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親密
第6章 第 6 章 親密
除夕過後,熱鬧的氛圍還沒有被沖散,姜窈得了本江舟的字帖,平日裏的大多數時間都在練字,她拉着橙黃一起,還不到半個時辰,橙黃就伏在案邊睡着了,姜窈玩心大起筆尖蘸了墨水在她臉頰上點點畫畫。
橙黃被臉上的動靜擾醒,聲音裏還帶了一股迷糊的困意,“姑娘怎麽能這樣,您給奴婢畫了什麽?”
“你去照照鏡子就能知曉了。”
不同與她們的歲月靜好,沈晝雪心情沉郁。
他的腿雖然可以不用任何攙扶下地行走了,可他在這裏已經待了三個月,不但沒有聯系到大皇子,每日還要與姜窈周旋,聽着她設想的男耕女織的未來,他的耐心快要耗盡了,他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可并不是為了在這裏當鄉野村夫的。
“央央,我讓你寄出去的那封信還是沒有回音嗎?”
“江郎再等一等,或者再寫一封寄去,信件輕薄中途遺失了也有可能。”
前幾日她去鎮上置辦東西的時候他遞給她一封信,說是想起有一個在外地做生意的表哥,聯系上或許能幫扶一二,幫他洗清家裏的冤屈,奪回家産。
姜窈自然是格外上心,此後每隔一天都要去鎮上看看有沒有回信。
“也好。”
次日,姜窈将信件送出去之時,發現鎮上多了許多官兵在挨家挨戶地搜查,鬧得人心惶惶,她心猛然跳了跳,臉色也難看起來,她匆匆忙忙的回去将這件事情告訴江舟,“他們多半是沖你來的,此處偏僻,那些官兵要找上來,還需要些時間,江郎我先帶你藏起來。”
沈晝雪眉頭緊皺,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他只得跟着她上山。
姜窈将他帶進一處山洞裏,又廢了許多的力氣給他升起了一簇火,“你先在這裏躲着,我回去看看情況,你放心我不會抛下你一個人。”
“嗯,我信你。”沈晝雪的眸光映着火光明暗交雜。
姜窈剛下山還沒一盞茶的功夫,一群官兵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不由分說的開始搜查,自然查不到什麽東西,啞仆收了她許多銀錢,自然也不會做什麽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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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人将目光放在不遠處的山上,似是有意要上去探查一番。
“累了一天,這山又險要沒識路的人帶着很難走出來,再說天快暗了指不定有什麽也野物出沒,若真有人闖進去,也只怕會剩一堆骨頭,我看還是別去了。”旁邊的弟兄不樂意了,撺掇着就此算了。
“你可認得這山裏的路?”
“您真是說笑了,我一女子,平日裏甚少往那處去,這位大哥說的極是那山裏野獸頗多,沒必要以身犯險,各位也不容易,這些錢還請收着,等會喝點酒暖暖身子。”姜窈避過他把錢塞到方才嚷着要回去的人手裏。
那人沒有拒絕,眼睛滴流流的在姜窈身上掃視,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只以為是無依無靠的孤女,言語不由得放蕩起來,“小娘子知情識趣好得很,我叫王猛,有什麽事可以來衙門裏尋我。”
為首的人看了看王猛不着調的樣子,卻又礙于他父親是衙門裏的知事,雖然是九品芝麻官卻也壓他了一頭不好發作,又見身後跟随的幾個弟兄也面露猶豫不敢上山,只得帶着大步流星的離開。
姜窈忍着惡心打發掉那群官兵後,容不得片刻歇息,就往山裏去了。
山谷嶙峋重重疊疊的暗影,遠忽近的幾聲狼嚎讓姜窈膽戰心驚,姜窈一面拍着心口安撫自己,一面小心翼翼地前行。
夜幕逐漸加深,越來越看不清楚前路了,濕滑的路面讓她一連摔了幾跤,她沒了力氣站不起來,只好伏在地上喘息,太冷了意識也昏昏沉沉的,若不是皮膚劃破的刺痛和血腥味在提醒她,她此刻已然滑落山下。
她遲遲不去尋江郎,他一人在山洞裏該有多焦躁,等恢複了一些力氣之後,她繼續前行,越往上溫度越低,空氣吸進肺裏都覺得涼薄,怎麽還,沒到她快撐不住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邊,一只手代替那顆粗木攙扶住她,溫柔的撥開她糊在臉上的碎發,“怎麽會弄得這麽狼狽?”
姜窈沒有聽出他的嫌棄,只是以為他關心自己,忍不住撲到他的懷裏淚眼模糊,方才應付那群官兵時的委屈也一并湧了出來,她卻沒有告訴他只是說,“山上的路好難走,我好擔心你。”
沈晝雪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麽總是這麽多的淚水,同樣也不知為什麽先前的嫌棄有些消減,至少此刻他并不抗拒這個懷抱和這份溫暖。
姜窈緩過神才他身上的溫度比自己還要冷,姜窈能察覺到他細微的顫抖,擡頭看他的唇竟然毫無血色,面色如霜,他在這山上待的太久,體溫失衡了。
本想帶他快些回到山下,可剛才隐隐約約聽到的狼嚎聲正在逐漸逼近,姜窈不敢冒險只好帶着他快步回到洞穴之內,又找了一些石塊放在前面做遮擋。
她走時升起的那堆火早已燃盡,洞穴裏面黑黝黝冷凄凄的,姜窈握住他的手不斷的哈氣想要讓他感覺暖和一點,她與他說話卻發現他已經昏過去沒什麽意識了。
“江郎,江郎不要睡,醒醒。”
姜窈聲音慌亂的不成語調,她看了看外面,又摸了摸他的寒冷的身軀,當即做下了決定要去外面撿一些柴。
她不敢走太遠,只能在周圍摸索一些樹枝,慢慢的姜窈發現寂靜的空氣中傳來好幾道沉悶的野獸喘息。
她緩緩扭頭向身後看去,暗夜的陰影裏一雙碧綠的眼睛幽幽的發着光,獠牙閃露出鋒芒,姜窈想到自己身上的傷口還沒來得及處理,定是血腥氣吸引着它們。
姜窈頭皮發麻,低着頭不與它對視,抱着木柴緩緩後退,回到原路之後開始飛奔,身後野獸緊随扯起的風裹挾着腥臭味,姜窈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要命絕于此。
不能這樣,她的人生才剛剛看到一點憧憬,姜窈下了狠心抽出一根木柴向後面打去,那畜牲似乎被打到了哀嚎一聲,姜窈趁這個機會快速的回到洞穴,将石頭重新挪回去。
做完這些她癱坐在地上,身上的冷汗森森一身衣裳都打濕了,心口的劇烈跳動讓她十分難受,耳鳴聲遲遲沒有消散。
沈晝雪醒來喚了一聲後發覺身邊空無一人,身上的冷意讓他覺得自己又重新回到死人堆裏,這一次他沒有力氣爬出去了。
她離開了嗎?和那些人沒什麽兩樣,因着容顏,權利,對他趨之若鹜,一旦陷入泥沼恨不得躲避三舍。
洞口處傳來細微的聲響,一個纖弱的人影佝偻着走進來,一片銀白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讓他看清楚了她身上的血跡斑斑。
好蠢的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可他卻心神微動,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移不開眼。
“央央……”
她為什麽還不過來?
沈晝雪沒來由的有些生氣,他現在如此狼狽,全部的希望都在她一人身上何其悲哀,他不能容忍自己處于弱勢,想要占據上風。
他撿起一塊小石子丟在她的腳邊,等到他喊第二聲的時候,那人才有了動作。
姜窈的耳鳴下去了一點,注意到腳邊的石子後再擡頭發現江郎已經醒了,歡喜的拖着身子到他身邊,“你醒了,我……”
“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沈晝雪冷酷的打斷她的話,語氣雖然責怪卻有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關切。
姜窈臉上的笑僵了僵,他第一次對她露出這種表情,她想起來他不喜歡血腥味。
若是其餘人展露出厭惡,她必定要反駁回去,可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她喜歡的人,她更多的是傷心和難堪。
“我怕你冷,去外面撿了些木柴,你不喜歡血腥味那我……那我離你遠一點。”
她把火升了起來,暖融融的光線驅散了昏暗。
沈晝雪看着她傷心蜷縮起來的背影,心下莫名煩躁,真是麻煩怎麽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得,他不欲理她,覺得她遲早會忍不住偷偷挪過來。
過了一會還是毫無動靜,他幹咳兩聲,“央央,過來吧讓我看看你的傷,方才我關心則切,言語失度。”
姜窈聞言才恢複了一些元氣,她重新回到他身邊,“一些小傷,不礙事的,等明天下了敷一些藥就好了。”
更讓她擔憂的是他身上還是沒有一點溫度,此時距離天亮還很早。
她想到了一個法子,羞紅着臉低聲問他,“江郎,你既然心悅我可有想過要娶我?”
娶她?真是可笑。
他又不喜歡她,等他脫了此困境,她對自己并無助益反而還徒增累贅,不過一兩句誘哄之言,她還當真了。
“你……不願意嗎?從前的那些話都是哄我的嗎?”他遲遲沒有回複姜窈的心也一直往下沉。
“我願意,只是覺得這些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好。”
話音剛落,一具溫熱的身軀貼了上來,他拼命克制住骨子裏想要汲取熱源的沖動沉聲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姜窈沒有搭話而是将手臂搭在他的腰腹上。
一點細微的舉動星火燎原,送上門的東西,沒有拒絕的道理。
男人再也克制不住緊緊抱住她,懷中溫香軟玉,身上的寒意也被驅散了些。
見她縮在自己懷裏一動不敢動的模樣,可憐又可愛,他放緩了聲音,“央央,不要這麽僵硬,放松一點,我又不是什麽洪水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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