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情種 “到這兒來”
第23章 情種 “到這兒來”
溫燃發出最後那句話時, 心裏不是沒有忐忑。
可她實在想不出要怎樣跟薄祁聞說,薄祁聞才會允許她留下來繼續工作。
也許是從小到大遇到的坎坷太多。
溫燃無論在什麽處境下,都會居安思危, 即便未來的她真的成為一名演員, 也沒人會跟她保證,這條路上不會出差錯。
萬一她沒做成演員呢?
她怎麽養奶奶?
溫燃沒有那個自信。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賭氣。
只不過那點“賭氣”與自己的前程相比,太微不足道。
薄祁聞這樣身份尊貴顯赫的人,願意顧念着往日稀薄舊情,照拂她, 為她鋪路, 她就已經中了上上簽, 酒醒過後, 她又怎麽可能真的奢望他給自己回應。
太不現實了。
溫燃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情情愛愛也不是她生活的重心, 她自然沒想過,彼時的薄祁聞心情到底會怎樣的不好。
她只是覺得,薄祁聞可能在忙,不然就是看見了信息, 懶得搭理她。
他那人, 她其實很早就看清了,即便對人再溫和寬厚,內心也是冷靜的,薄情的。
他理智得無堅不摧。
偏偏越是這樣的人,越能讓人迷戀。
剛巧《山河夜宴圖》劇組那邊來聯系她,告知她接下來一個月要去橫店的訓練營,要學習武術和表演,溫燃忙着對接,便把和薄祁聞的聊天挪到腦後。
回到學校, 她找導員請了假。
請假原因沒細說,還沒正式官宣,電影還在準備階段,她不想鬧得人盡皆知。
導員給假給得很痛快,畢竟大四了,幾乎沒課,只是叮囑她論文要好好弄,之後便是回宿舍收拾行李,為明早的出發做準備。
陳可媛以為她要去旅行,張口就問她去哪兒。
溫燃想想說,去杭州。
陳可媛睜大眼睛,“杭州好啊,我正想去那兒旅游呢,可惜沒時間,啧啧,好羨慕你。”
溫燃笑了笑,說不是旅游,是去工作的。
旁邊敷面膜的江桦懶洋洋地插話,“杭州嘛,也就一般,美食荒漠,之前暑假的時候我都待膩了,你要想去玩,過陣子我帶你去,反正我家還有套別墅沒租出去。”
陳可媛怎麽可能聽不出話裏的諷刺。
她尴尬地扯扯嘴角,不說話了。
江桦見倆人都不吭聲,幹脆對溫燃說,“你去杭州做什麽工作啊,不是在你的服裝店幹的好好的?”
陳可媛一臉無語。
雖然她和江桦玩得更親一些,但也受不了這姑娘一直對溫燃這麽刻薄。
陳可媛難得說了江桦一句,“那不是服裝店,是工作室。”
“工作室不還是賣衣服的。”
江桦頂着面膜翻了個白眼,把陳可媛無語笑了。
興許是壓抑了很久。
陳可媛沒忍住怼她,“江桦,人溫燃沒跟趙競川複合,也不是她三了你讓你倆分手的,你沒必要這麽針對人家。”
江桦面膜都摘了下來,臉色燥熱地看着陳可媛。
陳可媛卻不搭理她,該幹嘛幹嘛去了。
江桦氣得滿臉通紅。
又不敢真和陳可媛吵架,畢竟當下和她玩得不錯的,就陳可媛一個。
臨睡前,溫燃給陳可媛發消息:【今天謝謝你,但你其實不用幫我怼她的,我都習慣了】
陳可媛向來複習到很晚。
收到信息,就順手回她:【不完全因為你,是我實在看不慣她,但她這人吧,心不算太壞,就是大小姐脾氣,再加上趙競川,她心裏不是滋味,你擔待一下,很快就畢業了】
溫燃收拾了一晚上,這會兒躺在床上,累得打字都飄。
她說:【趙競川這個人,典型的精致利己主義者,沒必要那麽迷戀】
陳可媛說:【嗨,就她看不清呗,那這男的最近還來找你嗎?】
溫燃說:【把他全方位拉黑了】
陳可媛說:【好果斷,不過他真一點都沒機會了?】
溫燃:【沒有】
陳可媛:【!你也太理智了】
消息發來的期間,溫燃剛好從微信出去看航班,卻不想一眨眼的功夫,另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溫燃以為是陳可媛的,點進去回複:【過去就是過去,我不回頭看】
挺冷漠無情的發言。
和她相熟的很多人都見識過她這一面,唯獨薄祁聞從來沒見過。
可偏偏,那一刻給她發來消息的人,就是薄祁聞。
夜色朦胧下,薄祁聞剛從酒局上出來,眉宇間染着倦怠之色,坐上邁巴赫的後座,收到的竟是溫燃這樣前後不搭腔的回複。
薄祁聞眉心淺淺一擰。
還“過去就是過去,我不回頭看”。
她在和誰聊天?在聊他?
說不清到底什麽情緒作祟。
薄祁聞既氣悶,又想笑,那股操縱他一整天的不痛快感覺也湧現上來。
正想着怎麽回複她,能刺激她一下,對方卻搶先一步反應過來,把消息撤回了。
“……”
整整一天都沒個笑模樣的男人,就這麽再一次被她氣笑了。
溫燃意識到自己發錯消息,別提多尴尬。
但更多的是意外。
薄祁聞居然還會回複她。
明明剛剛還是一副“男人無情我無義”的态度,到薄祁聞這兒,心跳就止不住地變快。
溫燃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但轉念一想,他是薄祁聞,就又覺得沒什麽好可恥的。
看着屏幕裏薄祁聞回給她的那條“那就留下”,她僥幸地想,興許薄祁聞這會兒早就不看手機了,以他的個性,估計也不會在意她回不回複。
越是這麽想,就越覺得沒回複的必要。
要是真回複了,說不定還會讓他覺得自己在找存在感。
權衡半天,溫燃決定當做什麽都沒發生,收起手機睡覺。
剛閉上眼,手機就亮了。
溫燃心口微微一窒,有種不好的預感,結果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薄祁聞:【裝死?】
溫燃:“……”
薄祁聞:【撤回做什麽,我都看見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溫燃覺得薄祁聞語氣難得有點兒沖。
溫燃突然挺不爽的,明明被拒絕的人是她。
咬了咬唇,她生硬回複:【不好意思,發錯了】
薄祁聞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一聲輕嗤把司機都弄得有點兒緊張。
也察覺到自己這會兒脾氣有些不對勁。
薄祁聞稍稍緩和了會兒,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又說:【這麽晚不睡覺還跟人聊天,明天不飛了?】
溫燃:“……”
心說有睡意也都被他攪和了。
她有點兒怨怼:【馬上就睡了,只要您不再給我發信息】
稱呼不僅又變成“您”。
連話也有了趕客的意味,真是好一招“過河拆橋”。
薄祁聞眸色寒涼地輕哼一聲,有那麽一瞬間,還真想把手機扔到一邊,眼不見心不煩。
果然,在他不給溫燃發信息後,溫燃沒再找他。
就這麽兀自莫名其妙地發了會兒脾氣,薄祁聞合着眼假寐,又忽然揚了揚嘴角,笑了。
不愧是他當初一眼相中,就決定資助的孩子,這一身嚣張的犟種氣質,可真是出類拔萃。
他還從沒對誰有這麽大的忍耐限度過。
然而那時薄祁聞并不知道,他的情緒失控只是一個開端,感情上的事,就跟拆了線的毛衣一樣,但凡撕開一處口子,後續發展就注定恢複不到從前。
等再有溫燃的消息,已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那陣子薄祁聞從國外出差回來,回工作室歇腳,進門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沫沫說的——“你們看娛樂百分百了嗎,我在上面看到溫燃了诶,裏面采訪有一段就是她,她穿着白T,紮着馬尾,超清純!”
昔日同事變成未來明星。
工作室都在熱鬧讨論。
就連曾經看不順眼溫燃的兩個年輕設計師都在等着沫沫把視頻找出來。
沫沫覺得手機屏幕小,四五個人不好看,就直接把找來的視頻投屏到一樓的液晶大電視上。
薄祁聞一擡眼,就看到溫燃那張立體精致的臉,映在屏幕上。
電視裏,溫燃未施粉黛,拿着話筒接受記者的采訪,明顯瘦了。
但瘦得很有精氣神。
記者問她,集訓的日子苦不苦,她腼腆笑說,我覺得還好吧,能學到很多東西,每天都很充實很開心。
記者又問她,唐義康導演平時對大家兇不兇。
溫燃又笑,說,有時候會兇一下,但是兇完了就又會和我們嘻嘻哈哈開玩笑。
記者應該是蠻喜歡她的,特意問了一下她胳膊肘處的傷口,是不是訓練受傷的,結果溫燃不大在意地沖鏡頭展示說,“哦,這個是毒蚊子咬的。”
聽到這個答案,記者笑起來,後來又讓溫燃帶他參觀了大家平時集訓的場地。
溫燃那把清磁好嗓,從電視裏傳出來,總有種特殊又不真實的韻味。
不似她平時刻板的語調,倒像她那晚酒後撒嬌。
既清純,又動人。
薄祁聞就這麽手挽外套,微仰着頭,凝矚不轉地看着電視裏的溫燃一颦一笑,直到沫沫驚奇地叫了聲,“先生,您怎麽回來了!”
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叫回神,莊靈相當機警地把電視關上。
屏幕一黑,溫燃介紹場館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
薄祁聞眉心輕蹙,心無端空了一瞬。
眸色不經意地黯沉下來,他平靜無波地嗯了聲,轉身上樓。
回到茶室。
周擎給他點了新上市的沉香,桌上擺着一盤蘇州師傅今日新做的玫瑰松糕。
室內餘香袅袅,薄祁聞給自己泡了一壺茶,卻不喝,只望着淡淡熱氣,不動聲色。
直到鄭新柔打來一通電話。
電話是打到周擎那邊的,剛一接通,就聽到這姑娘哭哭啼啼的嗓音,說特助哥哥,我要找薄叔叔,他在忙嗎。
周擎都樂了。
心說這鄭新柔還挺會挑時間的。
他說了句你等下,便把電話轉交給薄祁聞。
薄祁聞本就有些煩,當下聽到鄭新柔的吵鬧哭聲,眉宇都透着一抹不耐。
和以前一樣,鄭新柔打電話過來又是告狀,說傅北宸對她愛答不理,不給她面子,和她吵架。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的傅北宸把話說得很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和鄭新柔聯姻。
“就那個溫燃你知道吧,你親手送到娛樂圈當明星的。”
“以前傅北宸還沒那麽喜歡她呢,自從聽說她要當明星了,把他急壞了,生怕她在那個圈子吃虧,隔三差五就去橫店找她,這才不到一個月,他跟雙方家長說,他還是忘不了人家!”
“薄叔叔,你這什麽破外甥啊!他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我鄭新柔粉絲八百萬!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我哪點比不過溫燃了!”
小姑娘說話叽叽喳喳的。
周擎眼見着薄祁聞從眉頭緊蹙,聽到逐漸舒展眉宇,再到往後一靠,點了根煙,幾不可查地笑了。
“……”
周擎有些不能理解。
薄祁聞也沒指望他能理解。
他不緊不慢地彈斷一截煙灰,像是終于做好什麽決定,聽鄭新柔告完狀,捉摸不透地來了句,“行,我幫你勸勸他。”
有了這話,鄭新柔心滿意地挂斷電話。
周擎站在一邊,問薄祁聞,“那現在需要我把傅少爺叫過來,還是——”
“訂張機票。”
薄祁聞雲淡風輕地開腔,碾滅壓根就沒抽幾口的煙,“去杭州的。”
……
晚八點,橫店訓練營。
剛下過一場入秋的雨,空氣中都泛着絲絲涼意。
集訓完的演員們從場館裏出來,叽叽喳喳地讨論要去哪裏吃飯,同期的男演員率先上前叫住溫燃,問她想吃什麽。
溫燃練了一天打戲,這會兒神情都是疲憊的,她說,“不用了,我想早點回酒店。”
男生說,“那你晚上不吃了?”
往常大家都是一起吃的。
溫燃搖頭說,“我煮點泡面湊合吧。”
見她真沒去的心思,男生神色有些失望,但又不想放棄,于是笑笑說,“那這樣吧,你想吃什麽,告訴我,我給你帶回來。”
男生斬釘截鐵地攔住溫燃的去路,這行為看得旁人都暧昧竊笑起來,有人還跟着起哄。
如果是平時,溫燃也就順水推舟地同意了。
可那天,太意外了。
意外到溫燃有些難以置信。
只見濃稠月色下,明令禁止停車的訓練館門口,明目張膽地停了一輛黑色賓利。
薄祁聞就靠站在車旁,穿着一身剪裁合體又風度絕佳的風衣,單手抄兜,漫不經心地抽着煙。
車打着雙閃。
光影如金輝般為他颀長英挺的身姿勾勒出一層淡淡的金邊,矜貴又倨傲的氣質,有種格格不入的高雅。
溫燃視線越過男生的身影,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身上,心尖如同觸電般輕輕一顫。
她很輕地動了下唇。
那聲“薄叔叔”還沒開口,就見男人眸光深遠地望着她,三分浪蕩七分旖.旎地彎起唇角。
那是一種不屬于從前的,渾然天成的撩人之态。
似電視劇裏浮華歸來,接愛人回家的情種,男人語調柔腸又命令地叫着她的名字,“溫燃。”
“……”
他緩慢眨了下眼,“到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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