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目挑心招 像家長在招呼小朋友,又似情……
第18章 目挑心招 像家長在招呼小朋友,又似情……
那天誰也沒想到, 薄祁聞這樣重量級的人物會出現。
不止金子坤意外,旁邊的制片人,監制, 兩位導演, 也都愣住了。
金子坤一臉驚奇地笑,“不是,這什麽風啊,居然把你給吹過來了。”
他起身給薄祁聞讓座。
薄祁聞卻沒喧賓奪主的意思,朝攝像機旁邊的椅子撂了眼, 說, “這兒就行。”
趙明權一聽, 立馬給薄祁聞拉椅子。
眼見男人纡尊降貴般款款落座, 衆人神色這才歸于平常, 卻依舊擋不住目光都聚集在男人身上。
——無論何時何地,都那樣出塵綽約的風姿,清俊脫俗的樣貌。
偏又擁有十足的上位者氣場。
看到他的一瞬,溫燃連燥熱的心都仿佛被冷水淋了一糟, 涼意從脊背直往上冒。
薄祁聞卻是淡定如常, 朝前方正面試的姑娘掃了眼,語調平和地說,“愣着幹什麽,繼續。”
選角導演也附和道,“繼續繼續。”
那姑娘被打擾了表演狀态,有點尴尬,金子坤又給了她一次機會,不想她演的比上次還糟。
眼睜睜看着這一切,溫燃覺得自己呼吸都變得費勁了。
讓她壓力最大的, 就是薄祁聞。
她不知道他的出現是不是和她有關,但不管有沒有關,薄祁聞都不會高興,沒有任何一個上位者,會不在意別人的欺騙。
可後悔已經來不及。
溫燃只能硬着頭皮站在衆人面前。
跟前面一樣的流程,選角導演和監制提問題,她回答,比如身高體重,年齡背景。
在她回答問題的時,薄祁聞就這麽神色淡然地望着攝像機的液晶屏,仿佛真的只是在觀摩一場稀松平常的面試。
倒是金子坤,幾次有意無意觀察薄祁聞。
問題問完,開始試戲。
選角導演給出的片段是她拿到高考成績回家,想告訴父母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學,卻得知父母已經準備把她嫁給隔壁村的大齡單身漢,拿到的彩禮錢,要給哥哥娶媳婦。
因為是面試,沒人給她搭戲。
只有工作人員的畫外音。
實話說,挺難的考驗,沒劇本,臺詞要自己發揮,甚至對手戲演員的都沒,溫燃又完全是一個新人,就連金子坤都為她捏了一把汗。
可結果,真印證了那句話,人這一輩子,天生吃哪碗飯都是注定的。
溫燃就只是短暫地思考了下,找工作人員要了兩樣道具,便開始表演。
那一刻,她強迫自己忘掉薄祁聞。
忘掉自己是溫燃。
也說不清是怎麽做到的,似乎只是一剎那,她就進入心流狀态,随着工作人員的畫外音,她一步一步地融入劇情,生動地呈現了每一幀的表演。
從喜悅,到震驚,憤怒,失望。
再到不甘,隐忍,最後鼓起勇氣,對抗命運的不公,沖破牢籠。
與前面兩場面試不同。
這次沒人走神,沒人挑剔,更沒人表達出不耐。
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地觀看她的表演。
最後的一幕戲,是她的獨角戲,在與父母虛與委蛇後,她偷偷收拾好為數不多的行李,在離家出走的前一刻,撥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等了好久才接通。
接通的瞬間,溫燃隐忍着流淚,說,“喂,是祁叔叔嗎?我是小椿。”
在聽到那聲“祁叔叔”的瞬間,薄祁聞不動聲色地蜷動指尖,眼睫生生一顫。
溫燃眼淚落下來,在裙角打成小小的水漬,卻依舊在笑,“對,是我,被您資助了整個高中的小椿,我想告訴您,我考上了A大。”
“……是,我父母很高興。”
“未來,我會好好讀書,也會努力留在祖國的心髒。”
“謝謝您對我的栽培,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我會努力闖出屬于我的人生。”
“祁叔叔,再見。”
電話挂斷,溫燃捏着手機出了幾秒神,明明很難過很難過,可最後的最後,她還是努力揚起嘴角,眼神堅定地望向前方。
靜默無聲幾秒,溫燃的表演到此結束。
會議室起先是鴉雀無聲的,跟着不知誰帶頭,安靜的室內接連響起此起彼伏的掌聲。
太多的情感融入到表演力。
作為新人的溫燃一時還不能那麽快抽回神,只是下意識捋了一下表演時微微淩亂的長發,紅着眼眶對着前排的幾位深深鞠了一躬。
直起身時,她第一眼對上的便是薄祁聞漆邃幽深的目光。
那目光起先是冷的。
可對視間,又像被什麽打敗,忽而輕笑着,擡起金尊玉貴的手,為她緩慢地鼓起掌。
連望着她眼神也似乎有了溫度,唇角越彎越深。
那一眼,很難說沒有偏溺與寬容。
溫燃心口怦怦直跳,掌心都出了汗,一時連金子坤的問題都沒聽見。
還是薄祁聞漫不經心地替金子坤重複,“金總問你呢,在哪兒學的表演。”
男人柔情悠長的語調,瞬間把溫燃拉回神。
她動了動唇,眼神質樸地說,“我沒學過。”
此話一出,其他幾位都明顯意外到了,制片人問她,“那你來之前準備了嗎?”
溫燃抿唇說,“看了幾期《演員的誕生》算嗎。”
年輕人就是鮮活有趣。
随便一句話就惹得會議室哄笑起來,搞得門外那群等待面試的人都緊張了。
趙明權笑着開口,說老金,你不會給這姑娘透題了吧。
雖然金子坤對溫燃沒什麽優待。
但大家都知道,這姑娘是金子坤親自找來的,他還跟人信誓旦旦保證,說這姑娘絕對會讓他們眼前一亮。
越是強調,就越讓人期待過高。
偏偏溫燃沒讓他們失望。
總歸人是自己找來的,金子坤言語間頗為驕傲,“怎麽,演的好就是透題,你怎麽不說我這電影都是為了她拍的。”
這話又把大家逗笑。
除了薄祁聞。
他淡撂金子坤一眼,語氣不鹹不淡的,“少開這種玩笑。”
薄祁聞一發話,幾個男人嘴角裂的弧度都小了,金子坤隐約瞧出端倪,幹笑兩聲,轉移話題對溫燃說,“行,那今天的面試就先到這裏,具體結果等通知。”
他看向薄祁聞,“時間也不早了,不然我們先休息一起吃個午飯?”
本以為薄祁聞會拒絕,不想男人若有似無地掠了溫燃一眼,似笑非笑,“這些孩子累了半天,都沒說吃飯,你倒是好意思。”
金子坤是多八面玲珑的人,一聽這話,當即順水推舟,“當然了,把這群過來面試的孩子也帶着,她們辛辛苦苦過來,總不至于我什麽都不招待。”
他招手讓助理過來,“去告訴外面的人,中午大家一起在公司食堂吃飯,吃完了再接着面。”
說着,又特意看向溫燃,“下午不是沒事兒嗎,留下來吃個飯再走。”
溫燃腳步頓住。
她想說她下午其實有事,可轉眼看到薄祁聞散漫注視着她的目光,又默默把話咽了回去。
就因為薄祁聞一句話,那天差不多二十來個人,就這麽浩浩湯湯地被工作人員帶去食堂吃午飯。
這些人中一部分是過來面試的,還有一部分是陪同的。
對于這場突如其來的“聚餐”,素人自然是樂意。
不樂意的是那幾個有身份的。
咖位稍大一點的,不屑和這群人為伍,帶着助理出去吃;稍小一點的,被經紀人勸着留下來,就為了給金子坤留個好印象。
蘇茶屬于兩邊都不沾。
她留下來純屬沒事兒幹,加上想從溫燃嘴裏套點兒經驗。
有這樣想法的也不止她一個,吃飯的時候,溫燃身邊圍了不少人,都在問她剛剛裏面的情況。
還沒問出什麽,幾個工作人員過來了,見溫燃旁邊有空位,直接坐了過來。
挨着溫燃的是個男攝像,他對溫燃印象挺好,一坐下就幫溫燃怼回去,“我說你們幾位美女,別當人傻子行不,你以為這是資格證考試呢,你們都是競争者,懂?”
被工作人員訓,誰敢吭聲。
大家互相對了個眼神,老老實實吃飯。
攝像大哥卻沒表演完,他扭頭用胳膊肘輕撞了下溫燃說,“你也是,別傻了吧唧的誰問什麽就說,知道麽。”
說完又給她一個看似帥氣實則油膩的歪嘴笑。
“……”
蘇茶白眼都快翻出來了。
溫燃只能裝作不經意地往裏收手臂。
這位攝像大哥卻不見好就收,見溫燃餐盤裏肉不多,便把自己盤子裏的排骨夾給她,啧了聲,“你這麽瘦得多吃點兒,太瘦了上鏡也不好看的,你信我。”
溫燃望着那排骨。
突然就不餓了。
見她不吭聲,男人盯着她的側臉,不懷好意一笑,拿出手機碰了下她的胳膊,自來熟地說,“加個微信啊,以後聯系方便點兒。”
不想話音剛落,溫燃以一個防備的姿勢收回手。
像是突然就來了脾氣。
倆人這一來一回,引起桌上其他人的注意。
被駁了面子,男人臉色都變了,明顯有些生氣,他笑了聲,“不是,幹嘛呢你。”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男嗓,規矩而冷漠的音調,平鋪直敘地進來攪局,“溫小姐,薄先生叫您過去。”
劍拔弩張的氣氛就在這瞬被按下暫停。
溫燃扭身一擡頭,就看到周擎極具安全感地站在自己身後,目光威懾地盯着眼前的油膩男。
似是被薄祁聞的名號駭到,油膩男咽了下喉嚨,一副沒搞清楚狀況的模樣,瞬間不吭聲了。
長桌上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地愣住。
溫燃心念微動,第一反應便是朝薄祁聞的方向看。
此刻幾個身居高位的男人,正在二樓的貴賓區吃飯,從她的方向往上望,剛好能看到能對上薄祁聞居高臨下的視線,如同睥睨衆生的神。
順着溫燃注視的方向,其他人也随之望去。
只見明淨的玻璃後,是男人一張俊極的面孔,半眯着長眸靠坐在椅子裏,吐出一口青煙白霧,英俊貴氣得逼人心顫。
有個模特認出他是誰,驚訝捂嘴,“……是我看錯了嗎,薄祁聞怎麽也在?”
一句話說得餐桌上所有人都詫異起來。
也有人小聲問薄祁聞是誰。
就是這個議論紛紛的瞬間,薄祁聞輕擡手腕,指尖朝下,沖溫燃散漫地勾了勾手。
那姿勢,既像家長在招呼小朋友過來。
又似情人間的目挑心招。
意識到他在對溫燃招手,在座所有人都瞠目而視。
唯獨溫燃一顆心躍動得奇快,鬼迷心竅地起身,跟着周擎上來。
此時薄祁聞身邊的位置已經留好了——挨着他坐,也是這個餐桌的主位。
溫燃默默落座,耳根無端發燙。
比起她的緊促,其他人倒是見怪不怪。
薄祁聞把煙碾滅,随口答了句金子坤抛來的話茬,也說不出是順手,還是特意,他左手拿起公筷,不緊不慢地從前方的那道海鮮拼盤裏,挑出最大的那頭鮑魚,放進溫燃面前的餐盤裏。
金子坤那夥人正聊到興頭上,熱火朝天地哈哈大笑。
沒人注意到這靜谧的一隅。
溫燃看着那頭鮑魚,輕輕抿唇,看向薄祁聞。
薄祁聞好整以暇地觑着她,沉柔又清越的嗓音蕩在她耳畔,“這是又不打算認我了?”
好端端的語氣。
酸得過分。
偏那音量不算高,僅容納他們兩人聽到,無端生出一股竊竊私語的禁忌之感。
溫燃心跳瞬間便快了。
她知道他沒再生氣。
可比起生氣,遠有更難應對的——她沒辦法不去揣度他每句話的意思,不去在意他每一刻看待自己的目光。
她短暫的二十二年人生,從沒為誰這樣殚精竭慮過,更沒下意識地想要“讨好”過誰,她甚至不願在薄祁聞眼中看到任何一絲有關失望的情緒。
她說,“……我沒有。”
薄祁聞早看透了她這性子,并沒什麽期待,可聽她真這麽說,又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期待什麽。
剛巧金子坤笑着看過來,招呼溫燃說,“別傻愣着啊,吃飯。”
溫燃這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
或許化解尴尬的最佳辦法就是吃東西,溫燃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心情放松不少。
漸漸的,聽着薄祁聞雲淡風輕地跟桌上幾位人物閑聊,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抓住間隙,突然說,“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她聲音弱而輕。
夾雜在一群男人的說笑聲中,那樣微不足道。
可偏偏,薄祁聞聽到了。
男人眸色微斂,嘴角笑弧淡淡一滞。
停頓須臾,他不緊不慢地倒了杯冰涼沁人的烏梅汁,撂到她面前,“然後呢。”
這是在給她解釋的機會。
溫燃咽了咽嗓,說,“你說不建議我來的,我怕我還堅持來,你會生氣。”
說話間,她目光平直地望向薄祁聞,眼神不是沒有期待。
薄祁聞似是而非地牽動了下嘴角,眉宇間看不出具體态度,不緊不慢地敲打她,“可欺騙有時候更讓人心寒,不是麽。”
男人語氣輕描淡寫,落在心上,卻力道千鈞。
溫燃攥着筷子的手一緊,眼眶瞬間熱上兩分。
似是覺得這般懲罰差不多夠了。
薄祁聞話鋒一轉,雲淡風輕地來了句,“就這麽想演戲?”
這問題說是直擊靈魂也不為過。
溫燃唇瓣微抿,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作答,好半天才擠出一個字,“嗯。”
見她回答得如此生硬。
薄祁聞沒由來地一笑,突然就不想問了。
畢竟他不是總那麽有耐心,也沒那麽多時間,去多管別人的閑事。
-
那天兩人最後的交集,是溫燃親眼看着周擎将薄祁聞送上車,絕塵而去。
溫燃站在原地,莫名被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沖擊,無法言說。
後來的幾天,兩人沒再聯系過。
薄祁聞那“日理萬機”的身份地位,幾乎不可能主動找她,至于她,也不是沒想過給薄祁聞發信息,可每次都差一點恰到好處的勇氣。
倒是金子坤給她發了兩次通知,一次是二面,一次是三面。
三面結束的時候,她碰到了蘇茶,碰巧蘇茶面試完了,很親熱地挽住她,要請她喝下午茶。
溫燃态度溫和地拒絕,“下次吧,我還要回去上班。”
蘇茶挺納悶,“你不是大學生嗎?就上班了?”
溫燃說,“很快就不是大學生了。”
見她真沒興致,蘇茶就沒強求,剛好去工作室的方向順路,蘇茶便提議送她一程。
溫燃沒好意思再拒絕,上了她那輛紅色超跑,在車方面,她向來沒研究,只覺蘇茶這輛車絕不便宜。
“當然不便宜啦,全下來要四百萬呢。”
蘇茶沖她比了四根纖纖玉指,表情誇張,“結果就能載一個人。”
溫燃被她那嫌棄的模樣逗笑,說,“那你為什麽還買這樣的。”
“不是我買的啊,男朋友送我的,”蘇茶撇嘴,“他就是個土老帽,腦子又有毛病。”
像她這樣的漂亮姑娘,又是網紅。
有個有錢男朋友并不奇怪。
溫燃既不羨慕,也不愛八卦別人的私事,就沒再問。
倒是蘇茶,天生話痨,不過五公裏的路,溫燃就從蘇茶口中得知,上次在食堂吃飯時,那個湊過來油膩膩的男攝像,被趙明權給收拾了。
“說是降薪來着,副組長位置也給撤了,沒見這兩次面試他都老實多了嗎。”
經蘇茶這麽一提。
溫燃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那位男攝像這兩次确實沒什麽存在感。
蘇茶趁機問她,“姐妹,你跟那位薄先生關系是不是不一般啊。”
蘇茶不是第一個這麽問她的人。
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溫燃挺自然地看向車窗外的街景,“他是我工作室的老板。”
“啊?你是他手下的員工啊!”
蘇茶出乎意料地看着她,“那你來試鏡,是他讓的嗎?”
溫燃搖頭,“他不知道我會去試鏡。”
這番話在無形中把兩人關系撇清。
蘇茶不知該說什麽,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我還以為他是你背後金主呢。”
溫燃自嘲勾唇,“那你真是誤會了。”
薄祁聞對她來說,最多只是一位指點迷津的長輩,她想親近都要掂量三分,他又怎麽會成為她背後的金主。
蘇茶聽着她涼薄的語氣,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想想還是說,“那你這次競争,恐怕懸了。”
饒是溫燃性子再淡薄。
在這種事上也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她神色稍頓,問她,“什麽意思。”
蘇茶說,“這幾次來面試的人你也都看到了,不少大公司的新人都過來搶了,我是不知道你面試成績如何,但有一件事我清楚,選角這回事,其實都是演員背後的資本在博弈。”
她看向溫燃,語氣是過來人的語重心長,“有人為了這角色,甚至不惜帶資金組,就算不帶資進組,也有自身的資源和曝光加持,你覺電影出品人會怎麽選?”
溫燃心下一涼。
答案在這刻不言而喻。
蘇茶又勸她,“不過我也只是片面之詞啦,這圈子裏也不是沒有被大導演看中一夜成名的素人,你不用太悲觀,說不定你就是那個天選紫微星呢。”
她說得輕松。
溫燃卻沒辦法當作她之前的話不存在。
也許是這陣子的忙碌讓她忘記這個世界的殘酷,也或許是她太過天真,到這刻才了解這個社會的規律,總歸那天,溫燃不大好受,心情也一往無前地雜亂。
另一邊,金子坤也在權衡。
過來試戲的演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像溫燃這麽合适的,幾乎沒有第二個。
金子坤不是完全黑心的資本家。
他對自己的作品是有要求的,怎奈出品方給的壓力很大,那幾位的态度很明确——比起沒背景沒資源又沒流量的素人,他們更願意用有這些資本的演員。
金子坤內心糾結,思來想去,給薄祁聞打了個電話。
薄祁聞那會兒正在開會,差不多半小時後,才給他打回來。
似乎并不意外金子坤會找他,薄祁聞态度一如既往的淡泊如水。
金子坤單刀直入,把當下角色的競争情況告知給他。
以他這麽多年在娛樂圈裏摸爬滾打的經驗來看,薄祁聞對那姑娘絕不一般,哪怕不會如他想象中那樣出手,也絕不會冷眼旁觀到丢一句“與我何幹”。
他實話實話,“溫燃這姑娘,真挺有紅的潛質的,她現在的問題,是需要資本撐腰,我想着,你是不是能——”
話沒說完,薄祁聞淡聲打斷他,“她入選了?”
“入了,現在是三選一。”
“另外兩個?”
“有個是出品方相中的新晉小花,有個是能帶資進組的電影學院新人,”金子坤嘆了口氣,“但說實話啊祁聞,我更看好溫燃,但你知道,話語權我只有三分之一,我必須有實際的東西能說服另外幾個人。”
薄祁聞彈斷一截煙灰,望着落地窗外灰蒙蒙的雲幕,似乎很快就要落雨。
驀地,他開腔,“你們決定就行。”
金子坤聽到這話,心都涼了半截,“不是,你真不打算給她投資一下試試?她真的很合适啊,回頭簽你和林行濤的博林傳媒,簡直是雙贏啊。”
薄祁聞笑得不屑一顧,“我缺這份投資?”
金子坤噎住。
薄祁聞眸色是寂滅的涼,“我說過,她不合适。”
那個圈子的險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以護她走一步,但他不能保證未來護着她走每一步。
金子坤其實挺難得見薄祁聞這麽不留餘地的。
他是不懂,為什麽他明擺着對溫燃那麽特別,卻還要冷眼旁觀。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誤會了兩人的關系。
事已至此,再廢話也沒用。
金子坤心中郁悶,挂電話之前,恨恨說了句,“薄祁聞啊薄祁聞,你可真夠心狠。”
薄祁聞不是不懂他們這種“藝術家”的心痛。
他有他的考量。
“她年紀還小,很多事情拎不清。”
薄祁聞目視遠方,神色不辨深淺,“這條路走不走得通,憑她自己造化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隔岸觀火的态度明了,金子坤在他這兒算是死了一半的心,至于另一半還沒死的心,被他用在了溫燃身上。
那天是周末,北城下着溫潤的細雨。
溫燃工作排到了晚班,她打算出去吃個飯再去上班,結果還沒出門,就接到了金子坤的電話。
确切的說,是金子坤助理的,助理告訴她,金子坤那兒有個飯局,叫她過去商讨一下角色的事。
溫燃怔了怔,“面試結果出來了?”
助理幾分為難地笑,“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金總只說讓我通知你去那個飯局。”
溫燃又問,“別人也去嗎。”
助理可能是覺得她這小姑娘防備心挺強,語氣也敷衍了,“這個我還真不大清楚,金總叫你過去,你最好還是去吧,萬一因為這個得罪資方,就不大好了,你說是不是。”
“得罪資方”還真是一座大山,哪裏需要哪裏搬。
溫燃心中不是沒有掙紮。
但想着左右都走到這步,死也死個明白。
況且,萬一呢。
萬一金子坤是真的打算選她呢。
溫燃說不清自己到底被什麽誘惑住,就這麽頂着未停的雨過去了。
金子坤給的地址是一家很有名的五星級酒店。
這家酒店餐飲做得特別好,很多明星都過去聚餐被媒體拍過,這種銷金窟一般的地兒,門外停的車都是一等一的豪車。
其中有輛溫燃覺得分外眼熟,但轉念一想,全城開賓利的又不止他一位。
可還是會有期待。
溫燃被侍應生的帶去包間的一路上都在想,薄祁聞會不會也在。
她希望他在。
這種心情甚至遠遠超過了期望自己被選中。
然而現實的殘酷之處,就在于它會像巴掌,狠狠抽醒每一個愛做夢的人。
那場飯局,不止薄祁聞沒來,就連和她同期面試的其他演員也都不在。
華麗奢靡的包間裏,就只有金子坤和幾位肥頭大耳的中年富商,都是一身酒色財氣的污濁男人。
到這刻,溫燃醒悟了大半。
金子坤叫她過去,說好聽,是為了和她商讨角色的事,說難聽,就是想幫她推銷到一個好去處,這樣她才有和別人競争的資本。
金子坤把話說得蠻隐晦,“這幾位都是業內有名的資方,這麽珍貴的機會,你得和他們好好認識,要是能拉到投資,你這角色基本就穩了。”
“別說我不偏心你,這已經是我能盡的最大努力了。”
“我是真不想讓別人演。”
金子坤苦口婆心就差寫在臉上,溫燃卻在那一剎,為他的善心發笑。
說不清到底是哪一瞬醒悟的,金子坤剛替她舉起酒杯,溫燃就甩開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她甚至懶得去看那幾個油膩的男人此刻到底是什麽神色,拎起包轉身便離開包間。
金子坤難得被拂了面子,瞬間惱怒,惱火的聲音在包間裏回蕩,“溫燃你怎麽回事兒,你瘋了嗎!”
溫燃當下卻只覺的惡心。
她想,原來這個世界是這個樣子的。
比她想象中還要醜陋千倍萬倍。
攥着手機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沒來得及吃晚飯造成的低血糖,讓她腳步稍稍有些踉跄。
溫燃擦身撞到一個人,機械說了聲對不起。
不想下一秒,那人拽住她,“溫燃?你怎麽在這兒?”
周擎的聲音就像把她從虛幻世界拉回現實的警鐘。
溫燃腳步猛地一頓,擡頭看向男人的瞬間,眼神都直了。
偏偏這時,身後響起另一道熟悉的聲嗓,“溫燃?”
磁性清越的咬字,沉着冷靜的語調。
明明午夜夢回都在惦念,可這一刻聽着,就只有赧然和逃避。
溫燃鼻腔一下就酸了。
那一刻,也許是賭氣,也許是別的什麽情緒在作祟,她總歸固執地沒回過頭去,就這麽紅着甩開周擎,頭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匆匆離開的背影。
薄祁聞滞留在原地,眉梢微擰。
周擎一步三回頭地走到薄祁聞身邊,嘟哝了句,“怎麽還哭了。”
薄祁聞眸光輕凜,“哭了?”
周擎來到他身邊,說,“看着眼睛挺紅的。”
“……”
不知為什麽。
薄祁聞突然就很煩。
本來他是出來抽根煙躲清閑的,可現在,他連抽煙的心思都沒了。
周擎察言觀色,“那咱們上樓嗎?老太太叫我過來催你,說想讓你陪她和梁小姐去聽音樂會。”
又是梁小姐。
薄祁聞冷笑出聲,“她倒是好盤算。”
說話間,他進了吸煙室,低眸咬了根煙點燃,深深吸了口,青煙白霧襯得他那張俊臉肅冷陰鸷,有種玉面修羅的滋味。
過路的幾位女客,瞧着他俊美又玩世不恭的身姿,眼神流連忘返的。
薄祁聞熟視無睹,不緊不慢地抽着煙,期間又拿出手機,進了兩次微信,也不知道在等誰。
周擎老老實實在他身邊站着,不敢吭聲,只等着他消氣。
結果等了半天,薄祁聞掐掉煙,開腔道,“你去查查,溫燃剛從哪個包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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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