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坦誠

第5章 第 5 章 坦誠

他剛才在說什麽?

他喜歡自己?

“我沒聽錯?你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姜窈反複确認,再也克制不住的落下淚來,她一直覺得不夠幸運,原來上天贈予的禮物,在這裏等着自己,他知道自己的的心意,她同樣能得到他的喜歡。

沈晝雪輕輕點了點頭,卻不願意再說第二遍了。

看着她眼眶微紅,臉頰呈粉紅色,像一朵盛開的紅蓮,他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些想笑,那樣甜膩的話語,讓人覺得惡心,也只有沉溺在情情愛愛中自甘堕落的蠢人才會如此高興了。

真心話,他又怎麽不算想要真心騙她呢?

“姜姑娘,莫哭了,我這樣的人不值得為之傷懷,在下現在就去收拾行囊。”

姜窈拽住他的衣角,“你願不願意冒險留下來?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好你的。”

哪怕用這條命,她為自己也要争取這一次。

“在下不敢拖累姑娘。”

沈晝雪一臉憂慮,實則覺得這條魚上鈎的如此快,真沒意思。

“叫我姜窈吧,也可以叫我央央,我的小字。這些不是拖累,既然你我心意相通,便該知道,其實我亦有私心……我想讓你留下來。”

“央央,名字真好聽,走過來一點。”

姜窈依言走近,他伸出手把她臉頰上的淚珠擦拭掉,動作親昵又溫柔,時尖緩緩下移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的觸碰,像一個吻,她抵抗不了放任自己的沉淪。

“央央,不要為了我哭,不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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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合宜的時間說出合宜的話,想到他對她說了許多引誘之語,到頭來也只有這一句話是真的了,真是好騙,只是哭的再可憐也不會讓人心軟,騙子只會認為自己的騙技高明。

“你等一下,我這就去找啞婆。”姜窈下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不管如何,也要将他留下來。

她将自己這些年所存的金銀全部都拿了出來,又将橙黃支出去,自己一個人面對啞仆。

“啞婆,這是我所有的積蓄了,今後我願拿您當親人孝敬,求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之前橙黃那丫頭沖撞我,讓她給我過來跪着。】

【不願意?你是想要那丫頭,還是想要情郎?若是大夫人來了,他們兩個人的命,都留不住。】

姜窈咬了咬牙,手掌蓄足了力氣,在自己的臉頰上揮下,“啞婆人大人有大量,橙黃就是一小丫頭,犯不着跟他置氣,我替她向您道歉,從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今後有什麽好東西我讓她第一個先孝敬您。”

見啞婆擡着眼輕蔑的看着自己,就是不肯點頭,她又在自己另外半邊臉揮下一掌,口腔裏出現血腥味,她吞了下去,不過片刻整張臉都紅腫異常。

她整個人都麻木了,靈魂在半空中看着這具身體承受屈辱,死命撐着不讓自己落淚,否則眼淚一落下更招人嘲笑。

啞婆滿意的點了點頭,死丫頭還算知情識趣于是當着她的面把那張寫好告狀的信紙撕得粉碎。

紛紛揚揚的紙屑落下來,姜窈身體裏緊繃的一根弦松掉,心口傳來一陣接一陣的痛楚,她扶着一旁的桌子,才不至于整個人癱倒。

不行,不能昏過去,他會擔心自己的,她強撐着走回去,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在原地等着自己。

一陣風吹過,梅花落了他滿身,格外好看,姜窈踉踉跄跄的向他走近,臉上火辣辣的心裏卻甜蜜,“江舟,你可以繼續留下來了,無人再會趕你離開。”

這句話說完到底是支撐不住了,意識陷入黑暗,只記得最後陷入了一個帶着梅花香的懷抱。

“央央?央央?”沈晝雪低眸看着臉色蒼白的人,她臉頰上的紅痕格外的刺眼,整個人也沒有多少重量像一張紙片,風一吹,就能将其帶走。只是他記得那個雪夜裏相遇的時候,那時也是弱柳扶風的樣子,只是當時她的身形好像比現在豐腴一些。

她的頭發上沾染到了自己身上的落花,沈晝雪将其拿起來碾碎,看着它輕飄飄的落入泥土中,心中嗤笑,女子的心原是這麽容易掌控的嗎?原來與威逼利誘相比,讓一個人死心塌地才是最好的手段。

——

姜窈醒來的時候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心口倒是沒那麽痛了。

“姑娘你終于醒了,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快要吓死奴婢了。”

耳邊是橙黃關切的詢問,還有一些如何應付啞仆,臉上的紅痕怎麽來的諸如此類的問題,姜窈此刻沒有心情回複,她看了看周圍,并沒有看到那個身影,手緊緊的抓住身上的被褥,“橙黃…他還在嗎?”

“沒走,去給姑娘熬藥了,就這樣姑娘還說不喜歡他?”

“好橙黃你就不要拿我打趣了。”

“姑娘做的這些都值得嗎?為了他以身涉險,你已經有些年沒再犯過心疾了,大夫說若突發次數多了,怕是會有性命之憂。”

橙黃最害怕蛇,被他看着時那種恐懼會泛上來,她覺得那個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平日裏和對着姑娘的神情也不大一樣。

“橙黃我有分寸的,此前數年都渾渾噩噩的覺得人生乏味,聽見他說喜歡我的那一刻比之前任何時候都快活,沒有什麽值不值得的,都是我甘願,左右姜家沒人會關心在意我的婚姻,我想要好好的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姜窈心裏憧憬着,還能在不久的将來,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家,他會很珍視自己,彌補這些年,她缺失的渴望的關懷。

姑娘這些天以來的開心沒有作假,自己也想要姑娘能夠得償所願,沒有再多說只是道:“他去了那麽久還沒回來,千萬別把姑娘的藥熬壞了,我去看看。”

“藥好了。”沈晝雪恰時推開門走進來,他在外面聽了一番深情厚誼,非但沒有感到動容,眼神中還浮現出一絲輕蔑,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已經是大忌了,既然是心甘情願,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他內心陰暗的情緒被僞裝的極好,面上耐心細致地将湯勺裏的藥吹涼而後遞到她的唇邊,“小心燙。”

雖然橙黃已經極有眼色的退了下去,他們兩人之間也已經說開,姜窈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臉色嬌羞,“我自己來就好。”

“之前是你照顧我,現在該輪到我了。”

這一刻沈晝雪覺得自己有些喜歡上這樣的游戲了,将一個人的真心玩弄在鼓掌之間,看她的臉上為自己浮現出色彩,如同在白紙上作畫,任由他。

“江舟,你是因為恩情喜歡上我的嗎?”

昨日被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腦,此刻冷靜下來不知為什麽她覺得有些誠惶誠恐,開始害怕得與失,她不需要他的回報,也不想要這樣的一份來自恩情的喜歡。

“不是,央央情深義重,性子純善,你從未嫌棄過我的落魄,我也不會相負。”沈晝雪心裏無端的想着被情愛淹沒的女子都這麽需要一份安全感嗎。

他一勺接一勺的将藥喂下去,最後還遞上了一顆蜜餞,就算是做戲也要做全套才好。

姜窈在床上躺了三天,藥劑的味道比往日更加苦澀,不過心口的絞痛已經慢慢的平息。

很快就到了小年夜,她說什麽都不肯繼續休養了,纏着橙黃要下床,橙黃鐵了心回應她的只是濃濃的湯藥。她只好轉移目标,将可憐巴巴的目光放在江舟身上,用口型無聲的示意,“幫幫我。”

他的目光寵溺,“橙黃姑娘,接下來有許多東西要準備,央央很樂意幫忙。”

這兩人一唱一和,橙黃不得已側身讓開,姜窈歡天喜地的下床,從前這個時候莊子上就只有她和橙黃兩個人格外孤寡,連那老虔婆都要回家和自己兒子一起除舊迎新。

不過現在有了江舟,她們三個人,也能過的熱熱鬧鬧的。

她拉着橙黃坐在一旁剪窗花,江舟的字寫的極好,如他的人一般,清峻又有風骨,桃符就交給他來寫。

沈晝雪忍受着難聞的墨,他從前的墨寶千金難求,現在在這裏怕有一日會被認出,可以收起鋒芒匆匆寫了幾個字,“央央,寫好了。”

姜窈接過端詳了一番,她自己會寫一些小楷,但從來沒有正經被教過,寫出來的字只能算工整,不是很好看,她誇贊了幾句,想着屆時讓他寫一副字帖自己開始臨摹。

她帶着橙黃一起張貼桃符和窗花,紅色紙張貼上去,孤僻的莊子也顯出幾分熱鬧的喜慶。

“江舟,你看這個位置怎麽樣?”

“往左一點。”

“可以了。”

冬日最後的一場雪落在鞭炮中落下,紛紛揚揚持續不休,經過了一夜的堆積堵住了去鎮子上的路。

姜窈買了一些年貨,只是她把積蓄都交了出去,這個除夕過的沒那麽繁盛,保證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不被餓肚子就已經很好了,橙黃和江舟跟着她真是受委屈了,這樣為銀錢發愁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冬日裏大白菜囤了很多,豬肉也還有一些,做餃子正正好,将蘿蔔切條淘洗幹淨,肉是三分肥七分瘦剁碎混在一起,調一下味道就可以動手包起來了。

她和橙黃配合着,包的很快,皮薄餡厚的餃子像是被撐起的大肚娃娃,一個挨一個,她還在裏面放進了一枚銅幣,象征一個好彩頭。

滾水下鍋,過了一會兒都齊齊的漂浮在水面上,橙黃将其撈起來分了三碗。白白胖胖的餃子冒着熱氣,一口咬下去鮮香的汁水在唇齒間蔓延,就連一向挑剔的人也吃了一整碗。

最後橙黃吃到了那枚銅幣,握着嘴眉眼彎彎,她本來年歲就小,還長着一張娃娃臉,此刻穿着姜窈給她準備的一件紅色的新襖子,像是年畫裏的人走出來一般,格外喜慶。

吃過晚飯,橙黃燃起一盆火守歲,還在裏面放了兩三個紅薯,時不時的翻着,屋裏融融暖意烘得讓人發困。

姜窈坐在江舟的旁邊,幾次昏昏欲睡。

“來,卧在我的膝蓋上舒服一點。”沈晝雪看不過去出聲喚她。

她眉目嬌羞的向自己靠近,沈晝雪靜靜的看着躺在自己膝上臉色酡紅的女子,火光照亮她的面容,她是視線中的光源。

心神微動,他伸出手,指尖纏繞上她垂在耳畔的一縷發,細絲柔軟的攀附着,讓他有些愛不釋手。視線在她的臉上徘徊,她并非一無可取,還是有幾分可愛的。

他想起自己養過的一只白鷺,它最喜歡這樣依偎着自己。

夜靜悄悄的燃着。

姜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屋子裏的炭火已經熄滅了,一點燭火也将要燒到尾聲,外面的天色欲明。

江舟不在屋子裏,只有橙黃躺在卧榻上,睡得橫七倒八的,姜窈在她身上蓋了一層被子,輕手輕腳的出去尋人。

他在梅花樹下,坐在輪椅上眺望茫茫夜色,雪花飄飄揚揚地落在他的肩頭和發梢,清冷又疏離,似遺世仙人。

姜窈不喜歡這種氛圍,就好像他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中間隔着一層看不見的屏障,下一刻他就要離開般,她撐起傘站在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将自己身上的熱源傳遞給他。

“今年的除夕夜若是沒有你,還不知會多冷清。”

知道他是在傷心自己家中變故,她情不自禁彎着腰身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枚吻,“新年快樂阿郎,以後每年都有我陪你一起過。”

他的眉眼被碗中升起的霧氣氤氲,她看不到他眼神中不做遮掩的冰冷,只以為他此刻眉目如春滿懷喜悅地期待着二人的未來。

“新年快樂,央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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