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姐姐,我想跟你

第19章 第 19 章 姐姐,我想跟你

姜窈擡頭望向他,廟外面濕濕瀝瀝的青色,他一身白衣也沾染了一些潮濕氣息,沒了往日出塵超然之姿,更多的是冷郁。

對視的這一刻她發覺自己從前有很多時刻都是癡癡的望他,仰慕,喜歡,不舍,太多的情緒融彙在一個目光裏,現在她發覺這種對望不是平等的。

從江舟離開莊子的時候一切都開始改變,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挽回,卻還是抵擋不過命運之中無形的手,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姿态将兩人放置到對立面。

兩兩相望,唯餘無言。

沈晝雪看到她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微妙的期待,他餘光更是微妙的掃過她身旁的那個男人,他急着出門尋她,連身上的衣服也未曾來得及更換,不過還是比她身旁的那個灰頭土臉的野人更為得體。

只是下一刻她低頭不語,自顧自接過野人手中的果子,沈晝雪心中升起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他本該好好珍藏着的明珠,因為一時的疏忽展露在人前還招引了別人的目光。

他上前朝姜窈伸出手,聲音不由得放柔和了些,“在外面一晚,你也應該想通了,跟我回去?”

姜窈不能不承認看到他出現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中還有些希冀,她用盡千辛萬苦才走到他的身邊,不久前他還說要娶自己,渴望的幸福就在咫尺距離,她覺得兩個人之間應該還會有挽回的餘地。

如果他能夠從高位上走下來,坦誠的,平等的對自己,就像她初到京城,他走下臺階讓自己留下那樣,圍繞在他們之間的迷霧不就可以消散,兩個人依舊能夠繼續走下去。

下一刻随着他話語落下,這層迷霧不減反增。

她還沒有梳理清楚自己的感情,又聽得他非但沒有承認自己的錯誤,還有一種高高在上給予的語氣,跟他回去又能如何?只會讓兩個人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橙黃和她身上的鞭傷都在提醒着她不該輕信于人了,她方才那絲希冀真是可笑啊。

她向着沈晝雪輕輕搖了搖頭,“我現在不想回去,你與我之間一直以來都隔着一條天塹,我竭力的忽視,愛意讓我盲目,可是一旦發生任何問題,它就暴露無疑。”

她還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涯邊。

沈晝雪眉頭緊鎖,他心情本來就不好,看着她無理取鬧不肯跟自己回去更是怒火難平,說出的話也失去了輕重,“我還不夠遷就你,縱容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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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好的,她說要學琴棋書畫,他請來了最負盛名的大家,自己還親自指導,以她的身份,一個被抛棄在莊子裏的庶女沒有他的幫助她如何能夠接觸到這些。

就算有一天被想起,接回姜家也逃不過做妾的命運,待在他的身邊,除了正妻的位置他能給她一切,他擁有的權勢可以讓她站在高處。

姜窈微微睜大眼睛,縱然知道了他的态度一時間很難有轉變,可還是被狠狠刺痛,她克制住自己眼睛裏的濕意,深吸一口氣壓下話語中的哽咽一字一句道:“我覺得付出的并不算少,原來這不是我應該得到的東西嗎?”

在她覺得這種寵愛并不平等的時候,她更想要愛意的時候,他說這麽一番口吻告訴自己他給的已經足夠多了。

她還是不夠了解他,不知道他這麽會這麽傷自己的心。

沈晝雪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露出這麽受傷的神情,比她沖自己鬧脾氣時還讓他心急。

他離開莊子的時候就以為兩個人恩情已清,她不辭辛苦本來就是一廂情願,是他将她收留,給她一個安身的地方,照顧她,讓她接受之前從未接觸過的一切,這還不夠嗎?

他雖不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過分,可看她淚盈于睫的模樣心下的火氣也消弭了幾分,将還未說出口的話都咽了下去。

“央央,方才是我無心之言。對不起,我也沒有能夠好好的保護到你,不要再和我置氣了,跟我回去好不好?你那丫鬟看起來情況不是很好,回去之後可以找醫師來瞧一瞧,還有你身上的傷口,回去之後讓我看看吧。”

那一鞭打在她身上的時候,他自己的心也會跟着隐隐抽痛,他有些不太明白這種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愧疚?

前幾天遭遇刺客的時候他說過不會再讓人傷到她了,卻是失言了,這一點是他對不住她。

姜窈有些無動于衷,信任一旦崩塌是很難再建立起來的,她再次堅決的搖了搖頭,重複自己方才的答案,“你回去吧,我不想和你回去。”

她對他的愛意一時之間還割舍不下,但她更愛自己,她對他是有些失望,卻不對自己熱烈赤忱的愛感到失望,她第一次愛人,總想着付出多少就有多少的收獲,她像是澆灌一顆種子,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最後這顆種子沒有結出自己想要的成果,她沒道理去怨天尤人,磕磕絆絆,苦澀參半的結果她也接受。

她現在只能看見眼前的情路被迷霧遮蓋,他或許能夠改正,或許不會,自己或許會将這段情放下,或許不能。

但大千世界有千百種可能,她何必在一條路上停留,這一條走不通就先擱置,她已經做好回姜府的準備了。

她站起身與他視線相對,語氣平穩了許多,“我們都是第一次談情說愛,不夠好,不夠完善。再過一段時間,或許我們都會有成長,到那時再見面,我們還可以就現在的問題探讨,能解開的話我們就繼續走下去,現在我想要回姜府了,那裏還有很重要的事情等我。”

沈晝雪聽下來腦海裏只留下她仍舊不願意跟自己回去和她現在已經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的想法了。

他步步緊逼,他從來沒有向別人低過頭,她是第一次,他在她的身上破了許多例,現在遭受到接二連三的拒絕,氣極反笑,“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姜窈你問問你自己的心,究竟愛的是站在你面前的我,還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影子!發覺我不是你記憶裏的人了,就不願意在我的身上花費時間了是嗎?”

因為他的一兩句話就開始逃避,開始猶豫。

明明他是江舟的時候她對自己死心塌地,一直都很堅定的站在自己的這一方。

沈晝雪難得的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一直認為将自己的情緒徹底暴露在人前的同時也會将自己的弱點一并暴露,這是大忌諱。

他餘光中看見那個男人滋生出無盡的憤怒,一層一層的疊加,她和那個野人待了一夜,她拒絕了自己主動遞下來的臺階。

鳥雀是不能夠見識到外面的天空的,那樣子就不乖了,籠子就待不住了。

“你察覺不到我的愛嗎?沈晝雪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她從來相信真心,也相信他,她昨天晚上還因為開始區分不出江舟和沈晝雪而覺得痛苦,如今面對着他的逼問,姜窈心裏五味雜陳,甚至覺得十分諷刺是因為她不夠愛嗎?

如果愛是可以被證明的那她還要做些什麽來證明?她為他擋下的那一箭夠不夠?

還是說一定要她放棄自己獨立的判斷,去聽去信他口中的承諾,接受他都是為了自己好而造成的實際傷害?

“我為你做了一切能夠做的,你呢?你愛我嗎?你又為我做了些什麽?”

沈晝雪張了張口,生出了一些無力感和頹然,他發現自己所給她的都是唾手可得的事物,在她的一顆真心面前輕如鴻毛,拿出來細數也只會讓人招笑。

他現在說不出愛這個字眼,也不知道愛是什麽,他覺得它格外沉重,從前他對她沒有真心的時候信口拈來,現在他開始對她有些在意後卻說不出一句。

沈晝雪輕嘆一口氣,似是妥協,“央央,你不滿意我的地方,我們可以再談,我都會改正,我現在也想盡力彌補你身上的傷,你跟我回去,帶着你的丫鬟一起好好的養好傷,之後你想要做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再攔着你。”

他很少有這樣輕聲軟語哄人的時間,說完之後又覺得不夠補了一句,“她現在這個樣子除非你一直守在她身邊,否則一有不慎各外危險,你權且為了她,和我走吧。”

她不是心冷之人,她會心軟的,沈晝雪已經不敢篤定了,只能希望着。

姜窈聽着他提出的意見看了看橙黃,她現在确實需要有人時時看顧着,而自己還需出門,一直麻煩那位少年好似不妥,他身上也帶着傷。

橙黃再經不起任何的意外了,跟着沈晝雪回去找醫師來看治是一個穩妥的選擇,他既然之後不會幹預自己的去留,她也會在他沒有轉變态度之前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猶豫再三,還是想要答應下來。

橙黃想要站起來,手臂卻一點都用不上力,她發出微弱的聲息,“姑娘,你不用為了我這樣,我命大,肯定能過這一劫。”

姜窈聽着這道聲音就覺得心疼,當下就決定了要回去。

她安撫的拍了拍橙黃的手,“我會護着你的,我們回去你也能好的快一些,等你好了,我帶你回姜府,那裏是個兇惡之地,我還要靠你幫我呢。”

橙黃聞言沒有再強烈的拒絕,依順了她的決定。

而後,姜窈将目光放在了那名少年身上,他該何去何從?要不要也将他一起帶回去治療。

猶迦一直警惕着周圍,他沒來中原之前一直生活在部落裏,族人們都很會訓狼,他有時混跡在狼群裏面,有一種動物般的敏銳。

眼前這個男人出現的一瞬間,他就覺得危險。

後來從他口中知曉了如同神女般的女子是叫姜窈,他在心中暗自記下這個名字,雖然有些拗口,他默念一遍又一遍,終于将其銘記

他們關系匪淺中又透露着怪異,他的戒心就一直沒有放下。

直到聽到她要與那男子離開,他格外的失落,這一刻他想他知曉了因為生病而被族人抛棄了的小狼是什麽感覺了。

他與她雖然只是萍水相逢,他卻記得從前那女子經常對他說的一句話,當時他厭惡她,不懂這句話什麽什麽意思,也不想要知道。

而今他隐隐約約的明白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等他回到阿娘身邊,一定會向阿娘描摹她的容顏,告訴阿娘自己見過真正的天湖神女。

他不喜歡分離的時刻,只因為是她,他想看着她離去,讓她的模樣在自己的腦海裏停留的更久些。

突然,他聽到了屬于自己的號子。

每個族人都會和自己在馴服的狼設定一個號子,那只狼願意服從的話就會被帶回家。

“你叫什麽名字?可有去處,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離開。”

猶迦驚喜的擡眸,“姐……姐,我想…跟着你。”

沈晝雪聽到姐姐兩個字時覺得他格外礙眼,真是野人,一點規矩禮教都不懂,姐姐也是他能叫的嗎?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敢觊觎自己的東西,若不是姜窈在自己的身邊,他定不會留他。

姜窈的善心和心軟對着他一個人就夠了,帶他回去,休想。

“央央,他來歷不明,我不能将他帶回府中,但我會為他找醫師單獨醫治,等他傷好之後,會将他送回該去的地方。”

姜窈想了想,那少年不是中原人,雖不知因為什麽原由來到這裏,看他一身傷也知道定然不情願,不如早早治好送回該去原來的地方。

她向少年轉述着自己的意思,他雖然有些失落還是乖順的點了點頭。

昨天還覺得他危險,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姜窈覺得他很像乖乖聽話的小狗,她忍住自己的手不去摸他的頭,說了幾句告別之語,就扶着橙黃準備離開。

“猶迦,我的名字。”

身後的少年追了上來,看着他急切的模樣和微微紅起的臉,像鳥雀掠過樹梢,姜窈心底留下一陣輕微的簌簌聲。

沈晝雪将她拉進自己的懷裏,動作強硬的鉗制住她的下颌印上一個吻,像是在告訴觊觎者她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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