眼含笑,“福壽.膏出自唐門?”
唐青言步步後退,忽而想通了什麽,臉色乍白,“鳴翠坊的事,是你做的?”
“唐小郎君猜的不錯”,梁宣玉微微颔首,依舊坐着不動,将劍抱在懷裏,翹起了腿,“現下,輪到唐小郎君為我解惑了。”
女君微微揚眉,“這福壽.膏出自何人之手研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唐青言退向屋門,轉身想要打開屋門,叫人進來。
梁宣玉卻出現在他身後,一掌打在他的頸後,将人給打暈了過去。
“好好睡一覺吧,唐小郎君。”
梁宣玉将人給安置到了榻上,轉身去翻方才拿出酒壺的那個箱箧。
卻見那箱箧裏除了一份機關圖,裝滿了精巧的暗器,皆是輕盈小巧,适合男兒家随身佩戴,卻不惹人注意的玉佩首飾之類。
出其不意,毒性駭人,大羅神仙來了,也回天乏術。
梁宣玉看了一會兒,不禁看向屏風後床榻上的身影,目光若有所思,最後戲谑的扯了下唇。
唐青言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見印象中數年前在倉陰派見到少掌門時的驚鴻一瞥,以為這世間這樣的女君已是極佳,堪為良配。
一直沾沾自喜,謀來這樣的好姻緣。
沒想到轉頭那個唐青殊竟然壓了自己一頭!
他看見唐青殊得意的沖着他笑,嘲諷的搶走了他手裏前門主留下的所有寶貝。
他說。
“你不配擁有這些。”
唐青言瘋了,拼命的想要撕破唐青殊的臉。
憑什麽,憑什麽他要一輩子活在賤人的影子裏。
唐青言嫉恨難當,唐青殊是故意要在自己大婚前膈應自己,嘲諷自己,告訴自己永遠越不過他。
他不能讓他得逞。
絕不!
唐青言一下睜開眼,從昏睡中驚醒。
此時,外頭傳來救火聲。
唐門後山的密室被盜了,整片林子都着起了火,火勢燒的直沖天際。
洛河邊,輕舟一艘艘的離開。
唐青殊站在河邊的石上,借着月色,看向梁宣玉。
“梁女君還真是好魄力,若非我派人盯着唐門,梁女君要如何運走這些被唐門拿來試藥的人?”
“樓主指名了要我,難道其中不正是樓主授意?”
梁宣玉抱劍,倚着樹身,迎風輕笑。
“鳴翠坊的事,我确實很欣賞梁女君的手段。”
唐青殊美豔的臉露出笑,揖手,“唐門之事,多謝女君出手。”
“那明日的婚禮,還鬧嗎?”
梁宣玉眉眼含笑。
“唐門蠹蟲不除,如何清正門風?何況楊依夙根本配不上我爹爹,她搶走了爹爹的一切,霸占唐門已經夠久了。”
唐青殊冷笑一聲,美豔的臉在月光下格外奪目。
梁宣玉撫掌,露出一絲贊嘆,“樓主不似一般男兒,倒是頗有俠者英氣,梁宣玉佩服。”
“你也很不一樣,梁宣玉。”
唐青殊眼中映着月色,微微盛着光亮,紅唇勾出抹動人的笑。
“世間女子皆拿男兒當玩物,只有你梁宣玉,只有你如此稱贊我,我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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