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6

chapter6

與花京院典明認識的時候，汐華岚山也才六歲。那時他誤喝了冰箱裏過期很久的牛奶，跟老師打了報告沖向廁所，經過某個教室的時候随意瞥了眼在教室外罰站的花京院，發現站在他身旁奇怪的綠色哈密瓜，年僅六歲的汐華岚山被吓得連肚子都不疼了，指着那只哈密瓜直哆嗦。

他還記得粉發的小少年盯着他兩眼放光的模樣，狂熱、興奮、喜悅、難以置信。

——“你……能看見它嗎，我的綠色法皇！”

——“诶，像是安德裏歐的存在嗎，是不是意味着你也能看見我的安德裏歐？”

回憶在到家後中斷。汐華岚山拿出鑰匙開鎖。

“我回來了。”他習慣性在玄關喊了一聲。

夜晚的屋外風大寒冷，屋內同樣一片冷清，沒人回應。

姐姐這個點一般都不在家。他放下小孩，随手開了燈，與小孩同步動作換鞋。

安德裏歐跑出來，把手指作圓圈狀放在嘴邊，吹泡泡。泡泡向四處散開，飄到天花板，飄到初流乃面前。

奶團子小心謹慎地拎着自己的小蛋糕，忍不住出手抓住一個泡泡。可惜他留不住泡泡，泡泡在他手心破了，暖意從手心蔓延全身。

他眼角下垂，小聲嘟囔，“岚山，泡泡……破了……”

汐華岚山揉揉他軟軟的頭發，“沒有關系，你看，還有很多——進去把小蛋糕吃掉吧。”

被便利店的同事偷偷塞了兩盒已過賞味期的速食便當，汐華岚山沒拒絕。

稍微熱熟，這就是他的晚餐。

汐華岚山食量很大，吃完了兩份便當和小孩吃剩下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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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裏歐冷不丁出聲，“你說，今天咖啡廳打工遇到那個叫空條的小子，還被他試探替身了？”

“嗯。”汐華岚山收拾好桌面，“空條承太郎是那只紫色替身的本體——他們在讨論什麽喬斯達家族的命運，好像跟初流乃有關系。我忍不住偷聽了幾句，被注意到了。”

安德裏歐又問：“被發現了嗎？”

“大概是糊弄過去了。”

畢竟他們偷了空條承太郎兩次錢包，要是被發現安德裏歐的本體是他，不知道會有什麽麻煩的事情出現。

安德裏歐“哦”了一聲，悶悶不樂，百無聊賴地手上翻看汐華姐姐買的時尚雜志。

他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百思不得其解。瞥見汐華岚山從陽臺拿了換洗衣服，抱起小孩朝浴室走去，安德裏歐道：“又要早睡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明天不放假，你還打算淩晨去便利店的打工？”

汐華岚山不可置否，“淩晨工資比較高。”

安德裏歐是他替身的事，總有一天會暴露，空條承太郎已經還盯上他了。更何況那家夥還是他今後的同班同學。這錢，他一定得還。

汐華岚山從不欠別人。

安德裏歐：“好吧，今天晚上也輪到我哄初流乃睡覺了。”

*

淩晨十二點半。

耳邊的小時鐘無聲地震動，汐華岚山睜開困倦的眼睛。他八點鐘強迫自己睡下，到現在不過才睡了四個小時。

松開縮在自己懷裏的奶團子，汐華岚山邊走邊穿上白色上衣和外套，拎起早早收拾好的包，輕手輕腳走出房間，洗漱洗臉。

玄關處沒有姐姐的鞋子，汐華岚山皺眉。

她今晚又沒回來。

沉默地思考後，他将初流乃的小鞋子收進包裏，折回房間給熟睡的小孩穿上厚衣服，再用一條小毯子裹住熟睡的小孩，抱在懷裏。

顯然這樣的情況發生過很多次。初流乃稍稍睜眼，睡眼惺忪，聲音軟軟的。

“媽媽又沒回來嗎？”

“嗯，別擔心，她在忙工作。”

*

汐華岚山打工的小便利店是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他匆忙趕上淩晨一點的末班車，從電車上下來，平穩地奔向便利店。

店長還很貼心地準備了小床，供淩晨換班趕不上電車的員工休息。同事山本愛蓮是個比他大幾歲的姑娘，與他和初流乃都很熟悉。

“辛苦您了，山本前輩。又需要您分床給初流乃……”

“沒關系，你更辛苦，也就你肯大半夜打工了——更何況小初流乃小小軟軟的，手感這麽好，抱着他更容易入睡呢～”

這時山本愛蓮早已哈氣連天，從汐華岚山懷裏接過小孩就朝員工休息室而去。

汐華岚山白天在課堂上趴着睡了幾個小時，來的路上在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瓶咖啡喝下，現在倒還能支撐——也只是後半夜可能會熬不住罷了。他只需要等到淩晨六點，下一個同事的換班。

淩晨便利店的顧客不多，他檢查一遍補充貨物之後，從包裏掏出課本，在收銀臺前認命地趕白天的學習進度。

淩晨五點半，氣溫稍低，天光微亮，客人就陸續多了起來。面包房的車停在門口，汐華岚山強撐着精神清點商品，幫忙卸貨，上架。

司機小哥見狀，扔給他幾顆提神的糖，輕敲他的額頭，“岚山君，你還是個學生吧，別把自己逼得太辛苦啦！”

汐華岚山道謝，“沒有關系的，千山前輩等會也該到了。”

目送車子離開，他撕開糖的包裝，含在嘴裏。

是甜的。

比他的生活甜。

當初都是為了治母親的病才來到這個城市。

母親年少時期不顧家人同意，跟意大利的丈夫私奔，與家裏人斷絕來往。她躺在醫院的時候，也就只有自己還在讀警校的小舅舅來看過母親。

小舅舅也只比姐姐大了一歲。

姐姐是在母親生病前的時候失蹤的，失蹤了幾個月。醫院還拖欠着巨額的醫藥費，汐華岚山走投無路，才借了高利貸。

最後母親還是死了，姐姐甚至沒見到她最後一面。葬禮，她匆匆趕來，懷裏抱着一個未滿月的小嬰兒，撕心裂肺地辱罵他毀她的人生，讓她的父母離婚，聲音尖銳刻薄地質問他為什麽沒照顧好母親。

卻在得知他一個孩子為了幫母親敢去借高利貸後，收了聲。

雖然沒有幫他還債，她卻完全承擔了原本他與母親居住房子的房租，讓汐華岚山有住的地方。

“早上好，小岚，辛苦了。”青年的聲音響起，打斷汐華岚山發散的思緒，“你八點半還要去上課，現在還沒六點，趁現在趕緊去休息一下吧。”

“好的，千山前輩，接下來就拜托您了。”

*

清晨七點多，托兒所剛開始營業，就看見少年抱着小孩走進來。

少年被劉海遮住的眼下還帶着淡淡的烏青。

之後他直接去學校，翻窗進醫務室，躺在幹淨的床上，拉過白色的簾布，沉沉睡下。

不知過了多久，無比吵鬧的嘈雜聲将他吵醒。

有人像是被撞擊後飛向牆體，把醫務室的門和牆撞壞了。汐華岚山所在的床位正對着門，但是被簾布遮擋，沒有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怎麽樣，我的『綠寶石水花』……你的內髒已經破破爛爛了，那個女醫也是。”

‘是替身使者。’安德裏歐在他耳邊道，‘另一邊是醫務室的老師，她的情況好像不太好。你打算怎麽辦？’

汐華岚山撐起身子，扭了兩下脖子，皺眉，‘救人。’

他直接拉開簾子，回想班上那些嚣張不良的語氣，不善地質問道：“喂，你們幹什麽吵吵鬧鬧的！”

從女老師身上流出來的血彙聚成一小灘，觸目驚心，而剛才說話的粉發少年……是花京院典明。

“哦，怎麽這裏還有一個人——你看到了什麽？”法王之綠湊近直怼他的臉。

花京院典明真的不認得他？

汐華岚山眉頭皺成川字，努力抑制想摁住粉發少年肩膀質問他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沖動，只當沒看見眼前的綠色替身，起身，如上次咖啡廳做出的僞裝一般，穿過替身。他的眼眸從劉海縫隙，對上花京院典明，“你對千代老師幹了什麽？”

花京院典明沒有回答他，自言自語，“原來只是個看不見替身的普通人。”

那邊的空條承太郎已經扶着殘缺的牆體，吃力地起來，汐華岚山想去扶他，被他甩開，“喂，這裏的事情跟你沒有關系！”

“和我沒關系嗎？”汐華岚山收回手，雙手插兜，意味不明地冒出這一句話。

“呀卡嗎洗！快離開這裏！”他搖搖晃晃朝花京院典明走去。

“怎麽，還能起身嗎？拖着重傷身體的你就像拳擊手面前的沙包……嗯？這是怎麽回事？”

數個中間圓兩邊扁的割刀型泡泡不知何時充斥着整個醫務室，圍繞了在場的幾人，一步步向他們靠近。

泡泡落在身上破裂會有刀削般的劇痛。

安德裏歐側躺在病床上，一只手撐着頭，咧嘴，露出潔白的牙，“ciao～”

“原來是你。”空條承太郎認出了安德裏歐。

花京院典明大駭，如驚弓之鳥，未等其他割刀泡泡靠近，一記『綠寶石水花』打破了他周身的泡泡，甚至飛向空條承太郎與汐華岚山的方向。

空條承太郎叫出替身，替汐華岚山抵擋了攻擊，泡泡貼在身上，破裂。空條承太郎發覺五髒六腑的疼痛随着炙熱的入侵不斷加劇。

‘岚山喲，就算是偏袒兒時的摯友，你也應該看看那個少年吧。他為你擋了攻擊，還不躲避泡泡割刀，你真的不打算幫他？’

汐華岚山确實私心是想幫花京院典明的。可顯然，『做了壞事的人』是花京院典明。他誰也想幫，誰也不能幫。

所以他打算全部一起攻擊。然而看局勢，他到底還是在幫花京院典明。

“惹到麻煩了。”汐華岚山熬夜打工，精神萎靡，光是讓安德裏歐放泡泡割刀就花光了所有的力氣。這會手掌都凝不起半分治愈波紋。

汐華岚山微眯眼，心道只能這麽幹了。他嘴巴鼓起，用力拽過空條承太郎衣領。

空條猝不及防一個踉跄，面前看不見眉目的少年稍擡頭。他被迎面貼上來一個吻。

花京院典明：“……？”

空條承太郎：“……！”

安德裏歐：‘我可沒讓你親人家啊。’

‘你不是讓我幫空條療傷嗎？你說過，親密的舉動是最快的治療方式。’

‘你小子，這合适嗎？他可不是小姑娘！’安德裏歐滿臉複雜，‘而且我是打算讓你實現突破自我啊，你怎麽可以偷懶用嘴凝波紋！’

‘……哦。’

期間，場面一度陷入寂靜。

空條承太郎渾身的肌肉緊繃。他清楚地感覺到溫暖從緊貼的地方蔓延全身，劇痛被剝離，像是冬季午後的太陽照在身上般舒服，他一時忘了掙紮。

花京院典明傻眼，操縱法皇之綠的手停滞，被落網之魚的泡泡擊中，疼痛瞬間扭曲了花京院的表情，他瞬間回神。

花京院狂怒：“喂，你們怎麽回事，居然在那卿卿我我，就這麽不把我當回事嗎！”

汐華岚山松開空條的衣領，差點虛脫地癱軟在地上。“咳。”他撇開頭，虛捂唇，“別誤會。”

汐華岚山想了想，又接着解釋道：“我只是在治療。”

空條承太郎沉默，一只手落到唇上，用力摩擦，似乎想抹掉什麽。不過片刻，轉身繼續與花京院典明戰鬥。

汐華岚山沒有參與，左右躲閃法王之綠的肢體，看滿血複活的空條承太郎對自己昔日的好基友一通歐拉，發出巨大的響聲。

空條承太郎收了手，與汐華岚山半蹲在血泊中的女醫前，道：“那老師這種程度的傷，你能不能治療？”

“傷處很多，全在內部。”

于此同時，下課鈴聲響起。不遠處響起匆忙的腳步聲，“怎麽回事，是不是瓦斯爆炸了，好像是醫務室的方向……都別出來教室！”

不容汐華岚山思考。他一臉嚴肅，捧着女人的臉，在空條承太郎不可思議的目光下吻了下去。

梅開二度的死寂。

空條承太郎條件反射拽過汐華岚山的衣領，“喂，我就算了，你怎麽可以對千代老師也……！”耍流氓。

後面的三個字空條沒有說來，因為他才意識到，汐華岚山确實是在治療，像剛剛對他那樣。

安德裏歐出現，替老師穿好衣服，一本正經：“用吻的話，可是最快的治療方法呢～”

汐華岚山又抹了把自己的嘴，若無其事起身，“沒時間了，他們也快到門口了。現在的情況不好解釋，走吧。”

空條承太郎皺眉，壓低帽檐，“呀嘞呀嘞……”扛起昏迷的花京院典明，跟上汐華岚山，輕松翻牆。

“看來今天只能逃課了……喂，上次咖啡廳你果然是在偷聽吧，你……”他眼眸深沉，拽住要跟他分開走去教室的汐華岚山，“你去哪？”

汐華岚山不明所以，打了個哈欠，擡起沉重的眼皮，理所當然：“回教室睡覺。”

“真是夠了，你就沒一點自知嗎？”

“什麽自知？”汐華岚山莫名其妙，“空條，我可沒力氣再來一次『治療之吻』。花京院的傷不致死，等我睡飽再去找你治療他——現在，請松手。”

更何況他也不打算再來一次。親吻什麽的，汐華岚山真的不喜歡。

“不行！”空條承太郎命令道，“你現在跟我回家一趟！”

汐華岚山以為自己聽錯了，生硬地扯開嘴角，“……哈？”