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驅趕

第4章 第 4 章 驅趕

姜窈有一次發現他在看棋譜,于是就去河邊撿了一些石子,花了一番功夫打磨,雖然不是很圓,但勉強能用。

從江舟對它的使用次數來看,自己花費的心力還是值得的。

窗前路過有時能看見他正在下棋,光影透過窗子流瀉在他身上,眉目如畫,他在棋盤上的動作行雲流水,有時又大開大合,氣勢沉穩讓人移不開眼。

姜窈低頭摸了摸自己指腹間的繭子,後知後覺咂摸出些不對味來。

不知道是不是鐵樹開花。

沈晝雪開始慢慢的接受自己的殘廢的雙腿,大多數時間他都拿着書本打發時間,雖然破爛,聊勝于無。

偶爾移動到窗邊下一兩盤棋。

姜窈有時間會和那個丫鬟一起做一些針線活,這樣的日子恬靜遠離喧嚣,與京城裏的殘酷殺戮好像是兩個世界。

只是午夜夢回,冰冷的刀鋒在眼前劃過,他總能聞到血腥味,聽見嘶吼聲。

夜不能寐之時他睜開眼睛謀劃着,先皇是從密道裏逃走了,他離開京城之時,城內侍衛仍舊在大規模的搜尋,到現在也并沒有傳出先皇的死訊。

先皇還一定躲在某處,他現在要想辦法聯系到他。

那座錦繡城,青雲梯他要再登臨。

沈晝雪開始嘗試用雙腿走路,姜窈給他拿了兩根木丈支撐身體,在一旁擔憂的看着他行走。

剛開始還有些麻木,屢次颠倒,到後面隐隐約約的竟然能察覺出一些痛來。

姜窈知道後讓橙黃留下來看家自己去請大夫,最主要的是提防着啞仆,她這兩日風寒好了,開始逐漸的走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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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您就不能看在我在你這裏花了這麽多要錢的份上,早點過去看一看嗎?”

若是身體條件允許,恨不得綁着也要把人帶回去。

“姜姑娘,老夫已經不是說過兩日就會前去的嗎?你這樣啊,你先回去,明日一早我準趕過去,你看行不行。”

“不行!”今日拖明日,明日複明日,何時才到頭?她連拖帶拽的,時不時還要捂住心口大口喘氣。

“姜姑娘你有心疾,可切莫吓老夫,老夫跟你走還不行嗎?”

“多謝大夫了,大夫您前面請。”姜窈走在後面揉了揉心口,方才一番大起大落折騰下來,确實還真有點難受。

回去的路上經過木匠師傅的店鋪,姜窈停了下來進去看一看,誰知剛一進門,木工師傅就推出來了一個輪椅,“姑娘銀錢給的到位,我們也不能拿錢不辦事,加急趕工,兩天之內就趕出來了。”

真是意外之喜,“多謝。”

姜窈把大夫領到江舟的面前,把過脈之後,大夫從藥箱裏又拿出一副銀針,在他腿上找了幾個穴位紮了紮,“現在可有知覺?”

“有。”

大夫捋着花白的胡子笑了笑,“你心性非一般人可比啊,這雙腿原本幾近要凍壞,你卻又生生的支撐起來。”

姜窈聞言一下子激動起來,“那大夫的意思是不是,他的腿可以治好?”

“不必擔憂,你這情郎雙腿還沒有完全廢掉,只是瘀血堵塞,待我紮上幾針将的瘀血放出來,再喝半月的藥,應無大礙了。”

聽見情郎二字,姜窈臉上燒了起來,她下意識的看向沈晝雪,他神色淡然并沒有因為這句話起波瀾,“大夫慎言,不要污了姜姑娘的清譽。”

頃刻間,姜窈那份不知為何而起情緒的也淡了下去。

“看姜姑娘對公子如此擔心會錯了意,看來是老夫年紀大了,糊塗了,姜姑娘不要将方才的話放在心上。”

姜窈僵硬的搖了搖頭,遮蓋住心頭的那一抹失落,本就沒什麽,解釋清楚了不是更好嗎?

“好了好了,老夫要離開了,醫館裏的病人還在等着呢。”

姜窈拿着錢跟在大夫的身後,好聲好氣地送他離開。

将人送走轉身進屋時,她不由得在心底感嘆,花錢如流水,手中的銀子真是越來越少了,不過她心甘情願,江舟是個很好的人不應該往後餘生都困在輪椅上。

見雙腿還能有複原的機會,沈晝雪蒼白的臉上也浮起了一絲血色,這是這些天以來,他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今日的太陽很好,你要出去曬曬嗎?”

面前的人問他,也許是因為心情好了一些,看着姜窈的盈盈笑臉,他點了點頭。

姜窈心中歡喜,在後面推着輪椅把他帶到院子裏。

如她所言一般,在太陽下絨絨的暖意流淌過四肢百骸,将這些天的寒冷都驅散。

他眯着眼看周圍的布局,一片被開墾出來種了些野菜,另一片圍起來養一些雞雛,若是從前,他可能會贊兩聲客居南山,田園風光悠然自得。

只是現在現在鼻尖隐隐飄來那群雞鴨的臭味,同他們的主人一樣咕咕叽叽聒噪個沒完,對這裏的厭煩情緒更加重了。

他餘光看到院子裏栽了一棵白梅樹,看起來被養護的不錯,半遮半掩的吐露花蕊,算得上是在院子裏唯一雅致的事物,他對着姜窈道:“我想要去那裏。”

姜窈推着他過去,擡頭看着梅樹,沒好意思說他身上的味道和梅花的氣息很接近,也很好聞,只是道:“等它全開了,可以做梅花餅。”

不過那時間你應該就要走了,姜窈心中一陣難過,更多的是舍不得,十幾年的人生中只有他在自己的心中留下回響,他美好的就像天上月,她妄想留住一抹晖光。

“姜姑娘真是心靈手巧啊。”

“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姜窈沒有聽出他言語裏的敷衍,一時心直口快詢問着,話說出去心怦然直跳,有些呼吸不上來,她當即就後悔了開始結結巴巴的補充,“我的意思是……男子們都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旁的男子我并不知曉,我覺得像姜姑娘這般就極好。”

姜窈眼睛亮了亮,将方才的後悔全部都抛在了腦後直直的咬鈎,“你……可有家室或者……心儀的女子?”

“在下并無家室,至于心儀的女子殊在下不便告知了。”

沈晝雪垂眸遮住裏面的冷意,這鄉野之女難不成指望自己會喜歡她?掂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當真最可笑。

不遠處傳來沙啞的桀桀聲,姜窈沒有繼續追問,反而下意識的擋在江舟的身前,遭了,還是被啞仆看到了。

她推着輪椅想把江舟帶回屋子裏,無奈啞仆跟在身後不依不饒。

“你到底想如何?!”

啞仆看到她身後的男人之時,先是詫異于他的容貌,這等天人之姿哪怕在京城人傑輩出的地方也格外少見,難怪這死丫頭躲躲藏藏的。

她早幾日就發覺兩個死丫頭行事鬼祟,風寒好了之後,她每次想要進房間一探究竟都被橙黃堵住,這下終于被她抓到把柄了,她從懷裏掏出一張準備多時的紙,甩在姜窈的手心裏。

上面的字跡醜陋,但依稀能辨認出惡毒的心思。

【你窩藏男人,我這就上報老爺夫人,将你浸豬籠都是輕的,至于你那情郎也必死無疑。】

橙黃聽見動靜也趕了出來,看了看三人和掉落在地上的那張紙,很快就明白了怎麽回事,“小姐,我先去阻止那老虔婆,現在必須要讓他離開了!”

橙黃和啞仆一前一後離開,姜窈低着頭心中無味雜陳。

對于姜家,她從來都只有逆來順受,被厭棄,被驅逐,被不聞不問,她被動的承受着,生不出反抗的勇氣,可現在連眼前的一畝三分地都要保不住。

如果姜家的人趕來,她被打被罵也就算了,虎毒尚且還不食子,可是江舟的命。

那……如果,讓他離開,他不僅可以保住性命,事情是不是也就可以平息?

“江公子……我送你離開吧?”

姜窈低着頭嗫嚅着,聲音中透露着她內心的搖擺,她多想他能夠留下來,甚至期待更多,卻不能将這些言語,只得狠下心。

“抱歉,收留在下讓姑娘感到為難了,這些時日也多有麻煩,我這就離開,之後還請姑娘多多保重。”

“江公子并未給我帶來什麽麻煩,只是我的家人蠻橫,你留在這怕有性命之憂,這是我從小帶到大的平安符,送給你,希望你今後的路平平安安。”

姜窈聲音哽咽起來,她把平安符放在他的手裏,心中悲戚的想着,私相授受,這應該是她做過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情了,不管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再無遺憾。

“這枚平安符在下本不該收的,但在下也有私心,總之要離開了,何不大膽一些?有一件事終究是不吐不快,希望江姑娘能原諒在下的冒昧。

在下對姜姑娘日久生情,但身有殘缺,非是姜姑娘的良配,不敢吐露心聲,也無法給予姑娘回應,姜姑娘是萬般值得的人,今後也會有更好的如意郎君,今日拜別,相逢無期,還望安好。”

沈晝雪話語說的柔情百轉,內心卻分外冷靜,他必須要想辦法留下,否則現在出去就成了活靶子。

愛慕的眼神他感受過許多,她又不懂得遮遮掩掩,先前不以為意,她的癡心妄想,自己沒必要成全,只是現在特殊情況,只好利用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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